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關鍵的十分鐘

眼鏡男看到朱鑫神情糾結的樣子，暗中嘆了一口氣，他也算是倒霉才成了這位的經紀人。本來以為按照朱鑫的外形很快就能紅起來，誰想到這兩年裡面這位愣是沒有能拿下一個能紅的角色。

這次在黃士仁的戲里，道士一角的台詞雖然不多，但絕對是能讓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只要能把那種貪小便宜又故作高深的戲份演活了，這個長得不錯其實明明膽小又打腫臉充胖子的反差萌還是能躍然紙上的。

眼鏡男，也就是盧升知道朱鑫的演技在學校里都是飽受好評的，才會給他選了這個角色。但現在他有些懷疑了，這兩年來的諸事不順是不是讓朱鑫已經失去了當初的靈氣。

「小朱，你要對自己有信心。」盧升再勸了一次，他拿出了一份複印的台詞，「要不現在我幫你再對一遍台詞？」

朱鑫目前處在他失去法術的暴躁與沮喪中，就在這短短的一盞茶時間內，他經歷了大起大落，雖然熬過了九道天雷的大劫成功化成人形，但是目前的情況是入籍的事情徹底泡湯了。原因尚不明確，但他結合著周邊的一切不正常現象，可以馬上判斷出來，他身處的這個時代與過往完全不同。

目前，首要考慮的是如果他一直不能入籍，也就是失去了妖類的法術這個最大依仗之後，應該要怎麼生活。

朱鑫本是做過人的，所以他知道不管時代怎麼變，凡人的世界都有自成一體的規矩。當年，他還是個小道士的時候，沒有戶籍的人不能被官府承認，沒有路引要出門都不方便。這些本來是大妖怪不用操心的小問題，入籍衙門都會包辦了，現在看來卻成為了他的大問題！

虧得朱鑫曾經見多識廣，他在短短一瞬之間，已經想到了自己往後真做為一個凡人在這個世界的生存不易。誰能把他還沒有來得及使用就失去的排山倒海般威力的法術還給他？

好吧，這種讓人傷心與頭痛的問題先放一邊，而眼前的男人才是要認真對付的。

從剛剛眼睛男的短短几句話中，朱鑫馬上抓住了兩個重點。首先自己這張臉與他要找的人一模一樣，否則這男人不會浪費感情說了這麼多。第二，就是自己長得很像的那位似乎是個唱戲的，現在要去順順詞，看看班主讓不讓上台演。

外加一條，眼鏡男的語氣中有些擔憂，十有*他要找的那位不是一個紅角，很有可能基本功不行。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就是考驗朱鑫臨場應變的時候了。他究竟是狠狠地甩開眼鏡男的手，直指他認錯人了，還是將錯就錯地去這個試戲的地方看看。

如果朱鑫現在把入籍的事情辦好了，他怎麼也不會選擇后一種。畢竟眼前這棟高聳入雲，卻在朱鑫眼中是鳩佔鵲巢的逍遙影視公司，怎麼看怎麼像是龍潭虎穴，誰知道裡面有什麼妖怪？

不對，把自己罵進去，雖然以大黃貓的身軀活了很多年，不做人許久了，但是有些語言習慣沒有改。而現在改不改都一樣了，他是妖怪，卻還不如不是一個妖怪。

言歸正傳，朱鑫沒有了法術作為護身符，如今一直照顧他的老道士也不在了，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氣，往前邁出一步拼了！

試了戲，能上台，就有打賞。

所以要先把這一關過了，就算等會正主來了也沒關係，他都已經拿下了角色。只能怪正主遲到了，遲到不是好習慣。

誰讓他現在身無分文，下一頓飯都不知道有沒有著落，這時候只能在心裡說一聲抱歉。等以後他有能力了，一定會報正主的這一飯之恩。

「恩，那就麻煩了，我們串個戲。」朱鑫快速地抽過了盧升手裡的幾張紙，他看到了一大片缺胳膊少腿的字，就和這棟高樓的入門處掛著的牌子差不多，他已經猜到了這是幾百年後的文字演變。

