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霍墨清沒有正兒八經地上過學，他七歲的時候被人綁架，爹媽接道綁匪電話后，轉頭就報了警，那時候霍墨清已經失蹤三天了，期間受到的虐/待可想而知；

問題是，因為那個綁匪對霍墨清的暴打和辱罵，以至於霍墨清他自己都十分清楚，他的父母不要他了，他們報警了，他們拋棄他了，以至於綁匪想要殺死他；

那時候霍墨清才七歲，他太小，但是他有個妹妹，比正常人都要早熟一些，那時候他疼，非常疼，又十分恐懼，他很害怕又不知所措，只是哭泣著希望自己的父母來救自己；

但是他七歲，他有一個妹妹，他早熟，他那時候已經知道什麼是死亡了，他養的小貓在半年前死亡，那時候他就知道什麼是死亡，

他知道那是一種十分痛苦的過程，他怕痛，他想活，他知道死亡死亡以後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和妹妹，他想活，非常想活；

那時候他只有七歲，在恐懼和痛苦中整整煎熬了五天，關他的地方十分昏暗，那時候霍墨清十分害怕有亮光，

光亮了，就意味著另一輪暴打。

霍墨清從夢裡醒來的時候十分平靜，他甚至已經可以十分鎮定地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評判那個八歲孩子的種種行動，然後十分淡定地點燃了一根煙，從床頭拿了本雜誌來看；

因為林靜瑤是雜誌社的人，所以家裡的雜誌十分多，林靜瑤床頭長年備著幾本雜誌，她十分喜歡晚上睡覺前看幾頁，後來又都不願意拿開，就這麼從床頭放著，積了很多，

後來霍墨清都養成了習慣，路過雜誌店總會捎幾本出來，

霍墨清隨意地翻閱著雜誌，目光漫不經心而又涼薄，突然，他停下了翻頁的舉動，手指緩慢地撫摸著一個名字，

「人生總是美好的，每當我痛苦絕望難以忍受時，我就喜歡看一看別人的笑容，至少這個世界還是擁有笑容的，」

「這個世界總是比我們想象的要美好一些，偶爾萬念俱灰，也會有一抹彩色，即使那是別人的彩色。」

「很多時候，活下去遠遠要比死亡需要勇氣，理智總比瘋狂需要勇氣，溫和總比冷漠需要勇氣，所以至今溫和理智並努力活下去的人，都是勇敢的人，都應該受到生命的禮遇。」

那是林靜瑤在專欄《明天》里的一段話，霍墨清反反覆復念了許多遍，手指一直摩擦著那個名字『阿瑤』；

我也是這麼溫和理智並努力活下去的人，那麼，我也應該獲得生命的禮遇嗎，阿瑤？

霍墨清真正回到自己家的時候，是十三歲，期間他的母親因為不小心，流了一個成型的男嬰，

而即使回到家，他跟家裡人也不親，後來他的父母妹妹都覺得愧對他，他也覺得無所謂，

後來他的母親在一年後小心翼翼地把他帶去看了心理醫生，霍墨清整個過程里一言未發，他的父母從來不知道他怎麼活下來的，也不知道那幾年他去了哪裡；

這種情況，一直到一個穿著白裙的小女孩來找霍清方玩耍，回到家一年沒有露出過一個表情的霍墨清，對著那個小女孩露出了一個慘不忍睹的笑容，

那個小女孩是顧雪瑤，她當場就被嚇哭了。

但是從那以後，霍墨清的狀態明顯好了很多，他的父母對他的態度也自然了很多。

霍墨清的煙不小心掉到了雜誌上，很快那一頁就燒了起來，霍墨清靜靜地看著那些亮光，好一會兒才將兩大杯水潑在雜誌上，

那個雜誌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床單都燒了一個洞，空氣里有一種焦糊的氣息；

霍墨清抬頭看見那個白熾燈，慢慢閉上了眼睛；

曾經他見不得一絲亮光，見到亮光就渾身發抖神經緊繃，而現在，他需要在白熾燈的光亮下才能閉上眼，

霍墨清他知道自己有病，即使外表再怎麼光鮮，即使他再怎麼溫和體貼表現的風度翩翩，但是他心理住著一頭野獸，他也知道他有病，病得不輕，

他知道他好不了，所有的溫和優雅都是一張表皮面具下的正常，骨子裡他變不了，

早就他七歲遭遇那滅頂的一切后，他就再也不能做個正常人了，

阿瑤，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你說過不會放棄我的，你說過你會永遠陪著我的，

可是你在十幾年前就消失了，我一轉頭你就消失了；

你騙我。

霍墨清閉上了眼睛，呼吸輕得彷彿快要消失了一般。

「我擦最近韓家到底在幹什麼啊，他媽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一個長發男人拿著文件摔桌子，唾沫星子齊飛，「霍墨清你裝死呢？說句話能死啊！」

霍墨清低頭在一份文件上簽字，沒有說話。

那男人瞬間就暴走了，橫眉怒道：「韓家那群狗/日的，他媽的回國撈錢還坑人，一家子全是腦殘！」

霍墨清把文件整理了一下，鋼筆在手指間轉了一圈，沒說話。

那男人又罵了好幾句，氣是下去了，眼眸一轉，推了推霍墨清，道：「喂，你能不能不要天天擺一張死人臉給我看？聽說你老婆都被姓韓的勾搭走了，你就一點都不在意？」

霍墨清聞言抬頭，黑漆漆的眸子里沒有半點情緒，看著就滲人，

他的唇色慘白，眸子漆黑又冷凝，像沒有人氣的冰石，男人看了心裡多少有些發毛，嘴上叼著的煙都掉了，

「你剛才說什麼——？」

阿瑤，你是我的，

霍墨清的黑色眼眸像無機質的玻璃，沒有半點情緒，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人，

他低下頭，直接將那份簽了名的文件撕了，那男人看著他的動作跳了起來，怒道：「霍墨清你想……？！」

但是當他對上霍墨清那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睛的時候，剩下的話還是吞了下去，

霍墨清低低地說了一句話，轉身走了，那男人見著他走了這才誇張地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喃喃道：「我的？什麼我的？霍墨清那傢伙腦子終於壞了吧。」

那男人將那份撕了的文件撿起來，只看見最上方五個大字——離婚協議書；

那是一份簽了名字的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