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次子云朗
?皇上子易大婚之事已經拖了好幾年。按禮,子易年滿十六,便該先納妃的。但適逢先皇病重,子易為盡人子之孝,不願婚娶;待先皇駕崩,子易守孝三年,一片孝心,無人敢以詬病。
好不容易禮制結束,皇上雖是應了禮部的摺子選后,但是這皇后的人選卻是遲遲沒有定論,一選又是半年。
按欽天監之說,兩月之後,乃是百年不遇的吉日,皇上若在吉日大婚,必將宜國宜民,萬壽無疆。朝廷之上,文武百官便奏請皇上于吉日大婚。皇上已年至弱冠,也合當大婚之期,這才是萬民之幸。
丞相杜雲軒也同意百官之請,皇上終於同意吉日大婚。
皇上同意大婚,百官自然欣喜,但是在立后的問題上,眾人則是爭議不斷。
早在一年前,戶部已是援舊例,在適齡的貴胄之家挑選出十名女子入宮,又經多方合議挑選,共有三家的女兒入圍最後的皇后角逐。
候選人之一,是禮國公蕭御史嫡女,蕭若安,剛滿十六歲,貌若天仙,有才女之名。封惠妃,居琉璃宮。
候選人之二,是信國公衛太尉嫡女,衛夕瑤,也是十六歲,嬌俏動人,善騎射。封麗妃,居翠璃宮。
候選人之三,是義國公葉太師嫡女,葉青玉,十七歲,傾國傾城,號稱有宋第一美人。封華妃,居洛璃宮。
這三位夫人俱是容貌姣姣,家世顯赫。朝中各有各的支持者,如今三足鼎立,難分高下。
眼瞧著大婚日期將近,這朝堂上的立後人選之爭也是愈演愈烈。子易真是煩不勝煩。
偏這件事上,雲軒還非讓子易自個兒拿主意,他並不參與意見。
「皇帝立后,歷來便是政務,不是家務,你又有何不耐煩?」雲軒笑斥子易:「你且仔細琢磨著吧,不可掉以輕心。」
子易對此頗為不滿。我自己個兒琢磨著又有何用,我若是選定了人選又不合你意,豈非選也是白選,許是還要被你尋了錯處責罰呢。
子易不敢埋怨雲軒,只得將這三女的家庭背景、裙帶關係,利弊得失仔細做了功課,終是決定選義國公之女葉青玉為後,另補勤國公劉樞密使之女為華妃。
雲軒對子易的選擇不置可否,只命戶部、禮部擬旨。
旨意已定,子易剛覺得了了一件心事,敏王爺就如約來見了。
敏王爺是子易親伯父,碩果僅存的正牌王爺。難免愛倚老賣老,常對子易唧唧歪歪。子易平素也懶得理他,多是「不見」作罷。不過敏王爺一向與杜王爺交好,雲軒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也常勸子易忍耐。
昨日雲軒在宮中,敏王爺求見子易被拒,他答應雲軒,今日再見敏王爺,原以為如今旨意傳下去了,敏王爺許就不來呱噪了,哪知他還是顛顛地來了。
敏王爺正在殿堂上踱步,很是憂心忡忡。抬頭看見子易進來,忙趨前一步大禮跪拜:「臣恭請聖上金安。」
子易請敏王爺不必多禮,命人看座。
敏王爺卻是不肯起來:「聽聞皇上龍體欠安,臣甚是掛心,亦自惶恐,都是臣失於侍奉,敬奉不周,請皇上降罪。」
子易淡淡笑道:「朕多謝王爺掛懷,只是朕並無大礙,王爺亦不必自責,地面冷硬,王爺還是坐了說話吧。」
敏王爺這才謝過皇上,起身到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王爺還有別的事情嗎?」子易準備端茶。
「臣有肺腑之言,如鯁在喉。」敏王爺說著,又離座跪了下去。
「祈請皇上恕臣言語放肆之過,臣是衷心為皇上著想,為我有宋基業擔憂啊。」敏王爺以頭觸地,壯懷激烈。
子易強忍下心中煩躁:「王爺有話直說吧,朕恕你無罪。」
「謝皇上恩典。」敏王爺依舊伏首於地:「聽聞皇上有意立華妃為後,臣不敢質疑,只是敢問皇上,立華妃為後的旨意,可是出自皇上本心嗎?」
子易蹙眉道:「王爺此言何意?」
敏王爺低聲道:「請恕臣唐突,昨日臣曾聽聞皇上顏面有傷?不知可有此事?」
子易眉峰一凜,沒有說話。
敏王爺自然也感覺到了子易的怒氣,猶豫了一下,決定不能功虧一簣,還是低聲道:「聽聞丞相大人似乎對皇上……」
「啪」地一聲,子易將手裡的茶杯摔落在敏王爺身前。
敏王爺立時匍匐於地,不敢做聲。
子易卻是笑了一下:「聽聞王爺昨兒個辰時才從玉館里回到家中,官轎里還帶著兩個搶回來的倌人,那兩名倌人今兒寅時一個投了井,一個被側王妃柳氏錘殺於密室是嗎?」
「皇……皇上……」敏王爺早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哆嗦得直打冷戰了。
玉館是京畿之地最大的歡館,朝廷重臣涉足歡館,輕要消官褫爵,貶為庶民;重則刺字於面,流放千里,用不得回。重臣內眷虐責下人,擅傷人命,則要視情節輕重處以流放之行,或枷鎖示眾,逐出宗祠。
