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
公孫君若是在抵達萊陽縣的第二日和展昭碰上的,當時她正在花蝴蝶以前藏身的密室里研究他所調配的□□。之前那次,因為時間太過匆忙,沒來得及把這裡的瓶瓶罐罐打包回去,如今她得了空,就隻身一人來這裡,把她覺得有用的順手牽羊順回開封府。
她在一個陰暗角落裡看到一個深褐色的密封的盅,第一眼見到,直覺就告訴她裡面全是寶,果其不然,當她打開的時候,一向遇風雲不變的她,臉色變了又變。
蜈蚣?這個毒。
荊蠍,這個也毒。
五彩蜘蛛……這個更毒。
苗疆千足蟲……公孫君若開始沉默下來,眼睛卻抑制不住地泛著光彩。
五步蛇……這個花蝴蝶,都不知道從哪裡弄到這麼好的藥材,她這趟果然沒白來!
「公孫姑娘?」背後低沉的聲音還不能將她從激動的情緒中喚回來,展昭皺了下眉,走到她身邊,「公孫姑娘?」當他看到她手中那個盅里還在苟延殘喘蠕動的東西時,諒他見過世面,也覺得胃中一陣翻江倒海。
「嗯?你怎麼來了?」嘴角的弧度還來不及收回去,公孫君若仰著臉問展昭。
好不容易將那股噁心給壓了下去,展昭見到的卻是一張笑臉。他晃神,這樣毫無防備的純真笑容他還是頭一次見到,莫非是因為找到了這些東西?
他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視線,「聽小月說你獨自一人來萊陽縣,所以我和包大人就一起過來了。」
「哦,包大人也一起來了。」公孫君若點點頭,說完也不再看他,專心致志地專註在手中的寶貝上。
「你……」話只出口,展昭瞥見一道黑影往公孫君若臉上飛竄過去,緊跟著巨闕劍出了劍鞘,閃電般砍向那個不明物體,唰地一聲,有什麼被砍了下來,他又毫不遲疑地扯過公孫君若的身體,將她緊緊護在懷中,把劍往地上一釘。巨闕劍下,被死死釘住的細長東西還在拚命扭動著,而在那東西的不遠處,是一個腦袋。展昭定睛一看,不是別的,是一條屍首分離的蛇,看腦袋和尾巴,儼然是條毒蛇。
幸好他及時,不然……
心驀地一陣后怕,攬著公孫君若身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些,以至於心情尚未平復的他沒見到懷中之人粉紅的臉頰。到現在他還感覺到他劇烈跳動的心臟,要是晚一步的話,後果還真的不堪設想。
鼻息間是男性的純陽之氣,衣服上陽光的味道竄進鼻子里,令公孫君若有點頭暈目眩。放在她後背的鐵臂那麼的強勁有力,男子高大的身量和她嬌小的身材成了鮮明的對比。「展、展大俠……我呼吸不了了……」
懷中悶悶的聲音傳來,展昭一愣,趕緊放開公孫君若,見她一張俏臉憋得通紅,還大口大口喘息,那樣子好像有劫後餘生的輕鬆感。展昭極不自然地輕咳了聲,低著腦袋道歉。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公孫君若恢復平靜,說話的聲音卻有一點顫抖。也不知是氣息還沒調勻還是心裡還有后怕。
展昭看著她,想起之前她突然對他露出的詭異的笑容,好像她對這些東西很……開心。
「哎呀!我的寶貝!」公孫君若大呼。
我的……寶貝?展昭的眼睛暗了下來。地上原本裝那些髒東西的盅已經破碎了,汁液流了一地,有些還有一絲氣息的毒物正準備逃匿,然而還沒逃出多遠,就被收進另一個罐子里。
「真可惜……那麼好的東西。」公孫君若無不惋惜道。
展昭的臉色更黑了,如果他沒認錯的話,這些都是劇毒的傢伙吧?她到萊陽縣的目的,難道就是為了這些?
「公孫姑娘,你到這裡來?」
把毒物都收拾好后,公孫君若抱著罐子轉向展昭,眼底一片清冷。
展昭的內心一怔,這才是平日里的公孫君若,那麼……那個稱呼毒物為寶貝的女子,又是從哪裡來的?
