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成神之路_80

?除了高聳的山門，再往前，就是先是一片空闊的地面，鋪有青石板。而再深處，便是茂密的樹林，遮天蔽日，下方枝蔓相連，連個路都看不見。

邵知逸道：「障眼法，蒙蔽凡人的，以免他們亂闖。」

……可是她不是凡人也看不見哪！顏惜葉默默檢討，還是自己修為太低的原因。

邵知逸站在山門正中央，往北走了五步，再往東走五步，在往西北走了三步。不知用了什麼手法，邵知逸所站之地綻開一個法陣，極其層層光浪。

邵知逸立於其中，衣擺髮絲隨風飄動，氣質出塵，仿若仙人。

他朝顏惜葉伸出一隻手，道：「來。」

顏惜葉走過去，將手搭上去，不過一陣眩暈的功夫，她與邵知逸便出現在了一處大殿之中。

沒等顏惜葉反應過來，殿門便被人一腳踹開了。

接下來幾位師兄的反應令顏惜葉差點綳不住笑出聲來。

顏惜葉端坐在雲台之上打坐修鍊，心中的歡喜之意，卻按捺不住。雖說聽聞幾位師兄的修為時，她心中還存有九分的敬意與一絲不安，但這些情緒在見到真人之後，都化作了歡喜之情。

雖說這樣的性格是她所回不去學不來的，但那玩笑間的親昵之意，卻掩飾不住地盈溢出來。

顏惜葉越來越少地回想前塵往事了，但此時卻忍不住用現在與當初比較了一番。

那個時候，她們多數時間都是獨來獨往。一個勢力龐大的殺手組織，不需要任何同門情誼，只要任務完成的結果。組織內部任何超出配合任務以外的勾連都是不允許存在的。

顏惜葉還記得，有一對被分開的雙胞姐妹，從小被養在不同的地方。一次執行任務之時偶然重逢，因其極為相似的樣貌而相認，卻被喝令斷絕往來，不可再有任何情分。

殺手需要什麼情分，只有血夠冷心夠狠，才能不擇手段完成任何任務。如若不然，死的不是旁人，就是自己。

顏惜葉還是遇上過一段情誼的。因為她年幼，與某個人的妹妹有些許相似，她便替顏惜葉接了許多顏惜葉不願意伸手的任務。出來的那幾年，顏惜葉受命殺掉的，多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人士。

她的手上沾滿了血，她的心還有一處是乾淨的。只是一次意外，那人執行任務再也沒回來過，顏惜葉漸漸地心腸越來越硬，越來越冷，終於修成了那個奪命劍招的最後一式，成為了組織里數一數二的殺手。

她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從那個地獄里走出來，那個烈火焚燒，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獄。

「別想了！」一陣大喝，顏惜葉的修行被中途打斷，從石台上跌落下來。

顏惜葉「哇」地吐出來一口血，抹了抹嘴角，起身道：「多謝師姐相救。」

「師尊交代了讓我看著你，你要是出事了，我不好交差。」銀蘇蘇神色冷淡，卻微微蹙了眉：「你年紀不大怎麼心思如此深沉，若我不來，你就要走火入魔了。」

「惜葉大意了，日後定當注意。」顏惜葉避開銀蘇蘇的話，沒有接茬。

銀蘇蘇搖頭，既然顏惜葉不願意說，她也懶得問。

「喏，這是定魂丹。」銀蘇蘇扔給顏惜葉一個玉瓶，「你才剛剛開光，七魂六魄都是動蕩不穩，若是下次修行前再覺得氣血不順，先服了再入定。」

「多謝師姐。」顏惜葉接了玉瓶，正想一會兒好好梳理一番氣血，肚子傳來清晰的「咕嚕~」一聲響。

顏惜葉淡定地問道：「師姐，請問廚房在何處？」

銀蘇蘇聞言疑惑了一下：「你不服辟穀丹？」

雖說修真者未達辟穀期需要進食，但煉製的辟穀丹服上一粒便可飽腹三天。但吃得多了，辟穀丹確實有些難以下咽。

顏惜葉搖頭：「只在外面修鍊時會服用。」言下之意就是，既然在道中，為什麼要食用辟穀丹呢？

銀蘇蘇忍不住追問道：「你會做飯？」

「會啊。」顏惜葉點頭，「在外面不食辟穀丹的時候，都是我做了與師尊一同用的。」

「師尊竟然吃東西？」銀蘇蘇微微張大了嘴，覺得信息量太多，一時間有些接受不過來。

顏惜葉聞言反倒不知應該怎麼接話了。邵知逸修為再如何高深，就算能夠辟穀，進食也不算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情吧？