不要以為古人傻，朱鑫雖然不是飽讀四書五經，但是他讀了幾車的道家藏經，那些年做貓的日子裡，甚至都偷偷混入佛門中偷看過佛教典籍。

而他自然猜到了，隨著朝代更替，就像甲金篆隸草楷行，他見過的文字演變那樣，文字總是越來越簡便，缺胳膊少腿也不稀奇了。

盧升的預備工作很仔細，朱鑫幾乎是一目十行地看了三張紙，用明黃色標註出來的部分，前頭的有三個字『甄道士』，應該就是他的戲份了。這道士的台詞真的不多，一共是九句話。

朱鑫一看立馬放心了，這簡直就是為了他量身打造的。

頭一句就是『這位施主，貧道看你印堂發黑，恐怕近日有血光之災啊。』

緊接是，『貧道行走江湖十幾年，從來都是鐵口直斷，不準不要錢。施主可以不信，但貧道不能見死不救。不如讓貧道去那住宅細細觀察一番，找出煞氣來源為何。』

然而這個甄道士並非真宗的道士，而是與人早就串通好的。所以，他說的天花亂墜，都非是真本領。不是房子鬧鬼，而是人心有鬼。

朱鑫要演的就是一個看上去一本正經、道法高深，其實內里坑門拐騙、膽小如鼠的假道士。

盧升本想讓朱鑫不要磨蹭了，讓他們對戲的時間不多，誰知道這時候，裡面就有人來催了。

「盧哥，你家小朱找到沒有啊！快點、快點！黃導等著呢，小朱運氣不錯，柏影帝到了，能親自和他對一段。哎呦喂，千萬別怯場啊！」

盧升一聽到這話，就聽出了語氣裡面的諷刺，而他除了笑笑能怎麼樣？娛樂圈就是一個無比現實的地方，對於雪中送炭的人，你都要考慮一下對方是不是有潛規則的打算。而太多都是錦上添花。

朱鑫從被公司看好到現在就要被放棄的邊緣，不是沒有給過他機會，而是他一直抓不住，現在被逍遙影視這樣的大腕公司裡面的一個普通職員譏諷兩句，也只能受著。

盧升自個兒是能受著，但他怕朱鑫聽了委屈后發揮失常，連忙就看了一眼朱鑫。盧升有些詫異，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朱鑫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好像已經進入了『甄道士』的角色裡面，一點也不見被嘲諷后委屈或憤怒的表情。

朱鑫當然一點感覺都沒有。這說的又不是他，他趕著上才是腦子被驢踢了。

加之，儘管他能猜出這些缺胳膊少腿的字，可是關於口語對話，有些詞還是聽不太懂意思，只能靠聯想猜測。

他再慶幸一次，還好以前是走南闖北的，各地的方言都略懂一二。而這帝都的官話，還算說的標準。

朱鑫接觸過一些戲班子，每處地方都要用不同的方言。他還覺得這紙上說的不夠清楚，這位『甄道士』也不知道應該用哪種方言為好。不過既然是在帝都試戲，應該是用官話了。

「我去串戲了。」朱鑫看了眼盧升，意思是你快點領路，他哪知道怎麼走。

而剛才說話的那個小張見被嘲諷的正主盡然無視了他，只能又譏諷地瞪了他一眼，還算做的不太明顯。他到不認為朱鑫能憑本事拿下這個角色，但是就憑朱鑫這臉，圈內金主包養的事情還少嗎。不能把人得罪狠了。

可是就是在短短的十分鐘之後，當那個試鏡房間的大門再次打開的時候，小張就像是看到大妖怪一樣的瞪大了眼睛。黃士仁導演對著朱鑫，一臉『我看好你』的表情是怎麼一回事情？

時間往前倒退十分鐘，莫小看這短短的十分鐘，根據朱鑫後來的回憶，這是決定了他攻佔娛樂圈，屠版個大頭條的開端。

而根據柏琛睿回憶，這十分鐘則是與他家大妖怪結下一世良緣的十分鐘。

朱鑫一開門走進了房間，裡面的布置簡單，三張桌子後面坐著三個人，都是四十多的年紀，他也不知道誰是黃導。

而在一旁還坐著一個青年人，看上才二十來歲。按照朱鑫不算精通的面相本事，這位天庭飽滿，難得是身上有股正氣，有著鴻運高照的氣勢，卻不知為什麼在夫妻宮的位置上有些暗影。要是當初與師父好好學習就好了，起碼現在還能給人算個命之類的賺錢。這人應該就是要與他對戲的柏影帝了吧？

