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趙安唯在某一天,還是忍不住去了李時泓的家。
李時泓並沒有和他弟弟住在一起,他的房子是磚房,在村子里還算不錯,是他的父母給他的。
趙安唯想起鄧楠婷和她說過,李時泓因為有暴力傾向,被他的弟弟用鏈子鎖了起來。她一步步靠近那間磚房,只見屋子裡幾乎被完全密封起來,一片黑漆漆的,就宛如一間鬼屋,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自己上輩子被李時泓關在家裡的情景,也是這間房,也是這麼昏暗和陰森,當時她的精神接近崩潰,長時間的孤獨令她感到窒息,甚至都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死亡,從來就不是最可怕的,孤獨,才大概是許多人永遠都無法戰勝的。
幸好,後來許舒逸搬了過來,大概是同情趙安唯的遭遇,每當那時她就會搬一把椅子放到李時泓的家門口,嘰里呱啦地和趙安唯嘮嗑。
就在趙安唯還沉浸在往事中時,忽然,鐵鏈發出的脆響打破了這股詭異的安靜,驚得趙安唯心咯噔一下,這才看見陰暗的屋子裡坐著一個人影。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趙安唯還是吃了一驚。只見李時泓蓬頭垢面,滿臉都是鬍渣,雙手雙腳都被長長的鐵鏈鎖了起來,身邊放著一個碗,在碗的旁邊還有一小團一小團黑乎乎的東西,興許是掉到外面的飯菜。
短短半個月不見,李時泓竟然瘦成了皮包骨,顯的那雙眼睛愈發的大以及空洞無神……
這時候的李時泓,沒有自由,被鐵鏈鎖著,和牲畜又有什麼區別?
「我要殺了你!!!」
李時泓估摸是發現了窗外的趙安唯,陡然大喝一聲,氣勢洶洶地就要朝趙安唯這邊撲來。可惜鐵鏈的長度限制了他的活動範圍,他在離窗戶還有好幾米遠的地方時堪堪停了下來。
此刻的李時泓樣子看起來別提有多可怕,大概膽子小一點的人看了,都會生生被嚇哭。他雙目赤紅地瞪著趙安唯,不斷咆哮道:「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趙安唯至始至終都沒有移動過一步。她一臉平靜地望著李時泓,柔聲道:「你要快快好起來,加油,我等著你!」
說完,她就轉身離去。
從李時泓家離開之後,趙安唯並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又跑到山上散心。
此時已經月上樹梢,村民們應該都已經在自己家休息了,趙安唯想躺在草坪上欣賞著璀璨的星空,不料聽到了一陣詭異的嚶、嚀聲。
「沛彤,你真美……」
趙安唯一驚,聞聲望過去,就見到她妹妹正靠在一棵樹上,上半身竟然是赤、裸著的!
范軒寧雙眸睜得大大的,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趙沛彤的豐滿,接著手就覆了上去……
「我除了牽過你的手,就什麼也沒做過,趙沛彤你一直都在欺騙我是不是?」
趙安唯響起了上一世在趙沛彤拋棄范軒寧時,范軒寧對趙沛彤撕心裂肺地吼過這一句。
那麼,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趙安唯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
因為她的重生,這一世並不完全按照上一世的軌道前行。趙沛彤大概看出范軒寧對她有些好感了,怕他到時不和她一起欺騙她,所以就想著給范軒寧一點甜頭吃,讓他能繼續聽自己的話。
趙安唯冷笑。事到如今她真的很想知道,除了那層所謂的象徵著「貞、潔」的膜,趙沛彤究竟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這時候范軒寧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那一對豐滿上,絲毫沒有注意到被他雙手觸碰的趙沛彤,其實臉上寫滿了厭惡和忍耐。
可惡的趙安唯!趙沛彤在心裡火冒三丈地罵道,都是這個書獃子突然變漂亮了,就跟個小狐狸精似的,她才不得不委屈自己,讓這一雙咸豬蹄摸自己那麼隱、秘的部位,真是讓她噁心得想吐!想她在此之前,只要對這個愚蠢的少年說點「甜言蜜語」,偶爾玩玩嘴碰嘴的小遊戲就行了,結果……
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趙安唯!趙沛彤在心裡惡狠狠道。
隱在暗處的趙安唯,好整以暇地看著兩人干著這樣的勾當,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很邪、惡的念頭:她這個觀眾,如果連點「觀影費」都不付,好像太對不起這一對男女賣力的表演了!
