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青蛇白蛇

清明節是祭祖的日子，前往山上祭祖的人不少，蘇木和白素貞來來回回溜了幾圈兒，都沒找到那個命定之人。

蘇木也不著急，找不到最好，找到許仙就代表著白素貞要嫁給許仙報恩，代表著法海會出現棒打鴛鴦，最後惹得白素貞水漫金山，犯下滔天大罪，落得個壓入雷峰塔底的下場。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真不是哪裡來得這樣奇怪的規定。

不是說人妖殊途么？以妖怪之身嫁給凡人為妻，真不知道這報的是恩還是仇了。

說是了解因果方能成仙，然而嫁給許仙為許仙生兒育女，這因果只會越纏越多，哪裡能輕易掙脫得開，到時候想要成仙，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姐姐，這人海茫茫的，你怎麼樣才能知道那人就是千年前救過你的恩人？」

白素貞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說道：「我自然有辦法分辨出來。」

兩人說著話，與一穿著書生袍的男子檫肩而過，不知是何緣故，原本插在白素貞頭上的金簪莫名其妙地落在了地上，而蘇木與白素貞兩人卻沒有察覺到。

金簪好巧不巧地落在男子的腳邊，他垂眸看到那金簪，眼睛頓時一亮，自己最近囊中羞澀，這金簪當了倒是能換不少銀錢。

俯身將那金簪撿起，下意識地回頭朝剛剛來路看了過去，在看到那有些熟悉的背影時，鬼使神差般，男子揚聲朝著那二人喚道：「二位姑娘，請等一下。」

蘇木與白素貞齊齊回頭，在看到那男子的時候，蘇木的瞳孔驀得緊縮。

該說命運的不可抗性么？眼前這男人赫然便是她們要尋找的白素貞的前世恩人許仙。

許仙見到那白衣女子便是這幾日一直心心念念所想著的，臉上頓時露出歡喜的笑容來。

「姑娘，我們真真有緣。」

他這話說得有些孟浪了，蘇木不禁皺眉，對他多了幾分厭惡感，然而白素貞卻毫無所覺，朝著那許仙笑了笑，喚了一聲：「公子。」

白素貞這模樣讓蘇木心中警鈴大作，想也不想地擋在了白素貞的身前：「你這男人，好生無禮。」

蘇木的美貌不在白素貞之下，即便是在生氣中，卻無損她的美貌。

被這樣一個沒人喝斥，許仙卻並未生氣，只是將手伸出去，露出手心裡的金簪來。

「小生剛剛撿到這個，不知可是二位小姐所落。」

蘇木的臉色不太好看，不知怎麼的，她對這個許仙始終不太喜歡，即便他現在一副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模樣，她依舊止不住心底的厭惡之感。

看到那發簪，白素貞有些驚訝，抬手朝自己發間摸去，原本簪在髮髻中的金簪卻是不見了。

白素貞原本便對這位名叫許仙的男子有好感,現在又見他將拾到的金簪歸還，更是對他多了幾分好感，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不待蘇木說話，便從她身後轉了出來，站在了許仙面前，抬手接過他手中的金簪。

「謝謝公子。」

兩人相視而笑，空氣中似乎多了幾分旖旎的氣息，蘇木的臉上冷了下去，伸手拉住的白素貞的胳膊。

「姐姐，我們該走了，別忘了我們還有事要做。」

蘇木明知道他們要找的人便是眼前這個，然而此時不知怎麼的，她卻不想讓白素貞和許仙在相處下去，越是看許仙那張臉，便越是覺得厭煩，恨不能生生將他撕碎了才好。

蘇木勉強壓下心中的暴戾，又勸了幾句，白素貞這次依依不捨地與許仙告別，直看得站在一邊的蘇木眼皮直跳，恨不能直接將許仙撕成碎片。

「姐姐，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與許仙分開之後，蘇木心中翻湧的殺意褪去了許多，只是她的神情依舊懨懨的，渾身提不起勁兒來，心裡翻來覆去想著的便是不能讓白素貞和許仙在一起。

