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清炒油菜、筍尖毛豆、絲瓜雞蛋湯,還有四隻熱過的粽子,確實是尋常小炒,都是清淡的。
展昭忽然對公孫君若神神秘秘地說了句還有一道菜,便跑了出去,不消一會兒,他左手拎著一壺酒,右手提著烤得金燦燦的山雞,笑容滿面地進來。
「這酒是隔壁大娘給的,看到我在烤雞,就說不能只有下酒菜沒有酒,就送了這壺給我,而這隻山雞是周大伯送過來的,說是答謝你救了他孫子一命,給你補補身子用,也是,你太瘦了,需要多吃點。」
公孫君若淡淡睇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瘦?」
切雞腿的動作頓了頓,展昭忙遞了個笑過去,「下巴都比在開封府時尖了。」他不敢說那次在趙國棟房間,他看到她和他一同掉下來,防止她受傷把她摟在懷裡感覺出來的。把酒壺的塞子拔出,他拿到鼻子下端嗅了會兒,「大娘的酒釀得好香,雖說不能像酒樓那樣大魚大肉,但是酒還是少不了的。」
「等等!」公孫君若按住展昭正欲給她倒酒的手,「我不能多喝。」
「我也不能多喝,那我們就都一小碗,意思意思吧,畢竟說好了要請你吃頓好的,酒自然也不能少。」
然而,令展昭想不到的是,公孫君若並不是不能多喝,而是壓根兒就不能碰,因為說的是一小碗,所以頂多也就三四口的分量,偏偏她只淺淺抿了一小口,整個人就開始不對了。
不動筷子,不吃飯也不夾菜,就這麼托著腮幫子靜靜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被公孫君若那兩道直直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展昭咳了下,道,「公孫姑娘,你來嘗嘗這雞,不是展某自誇,味道還是可以的。」說著他把肥雞腿放進公孫君若的碗里,抬頭正欲招呼她吃,卻見她臉頰緋紅,雙目迷離。
這……不會是醉了吧?好像才一口而已啊……他看看公孫君若,又瞅瞅她酒杯里剩餘的酒水。令他震驚的還在後頭,所以當後來展昭被喝酒發瘋的公孫君若撲倒在地時,第一個浮現的念頭就是,今後絕對不能讓她碰一丁點的酒水了!
展昭的視線還沒從那杯酒中移開,眼角的餘光瞥見公孫君若站起身,並向他走來。他大喜,以為她清醒些了,下一刻只覺得大腿一沉,公孫君若就這麼大咧咧地坐在他腿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
「公、公孫姑娘……」他吞了口口水。
嘴巴突然被一根手指摁住,他聽見她「噓」了聲,接著緩緩靠過來。
是的,緩緩靠過來,並且是面對面、四目相對的那種。眼見鼻尖就要碰在一塊兒,展昭立刻把頭偏向一邊,臉結結實實地挨了那一下,緊跟著下一秒臉卻被捧住給擰了過去。展昭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一臉迷濛的公孫君若。
眼前的女子,還是那個話不多,淡漠又孤傲的公孫君若嗎?!
待到那嬌顏又要靠近時,他再次把頭轉開,然而又再次被公孫君若捏著下巴轉正。如此來來回回了好幾次,最終他轉開臉時,再也沒有被扭過去。展昭覺得她應該不會再這麼做了,而脖子上傳來的刺痛讓他意識到他大錯特錯。
也許是公孫君若不耐煩了,也許是他惹她不開心了,她就這麼保持坐在他腿上的姿勢,湊到他脖子那裡一口咬了下去。展昭皺了下眉,公孫君若那兩顆尖銳的牙齒咬得他有點疼有點麻也有點癢,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知道這個樣子太不應該了,即便說她喝醉了酒,可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公孫先生還那麼維護她這個妹妹。不想傷害到她,又不想讓他自己處於被動,展昭邊安撫性地拍了拍公孫君若的腦袋,邊把身體往後仰。然而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會以兩個人往後跌作為結束,他傾得太厲害了,加之身上還有個人,凳子便不堪重力了。
摔倒前,他也不忘要護住身上的女子,而這一護住的動作,卻讓接下來的事發生得那麼淬不及防又是那麼的順其自然。
嘴上一片柔軟,那是女子的雙唇;鼻尖一陣清香,那是女子的香氣;唇齒間一股血腥……那是用力過猛,公孫君若的牙磕破他嘴唇了。
他、他被輕薄了!這是身為南俠的他第一次被女子輕薄啊!
