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4章 少廷

我出生的時候，母后就對我抱著莫大的期望，每一日的修習，母后都會嚴格督促。有時候我真的想不通，既然我註定是未來的天帝，天庭的主宰，為什麼要會那麼多？

我很辛苦，甚至一度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似乎自我出生那天起，什麼都不用我操心了，我一生的命運，早已抒寫好。

直到那一天，所有人都在議論，說父皇去三聲池畔，不小心失足，被一位剛得道成仙的小蛇仙救下了，然後父皇封這位小仙為小郡主。

第二天去夫子那上課，我就見到了她。那是我和她第一次見面，她似乎不怕人，這一點和別的仙子都不同。別的仙子遠遠地見我來了，都避而遠之。

可是，她一雙如星光般燦爛的眸子，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我撇開頭去的時候，還能察覺到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我臉上。

漸漸地我發現，她很頑皮，有事沒事就拉著小七去玩，絲毫不把夫子的話當回事。為此，他們倆只要不在，必定是被夫子關塔樓去了。

我沒想到，他們雖然最後畢業，卻也算順利。夫子說過，青靈是聰明的，只是不肯用心。也是，凡人修仙尚且需要千年，更別說動植物了。光成人型就要千年，真不知道那麼多年的寂寞時光，她是怎麼過來的。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大家一起吃飯。我發現她真的很天真，並且不像別的仙子那般扭捏做作。她說話也很可愛，喜歡托著腮幫子，眼睛掙得大大的，直視著人。她的眸子，就像三生池畔的水一般清澈見底。

其實她的酒量很不好，偏偏嚷著要喝酒，結果才一杯就醉了。

她的睡姿也不好，夜間我清醒的時候，曾去廂房看過她。她睡覺歪歪扭扭的，真像一條蛇。我真不知道，那一刻我為什麼笑出了聲。

我摸著自己的嘴角，真覺得和做夢一樣，我真的好久沒笑了。我的生活，從那天起，似乎變得不一樣了。我不再需要每天做同樣的事情，想著既定的生活軌道。

我開始為了她而活著，不管做什麼事，總能想到她。可是我也發現，她很喜歡和小七在一起。我和小七的關係，算得上是眾兄弟當中最要好的了。

可是，天意總是如此，讓你心愛的姑娘愛上你最好的兄弟。有很多次，我看到他們在小湖邊看書、玩耍，舉止親昵。我的心很痛，但母后常對我說，只要我好好努力，將來成了天帝，想要什麼都會有。

所以，我沒忘記自己的目標，我要做一個眾人口中的好天帝，我要讓所有人看到我的努力。於是，只有得空的時候，我才叫人去找小七，讓他們來我府上吃飯。

她似乎很喜歡我府上的飯菜，每次都吃很多。我發現我們三個人都喜歡給她夾菜，就連一向內向的終司也是如此。有一種叫做危機感的情緒在我心裡蔓延，生平第一次，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發現終司和絕楓眸子里的情緒，就和我一樣。可青靈還是傻得可愛，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宴會那日，鬼使神差的，母后問我想要什麼，我便說出了心裡一直的秘密。我想賭一把，賭他們不忍心當眾博我的面子。只可惜，我輸了。絕楓和終司都把青靈看得很重，我無話可說。並且母后似乎並不同意青靈當未來的皇母。

我沒辦法忘記她，我知道。夫子說，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到至少一個孽障，我想，我的孽障便是她了。我躲在幕簾後面，聽她一字一字說得滿不在乎，心裡好似有一把刀，一下下侵蝕著我的心臟。

真的很痛，原來驕傲如我，也有得不到的東西。母后說，感情和別的都不一樣，強求不得，當真如此。

我去找絕楓和終司，想說服他們公平競爭。可去找絕楓的時候，恰好看到他和青靈在一起，那一刻，我沒來由的生氣。為什麼要撒謊呢？既然你愛的不是我，就別說什麼等你十六年滿。

我們做了約定，絕楓看上去志在必得。是的，他有這個資本，因為她的確最喜歡圍著他轉，哪怕她不懂什麼是愛情。

絕楓贏了，這一場賭注從一開始就有了結果。我在逼迫自己忘記，不管出於天帝的大度，出於兄弟之情，還是出於公平，都不該太過分的。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每每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她。我不知道我還在盼望什麼，分明結局早已定好。

