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
等公孫君若從廚房裡拿了剩餘的糕點進書房時,她感覺到裡頭劍拔弩張的氛圍。
龐太師和包公二人互相對視,並且互不相讓,一個是幸災樂禍,一個是怒氣填胸,王丞相和公孫策都被晾在一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王丞相出來打了圓場。
原來是龐太師要求包公升堂,審問包勉盜紫河車的案情,而今文若愚他們都在逃匿,包公自然也就被扣上玩忽職守的罪名。
玩忽職守這個罪名實在有點過分,可是想想犯人確實是在開封府丟的,包公也確實該承擔起這個責任。可是無奈龐太師咄咄逼人,指責包公辦事不利,竟然提出想請聖上把此事交由別的刑事官府來查,而這無疑是在觸動包公的底線。
明眼人都知道一旦事情真的發展成這樣,那麼龐太師勢必會繼續從中作梗,判包勉個死罪,哪怕文若愚等人找不回來也不要緊,因為當今的局勢是,包勉成了唆使花蝴蝶盜取紫河車的主謀。
龐太師的險惡用心,包公猜得出來,然而當局之下,他又的的確確處於弱勢。若硬要給他扣個罪名,那麼辦事不利這個是坐實了的。龐太師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否則他也不會在文若愚逃跑后當天就到開封府拜訪。
「太師,王丞相,請慢用。」公孫君若進去,把裝有糕點的碟子放下。
龐太師捻起一塊糕點,端詳了好一會兒,「黃金糕,還有桂花的香味,即便還沒吃也能知道必定會唇齒留香。想不到公孫姑娘不但人長得美,而且還是心靈手巧,此等人才待在區區的一個小小府衙上,是否太委屈你了?」
公孫君若得體地笑笑,「太師謬讚了,君若跟隨包大人並不是圖個什麼,而是他的為人深深吸引我,君若才會相隨的,而且哥哥也在開封府,彼此之間也有個照應。」
言外之意就是,這個世間,已經沒有幾個像包公這樣高風亮節的人了。
龐太師不死心,「可是,人總是要往高處走的,對嗎?」
「是金子,就算把它扔在糞坑裡,也有人會稀罕的。」
王丞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到龐太師帶有警告的眼神,他才稍稍收斂了點。可上揚的嘴角還是出賣了他。
這個姑娘,當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啊,他喜歡!
在公孫君若面前吃了悶虧,龐太師想到身份地位有別,也就只得生悶氣,最後他轉開話題,移到案子上,說是給包公三日的期限,若是不能將文若愚等人捉拿歸案,讓他等著摘頭頂的烏紗帽。
下午升堂,包勉得知艷娘和文若愚他們逃跑一事,又氣憤又羞愧。之前他那個捧在手心怕壞掉,含在嘴裡怕化掉,處處容忍她耍性子,對她千依百順的女子,到頭來竟然給他戴了一頂巨大無比的綠油油的帽子,關鍵是這姘頭還是他的得力助手,一直信任的文若愚。這讓他怎麼不憤怒?而這一怒,叫他在公堂上出盡了風頭,不僅將包公堵得啞口無言,就連龐太師也被他以「子不教父之過」為教訓頂了回去,氣得龐太師恨不得將他就地正法。
王丞相對包勉的言辭刮目相看,末了還不忘對包公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令龐太師對他吹鬍子瞪眼睛。審問就這樣不了了之。
這事到底還是傳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想想也是,以龐太師那種分分鐘想弄死包公的性格,怎會不明著暗著在皇帝耳邊提點?他還巴不得皇帝能出手干預此事呢。如果皇帝能把這案子交由其他人來管,他會覺得他這一生都沒有白活。
入夜,秋高氣爽,颯颯涼風從開著的窗戶里溜進來,包公卻對這讓人覺得舒服的晚風一點知覺都沒有。因為過了今夜,明日就是第三天了,而文若愚他們還沒有信息,就連展昭也還沒回來。這叫他怎麼不擔心?全部開封府的成員連同皇帝撥過來的一批士兵都用上了,也依舊不能捉住那三人,彷彿那三人從人間蒸發了那般。
倘若明日不能交賬的話,那麼他只有辭官還鄉了。
「大人,還沒睡啊?」
包公轉過身,見是公孫君若站在門口,招呼她進來,「你不也沒睡嗎?」
「我剛和小紅、小月她們聊完天,見書房的燈還亮著,就過來看看。」
包公笑笑,笑容里透著疲憊,「估計給你們三天三夜的時間也聊不完,知己難求,好好珍惜當下。」
公孫君若點頭,聽見他問她以後的打算。她看著他,那雙本該熠熠生輝的眸子,如今黯淡無光,一直以來,包公呈現的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極少有這麼頹然的時候,為此案,他真的是心焦力瘁了。
