2.測試2

知覺很快便麻木了，沒有痛，甚至連地上的冰涼都不再感覺的到，慕然心裡清楚的明白，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不甘心！慕然緩緩握緊了拳頭，但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呢，他太弱了，平日里一直被家族護著，連自我保護的能力都沒有，所以現在也只能在這裡等死……

慕然的神情染上一層淡淡的恍惚，有那麼一瞬間，他竟是感覺身體無比輕盈起來，彷彿一縷拂過天際的颯然而去的清風。

一隻溫暖的手，帶著他熟悉的味道，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腦袋，慕然順著視線向上看去，朦朧間，覺得那人的輪廓像極了大哥。

「小然，快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慕然眨了眨眼睛，眼角不自覺的濕潤了起來。

對不起，如果不是他任性驕縱，一直疼愛她的舅媽也不會被氣得差點住院；

對不起，如果不是他口無遮攔，凌家也不會有這次危機，弄得元氣大傷；

對不起……如果不是他那麼眼瞎，也不會害的大哥現在這麼日夜操勞，弄得現在兄弟異心……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但是……但是啊……他真的，真的，好想得到原諒，真的好想回家……

舅舅，舅媽，哥哥……我真的，好想你們……好想回家……

越來越模糊的記憶里，曾經的一切已經全然不再清晰，只殘留著那一片如同午後陽光般溫馨的暖意，照在心裡，暖洋洋的。

彷彿憋足了最後一口氣，慕然顫抖著雙手，努力按下了重播鍵。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他甚至單純的想……想著，最後能再聽聽大哥的聲音……也好。電話那端，無情的提示音堅持不懈的提示著，用戶已經關機……已經關機……關機……

彷彿冬日冰冷的河水裡，最後一根浮動的稻草，悄然無聲的沒入了黑水之中。慕然只覺得，一瞬間，身邊一切的聲音都猛然離他遠去，變得遙不可及。

哥……

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他瞪大眼睛，努力張了張嘴，最後卻只發出了一聲充滿遺憾的，無奈的嘆息。前方，是黑暗的永寂。

慕然身子一軟，悄無聲息的垂下了腦袋，整個人彷彿都攏進了一層陰影里。

……

與此同時，正在書房內已經連續幾天幾夜加班加點的凌淵，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猛然抬起了頭。書房外，管家王伯輕輕叩響了門。

「進來吧。」凌淵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專心工作了這麼久，陡然停下來，彷彿所有的疲倦一下子涌了出來似的，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大少爺，我讓廚房熬了點粥，您喝點吧。」

凌淵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放那邊吧。」

王伯沉默的看了大少爺幾秒，眼底閃過一抹無聲的嘆息。自從小少爺鬧著跟家裡斷絕關係之後，他就再也沒看見大少爺舒展過眉頭了。工作起來更是沒日沒夜，跟不要命似的，這身子怎麼受得了。

其實王伯心裡明白，大少爺自小就非常疼愛小少爺，這回只怕是真的被小少爺傷了心，故意轉移注意力。一開始王伯還會有些氣憤，氣憤小少爺的不懂事，但是日子一長，老人家愛擔憂的毛病就出來了，尤其是最近，他總是忍不住的去想，小少爺在外面吃的怎麼樣，住的好不好，平時生活有沒有人幫著打理……

他們家小少爺從小養的金貴，也不知道在外面會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唉……王伯放下碗，又在碗上面扣了個蓋子，好起到一定的保溫作用，不然只怕等到大少爺想起來吃，早就涼的差不多了。

關上門的那麼一瞬間，王伯張了張嘴，忽然很想詢問一下小少爺最近的狀況，但最終……卻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凌淵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一回頭又瞄到了桌面上的手機，大腦立馬就聯想起了早上的那幾通電話，以及那一條莫名的簡訊，心裡的煩躁感越加的強烈起來。

老實說，一眼看到是小然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那一瞬間，他竟是慌亂的一時不知怎麼辦，愣是等著鈴聲響完自動停止了。

但是等到手機再次響起來時，他下意識的便立即掛掉，然後關機了。有的話，說了便是收不回來的，就像有的錯誤，不是說了對不起就能挽回所有損失。

就算是因為凌家，他也不能那麼輕易的就跟慕然妥協，否則……否則小然根本不會記住這個教訓吧。

無奈的嘆了口氣，凌淵忽然又想起了那條手機簡訊，也是小然發過來的。

——無獨有偶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卻讓凌淵恍然間想起幼時跟小然玩的遊戲。因為自己的年紀比小然大上五歲，很是疼愛這個年紀最小的表弟，經常從外面帶東西回來給他玩。但是凌淵覺得，直接給沒什麼意思，便喜歡設定一些解謎規則，把東西藏在銀行的保險箱里，讓小然根據提示猜出密碼。

自然，謎題也不會有多難。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已經很少玩這麼幼稚的把戲了，倒是那個保險箱還被遺忘在了銀行里。而那個保險箱的編號正是2468，似乎恰好能跟無獨有偶對上。