朱鑫掃視了一眼后先對坐在桌子后的三位都行了一個禮，說了句「諸位慈悲」。

這話一出，在場的四個傻了三個，只有坐在正當中的黃士仁眼神一亮，就聽到他說，「看來小朱是用了心的。這慈悲才是道門中的問候語，而非那些無量壽福之類的稱呼。」

黃導是個很用心的導演，雖然他的這部戲是驚悚片，但也不希望讓人看出bug。所以就算對於一個配角，黃導也用了心。他還專門研究了一些，市面上說的道士問候都有些以訛傳訛。『慈悲』一詞源來自《道德經》，『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這才是才是道門中的正規問候語。

黃導是個喜歡提攜後輩的導演。這次讓朱鑫來試戲，也是盧升幾經託了關係，他本來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雖然照片上朱鑫的外形不錯，但是出道兩年還一點都不紅，總是有原因的。

誰想到這一見面就打破了黃士仁的固有想法。旁的不論，朱鑫起碼用心看了人設。

因為朱鑫的人設就是一個看上去很精深道法的假道士，所謂騙子的最高境界當然是不能錯過一個小細節。從見面開始就要偽裝的讓人看不出來，才能與被揭穿的時候形成對比。而朱鑫這句話在他看來很重要，甚至決定要加到片子中。

「這句話說得好，等會往劇本里加一下。」黃導的這話一出，讓柏琛睿都有些驚訝，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被加戲的。

朱鑫沒有錯過眾人臉上的詫異，儘管他一時之間弄不清這樣的問候有什麼問題，不過效果應該是不錯的。

「好了，開始演吧。」黃導看向了柏琛睿，「阿睿，你們把幾句台詞都來一遍。」

柏琛睿站了起來，他走向朱鑫的時候，儼然已經也入戲了。在戲里，他一直都對這位甄道士保持著冷臉與戒心，這一瞬已經帶出來了。而朱鑫絲毫沒有被柏琛睿的氣勢影響到，顯然把厚臉皮發揮到了最高境界，兩人順勢對起了戲。

直到最後那處，男主戳破了甄道士的戲法，反而用錄音嚇走了他的那一幕，甄道士才嚇得丟了魂魄，大叫了一聲『大仙饒命啊——』

朱鑫叫完之後，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的淡定，反而煞白了一張臉，這臉上的驚恐讓柏琛睿都覺得他是真被鬼戲弄了。

這演技真是沒得說了，就是一個字『妙』！

真的演也就只用了六七分鐘，而朱鑫已經把這個道士給演活了。他那最後一個抱頭竄逃的樣子，竟然讓人在幸災樂禍之餘，感到了一種奇怪的萌點，這就是顏值的作用了。讓這個甄道士不讓人感到噁心，還多了一種活寶的感覺。

這入戲的速度與齣戲的速度都快，朱鑫馬上就恢復了正常的樣子，有些期待地看著黃導。

他本不是這麼情緒外露的人，走江湖最忌諱讓人看出心裡真實的想法，只是他還指著這場戲的錢下鍋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演，什麼時候給銀子。

黃導心裡十分滿意，已經敲定朱鑫了。看來傳言終究有誤，他也樂於提攜朱鑫一二，「小朱，回去好好準備，還有兩周開機。」

啊！兩周！朱鑫低頭掩住了一陣失望。他今天的晚飯怎麼辦？

黃導見朱鑫聽到自己獲得角色也不驕不躁的神情，就更滿意了。柏琛睿也有些驚訝，他算是知道朱鑫的，他們算是前後出道，他比朱鑫早了小半年，卻一個已經新晉影帝，一個還默默無聞。

黃導這個片子雖然是轉型之作，對於柏琛睿來說選擇它還有些冒險，可是對於沒有作品的朱鑫來說就是一步登天了。而朱鑫還能如此淡定，這份心性就值得讓人高看一眼。

這兩位哪裡知道，朱鑫心裡發愁，正盤算著晚飯找哪個冤大頭先敲一頓再說。他有幾百年沒有好好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