唇角微微揚起,趙安唯偷偷地挪動身子,將趙沛彤落在地上的衣服偷偷地帶走了。
趙安唯真是興奮得想吹口哨,別說,第一次幹壞事果然挺刺激的呢!
當天晚上,趙沛彤火急火燎地往家跑,就擔心自己會在半路上被別人撞見,因為,她現在身上穿的是男孩子的衣服,是范軒寧的衣服!一路上她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見自己,只能低著頭匆匆小跑。好不容易熬到家裡,迎面就被蘇惠芬和趙言午撞上。
「沛彤,你身上穿的是衣服是怎麼回事?」身為母親,看到自己未出閣的女兒竟然穿著來歷不明的男生的衣服,蘇惠芬立刻有些嚴厲地質問道。
做賊心虛,說的就是趙沛彤此時的心理。不過趙沛彤還是立刻就調整好情緒,抱怨道:「都是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居然挖泥扔我,弄得我整件衣服都髒了。這不正好遇到班上的男同學,他家就在附近,就借我衣服穿了。」
一席謊話,她說得十分流暢,就好想自己真的經歷了那些事。
「那你衣服呢?應該帶回來洗吧?」蘇惠份繼續問道。
趙沛彤急了,心煩意亂道:「都臟死了!我直接扔了!反正就一件破衣服!」說完,就沖回了自己的屋裡。
蘇惠芬和趙言午面面相覷,對趙沛彤的話半信半疑。但是能怎麼樣?他們將來還要仰仗這個女兒過上好日子,雖是父母,卻也不敢惹得她太不高興。
趙安唯一直都站在一旁,對她的妹妹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還是很佩服的。不過,她知道,趙沛彤恐怕有好長一陣子是要坐立不安了。
果然,那一天之後,趙沛彤幾乎就沒有睡過一天的好覺,不是失眠,就是做惡夢。她每天可以說是惶惶不可終日,畢竟衣服不可能憑空消失,她知道在她和范軒寧做那件事的時候,一定有第三個人在場,甚至可能是第四個人、第五個人……
趙沛彤每每想到此,就臉色煞白,生怕那件事會被人傳出去。走在外面誰多看她一眼,她就覺得對方是在用異樣的目光看她,甚至連別人聊天她都覺得他們是在議論和嘲笑她。這種感覺就好比她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了青天大白日下,被所有人用目光凌遲。
忐忑不安地度過了一周后,村子里似乎並沒有有關她的風言風語,可是,她內心的恐懼卻並沒有因此減少半分,因為不管如何,她和范軒寧的事就是暴露了,而那躲在暗處的人究竟是誰,又會在什麼時候,將她的秘密泄露出去,她都無法推斷。
趙安唯見趙沛彤皮膚愈發乾燥蠟黃,一雙眼睛也布滿血絲,黑眼圈更是嚴重,就在心裡偷笑。
真是風水輪流轉呀,現在終於輪到她的妹妹「睡眠不足」啦!