「我來這裡是為了這些,不是案子,只怕要讓展大俠失望了。」
冰冷的語氣,冰冷的眼神,令展昭再次晃神,彷彿之前那個驚慌失措的女子從來沒有存在過那般。
不,不對,冷漠不是她的本質,冷漠只是她的偽裝,拒絕別人接近她的偽裝。
面對她的冷漠,展昭好似看穿了那般好脾氣地笑笑,「即便是此目的,也許也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讓案情可以扭轉。」
「展大俠真看得起我。」在前往萊陽縣的路上,她心底知道找出有力反證不僅渺茫,而且只要花蝴蝶和文若愚死咬著包勉不放,案子勢必是對他們有利的。而包公若要將案情判定,哪怕是冤殺包勉,也別無他法。
一邊是法律的無情,一邊是恩重如山,相信包公心中看得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透徹,只是他也在尋找,找到有力的反證,哪怕只有一丁點的苗頭。
「如今只能看艷娘的了,若她願意配合演一齣戲,也許會有轉機,若她不配合……」
展昭看著她,眼底的笑意愈發的濃起來,「你也是這麼認為?」
「若文若愚真念這段情,若艷娘貪生怕死又貪愛錢財,這齣戲就比較好演,就怕文若愚最後連艷娘都不顧。」
展昭接著說:「就是因為他不顧,反而會讓艷娘更加願意賣力出演。」
公孫君若看向他,知道她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微弱的燭光下,展昭對這種無言的默契感覺異常的舒心,如同久逢知己,一些事一點就透的心有靈犀。
「展大俠若有空,麻煩你幫我把這些瓶子罐子收起來吧。」別開視線,公孫君若按捺著亂了方寸的心跳,故作鎮定道。
被逃開了……心裡有些失落,可他還是笑著滿口答應了,而直到真的收拾,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他以為的瓶瓶罐罐,和現實的瓶瓶罐罐,相差好大……
包公因為要拜見他嫂娘的關係,回開封府的時期就往後推了幾天,展昭和公孫君若就和包公一同住在包勉府上。公孫君若的飲食起居就都由包勉的正室慧兒一併打點,見正室的慧質心蘭和細心周到,包勉更加覺得二房比起正室真的是過猶不及,納悶之前他怎麼就一門心思貼上去,即便人家對他不理不睬呢?
然而包公的到來,到底還是讓他提心弔膽著過,而老夫人心裡清楚這次包公親自前來萊陽縣,不僅僅只是為了拜訪她而已,只是她不願說破,更或者說想相安無事地過,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然而兩天後,她最不願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那天公孫君若和包勉的正室一起下廚,雖說包府是有廚子的,可是因為夫君在,加上還來了幾個客人,這幾天慧兒就親自下廚。公孫君若不想她一個人太過忙碌,就轉去幫忙了。
一桌子的菜,幾個人坐定下來,對著滿桌的美味佳肴卻提不起興緻。老夫人隱隱察覺出今日要有事情發生,可為了顧全大局還是強顏歡笑著讓大伙兒用膳。一頓美餐,卻食不知味,一向對慧兒的廚藝都讚不絕口的包勉,也格外的安靜。
「真是難為公孫姑娘幫我一起做菜,只可惜大家都沒怎麼動筷子。」飯後收拾時,慧兒嘆息著道。
飯後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包公就提起要讓包勉和他一起去開封府的事,即便包公極力安慰老夫人告訴她,他一定會保全包勉,也依舊不能讓老夫人的心情平靜下來。
這一次,包公帶著包勉和公孫君若先回去,展昭則扣押著艷娘遲了一點再回開封府,除了不想讓包勉見到艷娘外,他也是為了案情可以更好發展的緣故。
包勉唆使手下盜取紫河車的事弄得汴京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這件事最讓人稱快可以吐口惡氣的,自然是曾經包公得罪過的那些權貴,特別是龐太師,知道包公因為親情的緣故遲遲不肯斷案,所以找王丞相商討此事。說是商討,其實是旁敲側擊,想借王丞相的口給包公施加壓力,好讓他早日對這個案子有個判定。
和龐太師的險惡用心不同的是,王丞相的女婿,之前的駙馬爺陳世美雖然死於鍘刀之下,但他看得透徹,那是陳世美罪有應得,拋棄結髮妻子和一雙兒女,還為了榮華富貴僱人追殺他們,加上他的身份,即使包公不除,他這個做丞相的也不能坐視不理。而龐太師因為兒子的死,就把一切罪過都歸在包公頭上,恨不能啃他肉飲他血,將他來個挫骨揚灰才解心頭之恨。
所以說,王丞相併沒有對龐太師的話全信,他前往開封府是想要了解案情的真相。
在得知案情的起始和包公那無人可以傾訴的苦楚時,王丞相決定這個忙,他是無論如何也要幫助。大宋就一個青天,若他錯判一個案子,對方還是自己的侄兒,這個打擊只怕會成為包公日後難以癒合的痛。
而另一邊,公孫君若對艷娘開始了她的計劃。昨天她見艷娘鬼鬼祟祟出去,知道她是去監獄里探望舊情人文若愚,就回到房間繼續休息。因為獄卒那邊,她早就交代好了一切,知道裡頭有個機靈鬼,即便不聽聲音,只要看人講話的嘴型就知道說了些什麼內容,所以她就吩咐對方為了包大人的緣故時刻密切注意艷娘和文若愚的互動。
第二天,她假裝婢女的身份去監獄里送飯,並從那個獄卒里打聽她所要的一切。不出她所料,文若愚見到艷娘是又驚訝又慌張,到底艷娘是有姿色的女人,加上她知道能如何把握住男人的心,文若愚即便是精明能幹的師爺,也難過美人關。
獄卒說文若愚要艷娘咬死包勉不放,這樣他倆才有雙宿雙飛的機會。
雙宿雙飛?聽到這四個字,公孫君若心裡一陣冷笑。在謝過獄卒后,她馬不停蹄地去找展昭商量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