良久,她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回答,「在大人身邊打打雜啊。」
包公失笑,「以公孫姑娘的能力,完全能謀得一份很好的差事,為何要待在開封府呢?」
「當初不正是大人您的想法嗎?如今得以實現,大人怎麼反倒把君若推開了呢?」話語頓了頓,她繼續道,「大人不會是對明日沒有希望吧?這可不像大人哦。」
「哦?」對公孫君若的話來了興趣,包公問,「那你覺得本府應該是怎樣的?」
「臨危不亂,勇者無懼。」
包公一愣,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麼評價他。一直以來,別人對他的稱讚就是「青天大老爺」,或者鐵面無私、公正廉潔、嫉惡如仇。勇者無懼……他看著一臉淡然的公孫君若,回味著她的話,笑容逐漸躍在臉上。
是啊,勇者無懼。
第三日,王丞相、龐太師都到齊了,令包公意外的是,皇帝也穿了便服過來了。皇帝從王丞相口中得知包公的痛苦和為難,是特意來安慰他的。包公萬分感激,命人搬了椅子給他坐。
比起之前那次不同的是,包公儼然有了思路,所以整個人看來都很精神,剛升堂不久,展昭、雷總鏢頭和敖震帶著文若愚三人來到開封府。
文若愚他們都是非常的狼狽,頭髮亂了,臉上髒兮兮的,衣服也破敗不堪。而艷娘呢,臉上的驚恐還未退去,一雙眼如同受了傷的小鹿眼睛,都不敢看人,直到見了包勉。
「大人……」她突然悲戚出聲,眼淚奪眶而出,「大人,救我,救救我!」她緊緊抓著包勉的衣服,哀嚎不止,淚水一顆顆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包勉又羞又憤,心想給他吃了那麼多的暗虧還敢找他,可到底也是心軟之人,艷娘在他面前哭的次數又是屈指可數,所以一雙手舉在半空,身子僵硬得不行。
幸虧包公驚堂木一拍,責備艷娘擾亂公堂,這才讓她安靜下來。
細問了展昭,才知道他一直尾隨在文若愚他們身後,展昭知道以花蝴蝶的性格,絕對不會讓有礙他活路的人存留。正如他所預料的,艷娘和他們一起逃跑后,來到郊外的一座荒廟作為暫時的棲身之所,花蝴蝶怕艷娘會成為累贅,就對她起了殺心,被文若愚制止。而花蝴蝶對文若愚的一番勸解也逐漸動搖了他的心,然而按照文若愚的話來說,到底是相好一場,何況又是一個有姿色的女子,總不能明著殺了她。
打定主意在夜裡動手時,艷娘卻突然逃跑了。原來她察覺出花蝴蝶有意要置她於死地,為了保命,她就趁夜深時出門小解為借口偷偷溜走,未料還是被驚醒的花蝴蝶察覺,並追了過來。所幸半路是被文若愚相救,她以為他會放她走,料想不到他在安慰了她后竟起意要害她,嘴裡還說著對不起她的話。
艷娘心灰意冷,而一直埋伏在暗處的雷總鏢頭及時出來救了她,而另一邊展昭也制服了花蝴蝶。
聽完展昭的敘述,包勉歡喜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直問盜紫河車是不是與他無關了,而一直不說話的敖震拿出了文若愚和花蝴蝶的信件。
這些信件上所記載的都是他倆認識之後的事,包括盜取紫河車也在其中。包公一張張看過去,心情越來越激動。信中交代了花蝴蝶想要盜取紫河車的原因,以及他鎖定的目標,並懇請文若愚的相助,卻獨沒有提到包勉。信中甚至還提到,紫河車製成的藥丸還能讓艷娘永葆青春。
包公放下信,問艷娘是否也知道紫河車一事。艷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將實情全部招來,凡她所知道的她都沒有落下。
包公捋了下鬍鬚,問:「如此說來,包勉對盜取紫河車一事是一無所知了?」
艷娘哭著連連點頭。
包公的目光射向文若愚,大喝:「文若愚,你可還有話要說?」
文若愚抬起頭,最後又挫敗地低下頭。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什麼呢?怪只怪他當初沒有把這些信燒掉。
包公做了最後的判決,文若愚和花蝴蝶一同用狗頭鍘,艷娘因為是這件案子的幫凶,加上又私自替包勉收下吳百萬的賄賂,被發配到邊疆做苦役。
案情的了斷,對包勉來說終於有了定局,而此刻,公孫君若突然站出來說話了。原來她指的是吳百萬送銀子給包勉的事,她說吳百萬之所以能賄賂成功,也是艷娘和文若愚的意,包勉只是被文若愚一番花言巧語給欺騙,屬於不知情者。
龐太師不樂意了,指責包勉一個成年人連是非好歹都分不清。公孫君若笑笑,回了句「色字頭上一把刀」,眾人明白了個中緣由。
包勉確實貪小便宜,可吳百萬賄賂一事,他實在是屬於被別人賣了還替別人數錢的一類,展昭亦證實他從吳百萬口中套出,銀子是經由艷娘和文若愚才轉交給包勉之事。包公思考再三,徵求皇帝的意見,得到他的首肯包公才決定再次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