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代刑
沉默不過持續了須臾的光景.
「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是我想怎麼樣.而是懇求.懇求諸位給孩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饒他不死.」江畫淡淡的道.
也去眾人最在意的不是江畫這番聽起來情真意切的感情攻勢.而是忌憚著她所知道的那些各個門派的忌諱之事.要知道.在這些名門正派當中.最令人忌諱的就是掌權之人的名聲被侮.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便是如此.
冷冷的.有人大聲道:「饒了他可以.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眾人一聽.也紛紛不住點頭應和.
「對啊.叫泠玥出來.活罪難逃.」
「你們為何將泠玥藏起來.叫他出來.給大夥一個交代.」
……
「我替他受過.」
一語既出.四下皆驚.江畫卻渾然不覺的.淡淡道:「泠玥已經身受重傷.現在即便一個普通弟子也能令他頃刻斃命.這難逃的活罪.他受不住.江湖的規矩不能破.這遭刑法.我來替她受過吧.」
「江兒……」連虛弱靠在牆邊的未央也倏然睜開了眼.震驚的望著她.
江畫回過頭來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目光.那意說的是.放心.現在的梨江畫.已是今非昔比.而且經過了這麼多年.甚至比起當年梨逍塵最鼎盛的時候.也超過了許多.
她轉身走到一直端正立在一邊的靈玉跟前.尚未說話.靈玉便先一步開口了.
「梨逍塵.你確定.這活罪.幾十年來已經無人能熬過來過了.說是活罪.可受刑之人皆沒能活著挺下來.最後都內力散盡萬劍穿心而死.死無全屍.」
聽出他語氣中的警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
江畫忽然掩唇一笑.這一笑風流盡致.倒看著在場的人眼前一愣.她笑道:「我便好奇了.那上一次有人從活罪中活下來.是什麼時候.那是又是誰.」
「四十三年前.至尊梨逍塵.」
江畫一怔.想起了那時候梨逍塵……不.就是她.她因要退出江湖而離開九重塔.在劍林中呆了十八個時辰.然後又破九仙十二關.最終才得以出塔.卻也因此重傷.那千里策馬而來將她從血泊中撈起來的男子.再也不在了.不過還好.豐玄上一世留下的傷.這一世已經被未央用寵溺額憐惜盡數撫平.
「那敢情好.我還道活罪是什麼凶神惡煞的刑罰.原來不過是那些東西.我既然能受得了一次.那就能受得了第二次.」這一番話.竟無人覺得狂妄.相反還散發出一股令人目眩神迷的風流姿態.
「活罪呵.劍林和九仙十二關.可劍陣不是被我毀了么.」
當年三百把精鋼長劍.她以十八個時辰破陣.毀去一百八十把.是徹底將那人人畏而遠之的劍陣毀了.
「不用.九仙十二關是僅對至尊才設下的.你如今既已不是至尊.自然不用闖那個.至於劍陣.雖已被毀去.但也不乏可以代替之法.」靈玉解釋.
靈玉這人還算厚道.沒讓她再兩個連一塊兒去闖.
「哦.那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隨時可以.」
江畫一轉頭.忽然就瞥見了人群之後.顯然被遺忘了許久的一個人影.想了想.對靈玉道;「開始之前.我有個請求.」
「請說.」
「錦蝶宮主中了毒.能否勞煩尊上派些弟子帶他先去醫治一番.」
「這個自然.」
九重塔的弟子圍上前來.但未央卻根本沒看見似的.不為所動.狹長的鳳眼只目不轉定的盯著中間姿態優雅的江畫.
見他不動.江畫走過來.微不可聞的嘆口氣.低聲道:「我知道你憂心我.可你在這裡.我……會、會忍不住想你.會分心.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事.這樣可以么.」
在未央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她迅速點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接著傾身過去.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吻了吻他的唇.
將未央交給身後的弟子.「帶他離開.」
一直到未央的身影完全看不見了.她才鬆了口氣.下意識的.她不願意看見未央眼睜睜看著她被人傷害的模樣.
當年有過一次.而這一次.她不願意他再承受一次這樣撕心裂肺的絕望.
所謂替代劍陣的法子.不過是以人肉代替機械罷了.數百人持著特質精鋼長劍.以自身的武功攻擊受刑之人.因為通常能讓九重塔下命令接受活罪之刑的人.通常武功都不是平流之輩.因此為了防止受刑之人的反抗給行刑人造成傷害.因此受刑之人在整個過程中只能防守而不能攻擊.
說白了.就是讓一群人拿著武器.對付一個全然不能反抗的人.根本就是單方面的折磨.