銀蘇蘇給顏惜葉指了廚房的方向，然後腳步飄忽地走回房。

途中遇到程長恭一隻，見銀蘇蘇神情不太對，便上前截住了她：「師尊不是讓你照應小師妹么？怎麼這幅神情。」

銀蘇蘇回了一句：「師妹在廚房煮東西……」

「什麼？！」程長恭嚇得扔了掃帚，咳了一聲，掩飾失態，撿回來正色道：「二師妹，我覺得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我們有必要去阻止……」

「師尊也吃過小師妹做的東西。」銀蘇蘇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

程長恭磕磕巴巴地把後面半句吞了回去，哆哆嗦嗦地拖著掃帚原地轉了兩圈，轉身嚴肅地問銀蘇蘇：「二師妹，你餓不餓？」

結果就是，連同銀蘇蘇在內，四個人摸到了廚房所在的院子外，嘰嘰咕咕半天卻誰都不敢進門。

雲旭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臟：「一會兒再進去吧，我有點怕。」

上次他們剛走到門外，高子文就把廚房給炸了。要不是他們機靈身手好躲得快，指不定就要毀容了。

事後一問，高子文那個二缺居然以火太小燒不旺為理由竟然用硃砂符去加火！程長恭氣得罰了他打掃了一年各處庭院。

雲旭經此一事，見到廚房能繞多遠就繞多遠，絕對不往前湊。

高子文的符紙燒起來可是連燒三天三夜啊！除了師尊誰還能阻止這個喪心病狂的。

小師妹若是另外一種大型傷害類法器，他們決對不用生命冒險！

還沒等程長恭再說點什麼，一股香味飄飄悠悠地從院子里飄出來，鑽到師門幾人的鼻子里。

程長恭和銀蘇蘇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裡的驚異，以及幾個大字。

還等什麼！

程長恭衝過去……推、開、院子大門，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刀光劍影。

上百把短劍在空中飛舞，隨著它們的舞動，肉塊被切割成一片一片的薄片。地下有數條冰雪藤蔓，捧著一部分捧著盤子四處遊走，接住落下來的肉片。另外一部分不停地往上扔著肉塊，使得短劍的切割不不會落空。

兩邊配合之下，擺在一旁如小山一般的肉塊飛速減少著，很快便被全數切割完畢了。

顏惜葉注意到了程長恭他們的到來，分神說了一句：「馬上就好。」

這邊短劍收形，重回顏惜葉紫府，冰雪藤蔓的事情卻還未完。

院中的烈火還在熊熊燃燒著，顏惜葉將調料往空中撒過，冰雪藤蔓便游曳過來，使得調料都均勻地撒在烤好的肉上。

撒好調料的肉，被冰雪藤蔓送入火中又滾過一回，方才送到桌上擺好。

烈火雖是火，但顏惜葉所用的冰雪早就被她錘鍊過數次，普通的火根本不能拿它如何。就是如此，她運用起來才更得心應手了。

這是獠牙劍豬的肉。顏惜葉曾接過一個任務，為了其幼崽擊殺過一窩獠牙劍豬。反正儲物鐲空間龐大，她便將所有的劍豬都保存了下來。因為提起豬這種生物，雖然在此處是妖獸，但顏惜葉就是感覺可以吃……

後來嘗試過，的確可以吃，但其不像紫雲道所出的膳食一般有輔助作用。

此次是第一回見面，師兄師姐皆是金丹以上的修為，她現在所有的東西，自認沒有一樣是他們能看得上眼的。縱然邵知逸說過他們定然不會嫌棄，但她心中卻不願如此敷衍。

想來想去，不若做上一頓吃食，既輕便可得，又能成全自己心意。

雖說獠牙劍豬的肉食用不能有輔助之用，好在當年顏惜葉與邵知逸離開顏家之時，邵知逸曾從藥師處獲得一本記載典冊，上面詳細地列有各種靈草靈藥，並有功效。顏惜葉後來也常常拿出來翻看，識得不少東西。又因在紫雲道修行之時常有外出，也會尋獲不少靈草。有一昧稱為白香草的，碾碎了可以加入膳食之中作調味用，令食物分外鮮美，又有活氣活血之效，助長經脈運行。