子易依舊風輕雲淡:「朕也聽聞邊關守將剋扣糧餉、貪污舞弊一案,曾有將士寫血書進京,想要面聖進言,卻被王爺攔下,說是王爺要親自呈送給朕,只是如今那封血書,依舊在王爺榻下暗格中不見天日,那將士的骸骨怕也在王爺的後花園梨樹之下,化為血水了吧?」
「皇上聖明,皇上開恩,皇上開恩,老臣該死,老臣該死啊……」敏王爺駭得魂飛魄散,以頭砰砰觸地,鮮血直流。
子易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而去。
敏王爺依舊跪伏於地,砰砰撞頭:「老臣該死,老臣該死,皇上開恩,皇上開恩啊……」
子易出了偏殿,看天色朗朗,微風輕拂,倒是個好天氣。
風前在轅門處對子易欠身。
子易瞪了他一眼:「滾出去。」
風前單膝點地,忙退了出去。
轅門內正是一處花園,翠紅疊嶂,美不勝收。過了白玉石橋,是八寶的軒亭,楠木所制,黑匾金漆:含笑亭。
亭內白玉石桌旁,雲軒錦緞藍衣,雲紋生光,緞帶飄揚,手持玉壺,自斟自飲。
子易立時便有些窘迫,猶豫著走到雲軒身側,微欠身道:「先生在等易兒?」
雲軒點頭,放下手裡玉壺。
子易趨前,為雲軒執壺斟酒。酒香四溢,子易纖長如玉的手指握在碧綠的壺柄上,煞是好看。
「先生又私自飲酒。」子易有些埋怨,也有些怕。
雲軒他爹杜百年的規矩,弟子不到而立之年,不得私自飲酒作樂。尤其是雲軒體質特殊,更是沾不得酒。
可自從去年子易生日,雲軒破例飲酒之後,竟是愛上了酒香,常趁著在宮內的時候,偷偷飲上一壺半壺的,好在未曾被杜百年發現。
子易自然是擔心雲軒被罰,除此之外,雲軒若是微醺,常常任性而為,讓子易很受苦楚。
雲軒輕斥道:「多話。」忽然伸手,將子易抱坐在自己膝上,抬手將琥珀碗內的酒倒入口中,含著酒香去吻子易。
子易不由著惱。這軒亭視野極佳,後園內美景如畫,常有宮人經過,若是讓人瞧見,必定又是流言四起。子易雖是喜歡與雲軒恩愛,卻更喜歡在龍床之上,不似雲軒,便是哪裡都無所顧忌。
雲軒力氣大,子易又不敢太過掙扎真惹惱了他,只得閉著眼睛,任由那美酒也滑入自己的口內,雲軒輕笑一聲,低了頭,一路又往下吻去,並用手解開了子易腰間的盤扣。
子易可不想這麼輕易就被雲軒欺負了去,他忽然身形一轉,人退後一步,滑了開去。雲軒身形一轉,已是擋在子易身前,子易向左側倏然急退,衣袂飄飄,雲軒已是又擋在他身前,子易再往後一退,後背已是頂在了軒亭的一側廊柱上。
雲軒雙手支在廊柱上,正把子易圈在懷中:「班門弄斧,這騰雲步,還是我教給你的吧。」
雲軒身量頎長,子易亦是如此,卻依舊比雲軒矮上三分,雲軒低頭,對上子易晶亮的略帶委屈的雙眸。
「因為敏王爺的話生氣了?」雲軒含笑:「你也未免太沉不住氣,這些年教你的城府和沉穩,可是都就飯吃了?」
子易微垂下眼瞼:「只是不耐煩再與他虛與委蛇而已。」
「那也不必急在這一時,」雲軒說著,已是伸手解開子易的領扣:「惡人還是丞相我來做,你就只管做個賢……君就好。」
雲軒故意加重了「賢」的讀音,讓子易又覺懊惱。涼風吹過,子易才驚覺雲軒已是把自己的龍袍的九粒珍珠抿扣都已解開。
「先生又要欺負子易。」子易半推半就。
雲軒沒理子易的話,只是彎腰低頭,隔著子易柔軟的中衣,隨意啃咬。雲軒微醺時,常更任性。
「九兒,你聽我說。」遠遠的雲朗的聲音傳過來,嚇得子易差點心臟停跳,忙推開雲軒道:「是九兒和雲朗過來了。」
雲軒不由嘆氣,這兩個小東西怎麼就沒一天消停時候呢。他站起來,轉過身,對湖對岸的弟弟雲朗喝道:「杜雲朗!」
九兒和雲朗同時停步,看向這邊軒亭,不由也都是一愣。
「不許向我哥告狀。」雲朗低聲威脅九兒。
九兒懶得理他,整理了衣裳,往軒亭行了過去,雲朗只能在心裡祈禱佛祖保佑,也跟了過去。
子易剛剛整理好衣裳,九兒和雲朗已經行到軒亭前。
「哥,丞相。」九兒行禮。
「哥,皇上。」雲朗行禮。
兩人同時行禮,同時先叫自己的哥,聽著,倒是一點也不違和。只是九兒的氣色就是很不好很不好了,眼圈都有些紅了。
「昨兒吩咐你的話,都忘了?」雲軒問雲朗:「怎麼就又惹怒了九兒?」
雲朗被大哥罵得有些尷尬,卻也有一些委屈:「雲朗怎麼敢觸怒九兒殿下,雲朗今兒是特意備了禮物來向九兒殿下賠罪的,可是他非但不領情,還罵我故意折辱於他……雲朗真是冤枉啊!」
九兒聽了雲朗的話,簡直氣得無語了:「那也算是賠罪的禮物嗎?杜將軍可敢告訴哥和丞相,你給九兒帶了什麼禮物來?」
子易和雲軒看兩人這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都有些好笑,同時也很好奇,雲朗到底是帶了什麼禮物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是什麼禮物呢?猜中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