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揮揮衣袖，不帶走一包泡麵

「我有鏡頭恐懼症。」朱糊糊懨懨地說，「而且十分嚴重，只要往鏡頭前那麼一站，就渾身不對勁，什麼表情也做不出來了。這種情況一次比一次加劇，根本治不好。」

朱鑫已經被朱糊糊科普過了，現在唱戲不是搭個戲台，往上面一站開唱就可以的那種。這樣傳統的戲劇方式自然被保留了下來，但是當下大眾所說的演戲是被拍攝下來，然後以電視劇或者電影的不同形式播放。

這裡面複雜的機械運作原理，朱糊糊知道的也不多，朱鑫只能照著網上的照片讀圖理解，總之是要把現場的場景用機器記錄下來，然後在通過不同的渠道呈現在人們眼前。而朱糊糊卻是對這種機器有恐懼症。

「別人都不知道？那個經紀人盧升也不知道？」

「我不敢讓他知道。」朱糊糊其實是自卑的，他害怕盧升知道後會放棄他，所以這事情從來不敢說出來，而越是害怕緊張，一切就越往糟糕的地方發展。

這是因為朱糊糊從小就沒有安全感，他一直都不被人需要，而產生了一種不信任，自然不可能對盧升坦白。

兩人說到這裡，已經把應該擼順的事情給大致弄明白了，就到了朱鑫選擇的時候。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從朱鑫目前的處境來說，他需要一個合法的身份，找一個收入不錯的工作，才能完成他享受生活的目標。也在這個得以生存下去的前提下，才能慢慢解開自己身上的妖力封印。

朱糊糊已經把這樣一個機會送到了他面前，可以說如果沒有那樁撲朔迷離的殺人案，這樣一個身份正是太合適了。可是事情從來都是因果相承，如果沒有殺人案，朱糊糊未死，那麼朱鑫也不能取而代之。

如今朱糊糊的提議固然為朱鑫解決了燃眉之急，但同時也埋下了隱患，朱糊糊的殺身真相如同潛伏的暗影，如果被兇手認為朱糊糊沒有死，不知會扯出多少事情來。而兇手必然會知道，因為朱鑫如果代替了朱糊糊，就要完成他的心愿，演好了黃導的戲，只要電影一上映，那麼根本瞞不住一個人的死活。到了那個時候，對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朱鑫在心中反覆權衡了一下利弊，他用了一下逆推法，如果不接受朱糊糊的身份，那麼他怎麼繼續生活下去？

除了這院子，朱糊糊這裡最值錢的也不過是這個電腦與他的手機了，而他竟然連一點存款都沒有，只剩下了一千來塊錢。如果朱鑫把這些錢帶走去其他的地方生活，先說車費與辦個假證就要耗去一大半的錢，然後他作為三無人員，沒學歷、沒背景、沒有過往，想要出人頭地實在太難。沒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何年何月他才能找回法術技能。

而要賣了這間四合院，朱鑫卻是不能做的。一千元的因果還好償還，這年頭一千元不值錢，但若是背上了一棟房子，又不幫朱糊糊完成心愿，他這個債就欠大發了。

思來想去，朱鑫最終果斷地決定了，不就是一個藏在暗中的殺人犯，還怕他了嘛！想本大妖連天打雷劈都不曾懼怕過，還會怕人間一個藏頭露尾的殺人犯，這簡直是笑話。

應該怕的是那個殺人者才對。看到明明被燒死的人還好好活著，難道不應該恐懼，猜測朱鑫究竟是人是鬼，還是從地獄中出來複仇的。

同時，如果想要幫朱糊糊查清身死的真相，這個引蛇出洞的辦法也很不錯，說不定到時候他已經恢復了法術，就能把那個兇手扔到東海裡面餵魚了。

必須說朱鑫不是一個很有法制觀念的妖怪。別看他曾經是個人，現在長相與人類一模一樣，但是他已經是一個妖怪了。

所以，當年妖怪化形登記的步驟還是很有必要的，不然人間早就亂套了。

「我答應你了，接受你的身份，演好這部戲，他日一定找出害死你的真兇，讓他血債血償。」朱鑫頗為慎重地做出了承諾。妖怪不是人類，他們一旦做出承諾，至死不休。

朱糊糊聽到朱鑫的話，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種釋然，他的心愿已經有人能幫忙完成，這輩子雖然還有不少的遺憾，卻也終於輕鬆了，因為朱鑫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

「從今以後你就是朱鑫了。」朱糊糊想要握住朱鑫的手，卻發現自己的虛影一下子消散了開來。

鬼是執念，執念去，魂魄散。

即在一諾一定之間，朱糊糊在朱鑫的面前徹底消散，而朱鑫突然感到身體中有股明顯的波動，似乎被封印的法術在這一瞬鬆動了，一種力量蓬勃而出。

朱鑫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剛才這裡好歹還有一個能說話的鬼，現在真的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了。

「哎，朱糊糊啊朱糊糊，你還真是心大，我這樣一說，你就解脫了。走的人都洒脫，留的人卻總是要想更多。我是不擔心演戲之類的事情，這個角色演好之後，也算完成了你在人前露臉的心愿，我也有了一筆小錢，以後還能轉行。只是所有的麻煩就是那個焦屍了，那可是一個火雷，說不準那時就被點爆了。要是現在能偷把它出來，出現在我面前就好了。」

「砰！」就在朱鑫話音落下之際，一個散發著冰冷氣息的袋子驟然出現在了房間里，落到了客廳的地上。

朱鑫也被嚇了一跳，倒不是因為突然出現的黑色袋子，而是他驚訝於自己竟然掌握了這種咒，並能精準地使用了！朱鑫馬上就上前拉開了黑塑料袋的拉鏈，這裡面正是朱糊糊的焦屍。

朱鑫愣了一秒，馬上就又喊到，「來一桌滿漢全席啊！」

這次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就連一根榨菜也沒有出現。

朱鑫不死心，又憋足了氣喊了好幾嗓子，他以為滿漢全席這個指代不夠精準，就開始大聲地一連串的報起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

可是除了把自己的肚子叫餓了之外，再也沒有什麼憑空出現。

「坑人啊！我剛才應該先喊吃的才對。」朱鑫摸著可憐的肚子，他的心愿從來都那麼容易滿足，可是實現的過程卻充滿了荊棘。

現在又馬上要接手一個不讓人吃飯，就讓人幹活的差事。

朱鑫一把抱起了地上的黑色袋子，好在這處院子是朱糊糊的私產，先把這個屍體埋到前頭的地中。以後他有了本事，在幫朱糊糊弄個金絲楠木棺材下葬。

其實要比心寬，朱鑫比之朱糊糊也不逞多讓，他根本不去想警方停屍房中突然憑空少了一具屍體，會造成什麼樣的轟動。

在這個子不言怪力亂神的年代中，京城某分局的這樁在監控下毫無線索的屍體消失事件成了一宗懸案。

比起朱鑫無心之舉造成的警局鬧鬼恐慌，他更關心怎麼使用煤氣燒泡麵，泡麵這東西是朱糊糊唯一留下的食物。

「糊糊，你走的太早，好歹教我一些生活技能再走啊，也不怕我把這灶台給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