五年前，顏惜葉曾經得過一株，嘗到好處之後便有意搜尋，到如今已經積攢了不少。

方才她撒在片好的肉上的，也正是加了這白香草的作料。又兼烤肉之時已經讓肉吸飽了醬汁，此刻正是肉香四溢，令人聞之食慾大增。

幾大盤烤肉均已在桌上擺好。每片肉均被利劍削成了一般大小，不厚不薄，在盤中裝點成蓮花的模樣。再由其他入食靈草點綴，煞是好看。

顏惜葉抬手一招，從櫥櫃中飛出幾個玉碗來。她將左手伸出，輕巧將玉碗接到手裡，右手卻起了一股清流朝玉碗直撲而去，不過頃刻間，幾個玉碗便被沖洗乾淨，映出潔白的玉色來。

顏惜葉再將手一揚，玉碗便一個接一個整齊地落在長桌上，正巧與幾個乘肉的盤子一一對應。

眼下的這些功夫了結了，顏惜葉便轉身朝幾位師兄並師姐道：「師兄師姐若是不嫌棄，便請入席吧。」

程長恭呆立半天，而後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小師妹啊！師兄簡直太感動了！誰敢嫌棄我第一個砍了他！」

這邊話剛出口，那邊銀蘇蘇和雲旭、姜遠已經翩然落座，拿起筷子便準備大快朵頤。程長恭大驚失色，連忙也落了座。

只聽一聲大喊：「何人膽敢犯我廚房重地！」

隨著此聲而來，一人將院門一腳踹開，拿著掃帚便殺了進來，作兇惡之狀，正是高子文。

銀蘇蘇抽了一根筷子便朝高子文面門甩了過去：「不想吃就滾！」

高子文一偏頭，筷子便擦著他的耳畔頂入牆中，只留下一個孔洞。

「師姐好狠毒的心腸！為了分食竟要誅殺師弟！」高子文恨恨地將掃帚扔到牆角，氣呼呼地就要上前。

只見三道夾風帶電的光影又朝高子文撲去，高子文偏身一躲，又來了個鷂子翻身，才堪堪躲了過去。

高子文站直身子拍了拍衣裳，伸出一根手指點點點，一臉恨鐵不成鋼：「師兄和師姐下毒手也就罷了，你膽子也肥了，竟敢對師兄動手？！」

銀蘇蘇略帶驚異地朝雲旭望去，雲旭團手成拳，放到唇邊咳了一聲：「咳，師兄對不住，我方才手滑，手滑。」

顏惜葉唇角帶了一絲笑意，對高子文道：「三師兄落座吧。」

「哎呀還是小師妹知道疼人！」高子文歡歡喜喜地坐下來，神秘兮兮地道：「一會兒三師兄給你件好東西。」

「那就先多謝三師兄了。」顏惜葉道。

「就你的那些破爛有什麼好顯擺的。小師妹，大師兄這才有好東西呢！」程長恭不屑地瞥了高子文一眼。

雲旭與姜遠也紛紛表示了其藏品之豐，銀蘇蘇雖未言語，但神情所表示出來的，與其餘幾人一般無二。

顏惜葉一一謝過，心中很是歡喜。

眾人雖已落座，倒無人先動筷子。因為首席尚空缺著，是留給邵知逸的座。

顏惜葉回想了一下，道：「師尊說是去探訪舊友，想必不會太早回來，我食材也還豐富，待師尊回來再做於他也無妨，師兄們不必客氣。」

程長恭點點頭：「如此便麻煩小師妹了。」

知道邵知逸不回來，眾人便紛紛下了筷子。雖說每人面前都是一大盤肉，但修真者進食不同常人，所入之物可以融為自身所用。故而修為高深者，進食之後能化入自身的部分更多了，進食之量則也是常人不可比肩的。

連同顏惜葉在內也只有六個人，但她卻烤了整整一頭獠牙劍豬。內臟和油膩粗厚之處皆盡數捨去，只剩下肥美的嫩肉，烤制而成。

「唔，好吃！」高子文才夾了一塊入口，便讚歎道。

餘下眾人雖沒有說話，但下筷子的速度明顯增加，根本沒留給自己說話的功夫。

顏惜葉吃了幾口，估算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便起身將院中的火熄滅。搖搖擺擺的冰雪藤蔓蜿蜒過去，從還帶著星火的柴火之中扒出來一個大肚紫砂瓮，由枝藤纏緊了捧過來輕輕放到桌上。

姜遠從吃肉的空隙中勉強偷出一個空來，問道：「師妹，這是什麼？」

顏惜葉將冰雪藤蔓盡數收拾乾淨，轉過頭來，道：「冷香粥。」

？？？

姜遠十分不解，餘下的幾個也看了過來。這樣名字的粥，他們還真沒聽過。

顏惜葉解釋道：「此粥加了寒冰草、映雪花及其他至冰至寒的靈草靈藥製成，本該是相互壓制，形成平衡之勢，沒想到做成之後，倒自己有了一種冷冽的暗香，便稱了冷香粥。」

「冷香粥可將心頭熱毒降下，減免心頭之欲，更定道心。師兄縱是火靈根也不必擔心，它不但不會使修為受損，反倒能將其火洗鍊得更加純粹。」顏惜葉將冷香粥的功用也一併道出，解除雲旭心頭的疑惑。