難道是小然在那裡面放了東西，想讓他猜謎語？或者是小然在提醒他去看看保險箱？

凌淵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坐回了書桌旁。就算他願意原諒小然，凌家的其他人呢？尤其小然還那麼決斷的……跟家裡斷絕了關係。父親那天震怒的咆哮，彷彿現在還回蕩在耳畔。

「讓他滾，就算他以後跪著求你們，也別讓他進這個門！」

……

第二天，凌淵一如既往駕車去公司的時候，鬼使神差的竟轉了個彎到了銀行，等站到門口的時候，他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傻事。

既來之，則安之……吧。凌淵有些糾結的想。

反正也是恰巧路過，順便看看罷了。說不定只是小然一時興起隨手發的信息而已，可笑他還真當一回事的跑一趟。凌淵覺得有些頭疼，心煩意亂的情緒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心底忍不住竄上來的不安，總是擾的他心神不寧。

凌淵微微蹙起眉頭，就算他再怎麼忽略，也沒法改變一個事實。小然自從跟他們鬧決裂之後，從沒有打過電話給他，昨天是第一次……

保險箱里是一顆綠色的結晶，模樣出奇的眼熟，像極了小然曾經用特殊能力弄出來的複製體。

不知為什麼，看到這個東西，凌淵感覺更加的不安了，小然雖然單純，但也不是無所事事喜歡亂開玩笑的人，就算再怎麼無聊，小然也很少用自己最嫌棄的複製異能弄東西。

結晶的讀取需要專門的工具，凌淵回到車上，將結晶□□了車內的讀取器中，車的擋風玻璃上很快便閃現出一組組的字幕。

凌淵瞳孔驟然一縮，這些竟然是……計劃表？

等等，是針對凌家的！

凌淵的第一反應不是如何去安排人手應對，而是……小然是怎麼得到的？

林奕！對了，肯定是從林奕那裡盜出來的，那麼小然呢，小然現在怎麼樣，是不是被發現了？

凌淵從沒有感覺這麼心慌過，強烈的惶恐瞬間便襲上了他的心頭。

小然……你千萬不要出事！

……

整整一晚，第三天，暗室終於被人發現了！

冰冷的牆壁，冰冷的地板，和慕然彷彿落滿了陰影的軀體，安靜的融為一體。

凌淵緊緊抱著弟弟的屍體，感受那早已冰涼的溫度，眸低，肆虐一片。他低垂著頭，默默的看著慕然平靜的容顏，只覺得自己的寶貝弟弟只是睡著了一般，那麼乖巧安靜，像極了小時候那個嚅嚅的叫自己大哥的小包子。

專註的視線里，他幾乎能看清每一根烏黑的眼睫毛。

凌淵顫抖著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上那彷彿瓷器般白皙的皮膚，看見眼角乾涸，卻依然清晰的淚痕。

模糊的意識到，小然……哭過了？

醫生來了，就連大醫療師也被請了過來，一群實戰經驗豐富的精英，團團圍著早已失去了呼吸的慕然，卻連兩分鐘也沒維持下來。

「不行，他的伴生植物已經徹底皸裂了。」

「不可能再修復了……」

……

有人告訴他，他的弟弟被人下了「笞罪」……是被活活痛死的。他從小護到大，連場大病都沒生過的弟弟，是被活生生的痛苦……給折磨死的！

所以，小然才哭了嗎？凌淵幾乎可以想象出，小然在地上掙扎著，忍受著，哭泣著，絕望的等待死亡的模樣。

不，不是絕望，他想起來了，小然還給他打過電話，那一次次掙扎著打出的求救電話……他做了什麼？他掛掉了電話，甚至還關了機？

凌淵雙手顫抖著，眸低的肆虐瞬間渙散成了滿滿的痛苦，彷彿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刺進了他的心臟，下一秒，血流成河。

是他……他親手殺了小然，抹殺了他最愛的弟弟最後的退路！

小然……小然……小然！！！

不要害怕了好不好？爸媽那邊大哥都會幫你搞定的，大家都會跟以前一樣寵你的，真的。

小然，別再睡了好不好？沒有人怪你，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又乖又聽話的。

小然，別鬧脾氣了好不好？大哥保證，以後什麼都聽你的，真的……

凌淵抱起慕然的身體，磕磕碰碰，恍然間朝著車子走去，小然……大哥帶你回家，這就帶你回家！

求你……求求你，醒一醒，就看大哥一眼，只一眼好不好？

緊閉著的烏黑的睫毛彷彿還會顫抖一般，凌淵抱著慕然，邁著緩慢而沉重的步伐，視線卻絲毫沒有從懷裡人的身上挪開。似乎生怕一眨眼，這個人就會徹底失蹤一般。

沒有人敢攔住凌淵，彷彿默認了一般，大家主動的讓出了一條路線。周圍暴虐而沉悶的氣氛提醒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此時此刻，這個男人正處於瘋狂的邊緣！

……

「大哥，你說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怎麼辦？」

「別說傻話，我會一直看著你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