當青靈說出決定的時候，我的內心真的崩潰了。我再也控住不住我的心魔，我先是壓抑著自己，喝了一整天的酒，然後我就衝出去了，去找絕楓理論。

後來的一切，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青靈十六歲那日，剛好是魔族謀划多年的大戰。

就在我們三個人爭執不下的時候，無數的魔兵自南天門湧入，而終司剛好不在，造成了嚴重的損失。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絕楓為了救青靈，犧牲了自己，櫻夕為了救絕楓，跳下了懸崖。

一切來的那麼突然，前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整個世界都變了。我更沒想到，等絕楓死了，徹底奪走了青靈的心。青靈為了他，不惜違抗天命，她的眸子，永遠地失去了焦距。

那是我第一次見青靈露出絕望的神情，同時也是無助的。我們送她去輪迴的時候，她沒有絲毫後悔。我看著她，便後悔了，要是沒有我的衝動，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我和終司做了約定，終司打算以身泛險，去救青靈，並找到我，復甦我的記憶。我於心不忍，終司卻說，這本是他的失職。他還說，我是未來的天帝，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有事。

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身份的重要性，更為自己之前的荒唐感到無奈。於是我痛定思痛，下凡投胎后一定要好好鍛煉自己。

我沒想到，父皇為我選的身份，真的很鍛煉人。我要去掌控一個商業帝國，不亞於將來去掌控好天庭。

日子一直沒什麼改變，直到有一天，我在自己的總統套房裡入睡。一陣風吹過，一個一襲黑衣的人出現，連招呼都沒打，就伸手用一道光罩住我。

我的前世記憶恢復了，我發現自己擁有了不少力量，當然我也認出眼前人就是終司。終司說，他找到了青靈的轉世，叫尤若拉，很巧的是，她剛好也是天女後人。只有天女後人，才能自幼有蛇族庇護。

也只有她，天生通靈，擁有陰陽眼。終司說，他已收她為徒，開始實習一早的計劃。他還說，他搶到了軒南的天書，不過軒南見到他就逃走了。

於是，我的生活還是一成不變，唯一改變的，是我開始默默去關心她。當終司開始吞噬靈體，我便以她師兄的身份出現了。她居然一點兒都沒變，她真的很美，似乎更適合現代的裝扮。

她還是會和以前一樣，露出古靈精怪的表情，很多次，我都忍不住去摸摸她的頭。她也和從前一樣，對這些動作不甚在意。我知道，她對我很信任，因為她對終司很信任。

不得不說，終司和絕楓，都比我為她付出的多。所以我盡量多陪她，盡量多幫助她。我沒想到，我引起了老頭子的注意。蘇音潔遇上她的時候，老爺子也剛好出現，這一切謎底已然揭曉。

有時候我不是不想和老爺子斗，而是我知道，日後我違反了天規，會被召回天庭，成少廷這個身份，便不能再用了。我實在不忍心看到成幕陽晚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所以大多時候，我都在遷就他。

只是感情上，絕對不可能。在沒有遇到終司之前，我對蘇音潔都沒有感情，更別說遇到終司，知曉一切之後了。

當我看到名冊上的名字時，第一反應是，絕楓為什麼還活著？我一方面是高興的，一方面卻是害怕的。有他在，只怕一切都會重蹈覆轍。就像原本自信滿滿地覺得一樣東西只會是你的了，結果還沒得到，中途被告知不是。

所以，我對他發火了，可是，他的力量好強大，令我更加慌亂了。我發現他真的和她越走越近了，很奇怪，他們分明都沒有了記憶，卻能彼此擁有熟悉感。

我好羨慕絕楓，有那麼多人喜好，無論是櫻夕還是青靈，都願意為他付出生命。我甚至利用青靈對我的信任，讓她遠離他，可是，她真的不聽我的，我這才明白，原來他們之間的愛，無論超越多少時間、空間，無論隔著什麼人，都無法阻擋。

最終我認命了，青靈卻出事了，接著絕楓也出事了。一切又朝著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只可惜，我終究沒能保護好她。

當我得知她被抓走的時候，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我並不知道抓她的人是軒南，否則我不會一擊致命。總之，我害死了我的好兄弟，是我的錯。

等櫻夕復活的時候，父皇出現了，他說我違背了天規。我一個人抗下了所有的罪，我將絕楓藏在了冰窖里。不過我猜，聰慧如父皇，必定知曉一切，他愛我們，所以沒有拆穿。

我讓成少廷這個凡人死去，我不敢想象成幕陽有多傷心，至此，我只能在天上注視著每一個人。絕楓，希望你能護好青靈，生生世世，不要辜負所有人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