顏惜葉能夠感知到雲旭身上的火屬之氣。火屬本就應該避開至寒至冰之物，使其不傷根基，不壞修為。顏惜葉本是好意，若不說清，讓他誤會了反倒不好。

雲旭自然知道後面一句是對他說的，聞言一笑：「如此便勞煩師妹多給我盛一碗了。」

「哎哎哎，幹嘛呢！師弟你方才出手之事我不和你算就罷了，現下連順序都要與我爭，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兄了！今夜子時，老地方師兄恭候師弟！」高子文語氣十分沉痛，卻毫不客氣地把碗遞到了顏惜葉手邊。

那邊程長恭不輕不重地清了一下嗓子，銀蘇蘇淡淡地瞥了高子文一眼。高子文立刻癟了嘴，不情不願地將碗往後挪了一點點。

顏惜葉揭開了蓋子，便有一股冷冽的清香飄散開來，將方才烤肉帶起的燥氣壓了下去。但兩者又並不是此消彼長，而是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之勢，既有肉香，又有清意。

待此頓膳食用完后，眾人再看向顏惜葉的目光中多了熱切之意。雖然小師妹的實力比較弱，但是師父真是慧眼識珠！目光長遠！簡直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現在想想辟穀丹真是難以忍受，他們居然還吃了這麼多年！

顏惜葉也知道他們什麼意思，便笑著道：「若是師兄們不嫌棄，日後道中的膳食便由我來負責吧。」

「不嫌棄！」高子文迅速接話，眼巴巴地問道：「所以……師妹我們什麼時候用晚膳？」

「你一個辟穀的元嬰搗什麼亂，讓你吃了也是浪費。」銀蘇蘇回了一句，偏頭朝顏惜葉道：「不用理他，師妹自去修鍊罷。」

「是，師姐。」顏惜葉應道。

卻聞門外有人朗聲道：「在吃什麼呢，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師尊。」眾人紛紛起身。

邵知逸走進來，掃了一眼乾淨的碗筷，道：「小……惜葉做的？」

「是。」顏惜葉點頭。

「我就出去跟那幾個老東西打招呼的功夫，你們就吃上了。也不知道傳個信過去，我平時真是白疼你們了。」邵知逸哼了一聲，在主位上坐下。

幾個弟子面面相覷。高子文朝程長恭使了個眼色，程長恭也不知看沒看到，緊緊盯著眼前青玉盤的花紋，像是頭遭發現其如此好看。

「師尊如此長時間未見過舊友，惜葉以為今日恐怕不會回來，才貿然做主讓師兄們如此行事的。此事皆是惜葉之過。」顏惜葉道。

邵知逸反倒笑了：「好好好，我知道了，不會責罰他們的。」

「你們吃完了就趕緊去修鍊，明日我要試試你們的修為進益如何，若是偷懶了……」邵知逸雖然還是笑著的模樣，程長恭幾個卻都覺得脊背發寒。

師兄弟幾個人連忙退了出去，遠遠地還能聽到邵知逸的聲音：「高子文掃不完不準歇！」

「啊——」高子文哀嚎一聲，被姜遠拎著領子拖出了出去。

廚房外面的廳堂中只剩邵知逸與顏惜葉二人，出來的弟子都趕著回房修鍊了。

程長恭一邊摸著下巴一邊往回走：「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什麼不正常。」銀蘇蘇所住的院落與程長恭一個方向，回去便是同路。見程長恭神神叨叨的，銀蘇蘇便介面問了一句。

「師尊居然沒有藉機整我們！」程長恭立刻將心頭的疑惑道出。

銀蘇蘇卻是一臉坦然：「這不是很正常么？我倒沒覺得哪裡奇怪。」

程長恭再想了一想，頓時木著臉回房了。他居然一時沒記起來，師尊對女修最是體貼周到了！除了對他們幾個往死里虐，從來沒有碰過銀蘇蘇的一根手指頭！

「啊啊啊啊，你又咬我頭髮！再咬我宰了你讓師妹做成烤肉！你還咬！」遠處傳來高子文的哀嚎聲，以及幾聲凶獸的吼叫之音。

程長恭狠狠關上院門，頓覺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