時間停滯了一會兒,等到展昭不得已想要點她睡穴時,卻見她腦袋一歪,靠在他肩窩處微微打起了鼾。
……睡、睡著了……
而且還是在輕薄了他之後……
展昭有點哭笑不得,調整了呼吸后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又小心翼翼地把睡死的公孫君若扶好,最後打橫抱起她輕手輕腳地將她平放在床上,並抖開薄被替她蓋上。
她的嘴唇沾了些許殷紅的血,本就紅艷艷的唇如今多了絲魅惑。也不知那血是她的,還是他的。輕輕把她嘴上的血抹點,指腹下柔軟的觸感令他心跳一陣加快,偏偏睡著的人還毫無知覺,睡得香甜。
手指撫過被輕薄過的地方,心的悸動還不能平息,望著那張如嬰兒般的睡臉,展昭深呼吸了口,帶上佩劍倉皇離去。
展昭覺得,即便是被仇人追殺,他也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以至於回到開封府進門的時候,還差點撞上正準備出來的公孫策。
「展護衛,怎麼這般慌張?」公孫策皺著眉頭問,「君若都好吧?」
「嗯……很好,非常好。」展昭幾乎是頭也不回地往開封府里去了,然而沒走幾步,就被公孫策追上。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君若真的很好嗎?」其實從展昭出去的那刻起,他就放心不下的,雖說讓展昭帶著禮物去看妹妹是包大人的意思,但是這孤男寡女的……而且君若才剛過了十六歲,即便說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可身為哥哥的他,於公於私,還不想那麼早把妹妹嫁出去。而且左等右等都不見展昭回來,他才想著去門口看看。
身為過來人,他看得出包大人有意想要撮合展昭和公孫君若,而且包大人也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想把君若留在開封府,可是他覺得,開封府算是個是非之地,光是貴胄那些人就已經得罪了不少,包大人在時興許還能平安無事點,可是萬一哪天有什麼不測呢?
他不是咒語包大人,而是私心覺得,比起武功高強一表人才的展昭,他更希望妹妹能找到一戶尋常百姓人家,不用大富大貴,也不用多少的功名利祿,只要對方死心塌地的愛她,願意一生一世一雙人,平平淡淡卻沒有刀光劍影地過日子,他這個做哥哥的就放心了。
說白了,他不是不喜歡展昭,其實他很欣賞展昭的為人,只可惜……他只想妹妹能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對於見慣了爾虞我詐、官場如戰場的公孫策來說,平安是他想給公孫君若最好的禮物。
展昭一直默默不語,反倒把公孫策給惹急了,連問公孫君若是不是出事了。直到二人來到一處無人的地方,展昭的突然下跪令公孫策唬了一跳。
「展、展護衛,你,你這是做什麼?」公孫策瞪大眼,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
「展某請求公孫先生的原諒!」展昭扣著雙手,低頭悶聲道。
公孫策後退一步,「你先起來再說,這樣子咱們沒法交流。」
「展某需要公孫先生的原諒才願意起來,否則展某就是長跪不起了!」
這……公孫策一個腦袋兩個大。所以必須要他先原諒展昭,他才肯起來好好談了?
「好,我原諒你,你快起來再說。」
隨展昭一同進到他房間,公孫策故作淡定地替各自倒了一杯茶,「說吧,是不是君若發生什麼意外了?」
展昭搖搖頭。
「她有了相好的了?」
公孫策見到展昭的肩膀一顫,心裡咯噔一下,還沒說話,見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是……」
展昭忽然起身,離開座位跪倒在公孫策面前,「公孫先生,展某想娶公孫姑娘為妻。」
什麼?!公孫策瞪大眼,一顆心狂跳不止。他所不願意看到的畫面,還是出現在他面前,令他頭痛萬分。他深呼吸了口,盡量讓發漲的腦袋清醒起來,扶著展昭的肩膀說:「展護衛,我們有話好好說,不要動不動就跪。」他停頓了下,目光巡過展昭那張不自在的俊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展昭將他去看望公孫君若的經過,包括和她一起用飯,一起喝酒加上他生平第一次被女子輕薄的事,一五一十地詳細闡述出來。
「所以,」公孫策揉了揉太陽穴,目光停留在展昭那張有點腫起來的嘴上,「你的意思是,被君若推倒了?」
展昭臉色一紅,目光閃爍,「其實也不是被推倒,是凳子受力不均,展某怕公孫姑娘會受傷,就想去護著她,然後,然後……」
展昭然後不下去了,堂堂南俠露出羞澀的模樣,公孫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形容的好了。好在……不是在你情我願下發生,而是君若喝了酒的緣故。
心頭一松,公孫策的神情變得開朗起來,「是我不好,事先沒有告訴你君若不能沾酒的事。」
「其實公孫姑娘有提起過,是展某……」展昭剛抬頭,又低了下去,「如果展某不執意要喝一杯的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公孫策寬慰一笑,「說來也不能怪展護衛,君若她一沾酒就會逮著人就親,不分男女,以前也發生過,所以我們家是嚴禁有酒水的。」
「以前?」展昭有些不敢相信。這麼說來,他不是第一個被親的人了?這樣一想,他頓時輕鬆不少,可輕鬆過後又是說不上來的不是滋味,心口有些堵。
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人被她親過嗎?「以前……都是些誰?」
「哈哈!君若的玩伴,你知道的,□□歲的小孩子,啥也不懂,男孩子跑得快,女孩子就……」說到這兒,公孫策的臉上多了些笑容,「那時候,爹跟娘也經常被親,親完她就直接睡,完全沒有防備。」
「是呢。」展昭也不由得笑了。都是女孩子啊……
「所以展護衛,你真的沒必要放在心上,君若也是無心之舉,何況你也是為了保護她才被……」話語頓了頓,公孫策繼續道,「如此說來那也只是一場意外而已,展護衛也不用覺得愧疚,倒是我要向你賠罪才好,展護衛就不用把責任攬在你身上了,君若那邊我會處理妥當的。」說完,公孫策無比暢快地走出房間。
幸好,幸好只是一場意外。
「可是,展某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有必要負這個責任。」
剛跨出房門的腳被迫收了回來,公孫策一臉獃滯地回過頭,「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