還是那句話,精神上的折磨,可遠比*上的折磨要殘忍得多了……
「吁——」
趙安唯在小鎮的街道上行走的時候,聽到腦袋上方傳來了一陣口哨聲。她本沒有理會,結果幾乎在這同時一顆碩大的核桃落在她的腳前,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抬起頭,趙安唯看見挑染著茶金色頭髮的傅盛年,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嗨,美人兒……」
傅盛年這一聲「美人兒」的稱呼,一開始只是抱著開玩笑的態度,結果在樓下的趙安唯抬起頭看上來的時候,他不由愣了愣,感覺自己看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之所以說含苞待放,是因為傅盛年確信,此刻還不是這女孩最美的時候,然而,膚若凝脂,明眸皓齒的她,就算目前只是扎著簡單的馬尾辮,穿著一身暗灰色的粗布麻衣,也仍是令人驚艷。
竟然是上一世許舒逸提到的那名傅盛年,而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名分外妖嬈多姿的女子,也同樣興緻盎然地盯著趙安唯。
這樣千嬌百媚的女子,趙安唯從來沒有見過。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也能那麼美?趙安唯忍不住想。
回過神,趙安唯禮貌地同傅盛年笑笑,沒想到傅盛年竟然直接從四米高的陽台上跳了下來,輕巧穩當地落在了她的眼前。
「趙安唯,走,我請你吃飯!」傅盛年拉起趙安唯的袖子,輕輕鬆鬆地就將趙安唯給拉進了餐館。
趙安唯愣愣地盯著傅盛年那隻拉著自己袖子的手。如果她沒有看錯,傅盛年原本是想拉她的手的,但在她下意識地要避開之前,他又迅速地改成抓起她的袖子。
心裡忽然對傅盛年有一絲忌憚,趙安唯隱隱覺得,他似乎非常了解她,他方才的表現,貌似看出了她對所有異性觸碰的排斥,而不是所謂的……害羞。
沒錯,自從上一世被李時泓在*上百般虐待后,她就難以容忍除她父親以外的男性的觸碰,否則她會有種毒蛇在身上纏繞爬行的錯覺,冷若徹骨,瀕臨窒息。
這家就是上回趙安唯請陳希昱吃飯的餐館,傅盛年拉著趙安唯在餐館里的一張桌子旁坐下時,那張圓桌上已經擺滿了各色的美味佳肴,不僅熱氣騰騰的冒著香氣,而且造型也十分精緻好看,不像是供人食用的菜肴,更像是一件件精心雕琢過的藝術品。
趙安唯差點忍不住咽口水,不知怎的總覺得這些菜比之前她和陳希昱吃的那回還要美味。
這家餐館的廚師是不是和傅盛年有什麼交情啊?
桌上的菜肴輕易地激起了趙安唯的食慾,說不想吃那是假的,但是——
傅盛年似是看出了趙安唯想要拒絕自己,連忙說道:「你瞧,這麼多的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就當幫幫我,不然浪費了多可惜啊!」他說著,便不著痕迹地推開了那名妖嬈的女子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女子的臉上絲毫沒有露出錯愕的神情,而是笑著收回自己的手,瞭然地看看傅盛年,再饒有興緻地盯著趙安唯良久后,才婀娜多姿地走了。
趙安唯不由有些好奇傅盛年和妖嬈女子之間的關係,但想想這與自己無關,便立刻遏制住了自己的浮想聯翩,只不過她已經隱隱猜到,傅盛年絕不是一般人。
望著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趙安唯心想,哪裡是傅盛年一個人吃不完啊,就算是再添三個人,恐怕都不一定能吃完的。
思及此,趙安唯在躊躇不決片刻之後,終是坐到了傅盛年的對面。
傅盛年一雙眸子閃了又閃,似是能看穿趙安唯的心思。他的嘴角漸漸揚起,心裡卻笑得頗有些無奈。想不到這世上會有一個女人,願意與他共同進餐的理由就僅僅是為了不浪費食物……
趙安唯的拘謹是顯而易見的,一般只動自己眼前的菜肴,傅盛年見狀就一邊「全神貫注」地吃著自己的,一邊緩緩地移動桌子上方的圓形玻璃,讓所有的菜肴,都能在趙安唯面前停留片刻。
趙安唯這回可以肯定,傅盛年肯定和這家餐館的什麼人有交情。因為他們現在所就餐的這張桌子,是餐館里唯一一張能夠移動的桌子。
而傅盛年則一邊移動玻璃桌一邊嫌棄,果然是鳥不拉屎的地方,連自動旋轉餐桌都沒有。
菜肴果然很美味,趙安唯吃得津津有味,就要漸漸放開時,卻隱隱地感覺到了一道詭異的目光正盯著自己。
她順著目光望過去,一眼就瞧見陳希昱正站在餐館的窗外,一臉陰鬱地盯著她,目光陰森森的……
正在吃紅燒肉的趙安唯,立刻就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