刑罰長達二十三個時辰.
這幾十年來.所有受刑之人皆在抵禦外來傷害的過程中.內力耗盡.被人萬箭穿心而死.且最終死無全屍.
「太久了.我等的了.未央等不了.」聽完規則的江畫皺了皺眉.看了靈玉一眼:「三個時辰.不能再久.」
二十三個時辰.三個時辰.有人氣笑了.要不是礙著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就要破口大罵.「梨逍塵你也忒的沒臉沒皮.三個時辰.莫說是咱們大夥.就連一個尋常的高手都能撐過去.還說不是給泠玥開脫.我看你們根本就是串通一氣來徇私舞弊.」
「你們來.」水色的薄唇里吐出三個字.這句話一出.連一貫溫潤的靈玉也不禁微微變了臉色.
江畫繼續道:「在場各位可都是能以一敵千的高手中高手.由你們來給我行刑.這三個時辰的要求.並不算過分.」
確實不過分.尋常的九重塔弟子.擱在江湖上或許只是個二流、三流的高手.但放在這群混了幾十年的老江湖裡.可是在算不上什麼.這根本就是狸貓與虎豹的區別.
「尊上.你看今日這塔林中的諸位英雄豪傑大約有多少人.」轉過頭.淡淡的問靈玉.
靈玉看了看.心中盤算了下今日上山的門派.道:「除卻塔林外的尋常弟子.約有四百二十左右.」
「那就讓原來那三百弟子休息.給我行刑的事.還要勞煩在場的諸位了.」
眼看著這些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由最初的憤怒轉為驚愕.再轉變成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江畫心中一陣冷笑.
這就是看似江湖平靜表象之下的醜惡.也是人在逐漸的修養當中被深埋起來的.如今卻被**裸挖出來的……黑暗.
當一個往日高不可攀的人.重重的跌落谷底.任人宰割的時候.那種劊子手的嗜血的興奮.
現下這些百家名門正派的豪傑.就是這樣的劊子手.
走到塔林中央寬闊的空地中央.江畫轉過身來.輕輕地笑了起來.眸光瀲灧.眼神卻堅定.
「開始吧.」
剛開始的時候或許眾人還忌憚梨逍塵的威名.但有人試探著上前的時候.卻見她並未反擊.一震的驚愣后.放心的表情瞬間在人群當中一張張露了出來.
受刑之人只有一個.而行刑人卻有無數.所以只能分成好幾撥.等一批人累了.另一批緊接而上.如此循環.足足三個時辰整.
開始的時候.有人還顧及身份和臉面.出手留有餘地.但幾番輪戰下來.大部分人都已經喊打喊殺的.矜持全無.
江畫站在洶湧的人群中央.表情淡淡的.她甚至連凝霜扇都沒有敞開.只靜靜的站在那裡.周身流露出金色的光芒.將身體包裹在裡面.阻擋外來的攻擊.
幾乎所有靠近那團光暈的人.都無法再前進分毫.弱些的弟子.甚至連江畫的臉還沒看真切.身體就已經被彈飛了出去.
三個時辰.不長.但也足以將人的理智完全擊碎.
數不清的刀劍棍棒鞭子朝她瘋狂襲來.那些人的眼中根本就沒有分毫的理智可言.只想著殺啊殺.恨不得立即沖將進去.將裡頭的人渾身上下捅上千個萬個窟窿.看她褪去高傲的姿態.卑躬屈膝的跪在趴在他們面前.祈求哀嚎.
嗜虐的眼神比之野獸也未少瘋狂.已經完全忘記了招式路數.只知道操持著手裡的武器瘋狂的往上沖.
地上有血.卻不是江畫的.而是蜂擁而上的人相互之間刀劍摩擦而誤傷淌下的血.在淡金的光暈外圍繞成一個圈.氤氳著想外擴散.
老一輩的人砍累了.新一輩的人接踵而至.瘋狂嗜血的模樣.那裡還有半點德高望重的姿態.
江畫負手立在圈中.唇邊譏諷.
人心的貪婪和惡劣.千百年來.其實從未改變過.這些人.數算起來都是武林的中流砥柱.
偏偏梨家的世責.便是守護這樣的江湖.
於是在江畫心中.天下和眾生並非是最重要的.和它們同樣重要的.還有她在乎的人.
靈玉一直都站在塔樓的最高層.端然而立.溫潤且姿態優雅的俯視腳下的一切.自然向上的唇角.看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微笑.
他招了招手.吩咐身後的弟子:「就快結束了.去命人準備幾座塔樓.多收拾些客房.燒好熱水.這些掌門和大俠們.真的很狼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