白素貞見蘇木這副樣子，以為那藥效過去，蘇木又要發情，若是在這地方現了原形，那樂子可就大了。

當即也顧不得去想許仙的事情，連扶帶抱地將蘇木弄到了二人所包下的船上面。

「船家，我妹妹身體不適，勞煩船家將我們送回去罷。」

烏篷船駛離岸邊，漾起層層波紋，眼見著離那岸邊越來越遠，蘇木覺得自己似乎好受了許多。

然而剛剛離開岸邊沒多久，卻聽見那邊有人在喊著：「船家，船家，等一下船家！！！」

聽到那聲音，蘇木的臉黑了下去，白素貞臉上卻露出欣喜的笑容，匆匆走出船艙，朝岸邊呼喚那人看去。

果然便是許仙。

白素貞心中歡喜，連忙招呼了船家過去，將那許仙帶到船上來。

莫名的憤怒從心底升騰起來，蘇木控制不住變回了原形，船身頓時往下一沉，白素貞的臉色微微一變，透過帘子看到那條青色的巨蟒時，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難看。

想也不想地揮手，蘇木只覺得身體騰空而起，直直地落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巨大的水花濺起，船身頓時不穩，晃了幾晃，許仙是個文弱書生，哪裡經得住這個，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一撲，險些落到了水中。

一隻素白的手伸了過來，將許仙扯了回來。

許仙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然後感覺自己的懷中似乎多了一具溫熱的軀體，他的臉驀然漲紅，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那個那個，這個這個，你你你你我我我我......」

許仙原本是個能言善辯的，然而不知道為何，在面對眼前這美貌姑娘的時候，他平日里那樣能說會道的一個人，卻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白素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許仙看著白素貞的笑容，不由得痴了。

冰冷的湖水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蘇木巨大的身子不斷的下沉下沉下沉，很快便沉到了湖底，她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透過那些渾濁不堪的湖水看到湖邊上的情景。

許仙已經上了船，白素貞也在船上面，白素貞對許仙是那樣的不同，他們在船上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姐姐。

姐姐。

姐姐。

姐姐。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似有無窮無盡的怨恨從心底不斷地翻騰而出，蘇木的眼睛赤紅一片，似乎已經失去了神智，龐大的身軀在湖底不斷地翻騰著，妖氣控制不知地瀰漫開來。

當蘇木失去理智的時候，耳邊似乎傳來什麼人的說話聲，她的神智已經一片渾沌，根本聽不清那人在說些什麼，此時她的心底只剩下怨恨憤怒，似乎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意......

有一股清涼之意從心底涌了出來，蘇木已經快要消失的神智漸漸地回歸，巨大的蟒蛇之軀緩緩地縮小縮小在縮小，重新變回了女子的模樣。

蘇木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看著四周有些渾濁的湖水，似乎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不是和白素貞在岸上么？怎麼會到水裡來？是誰把她丟下來的？

無數的疑問在蘇木腦海中滑過，她心中隱隱生出一些不安來，也顧不得去追究那些，先從這水裡出去是正事兒。

蘇木並不會游泳，不過蛇會，她現在又是蛇精，自然也會游泳，不過那姿勢卻怎麼好看。

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卻看見不遠處的烏篷船上面，白素貞與許仙正卿卿我我地說些什麼。

蘇木的臉當即便綠了，想也不想地朝著那邊喊道：「姐姐，姐姐，快點兒拉我上去。」

白素貞正和許仙說到興頭上，被蘇木這麼打斷，心中升起一絲不悅，然而看到她泡在冰冷的湖水裡，頭髮衣服全都濕透了模樣，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惹得人憐惜不已。

蘇木被白素貞弄了上來，此時她渾身濕透，濕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將她凹凸有致的身體勾勒得纖毫畢現，許仙只看了一眼，臉便漲得通紅，別過臉去，沒敢在繼續看下去。

只是雖然沒有再看，可是她那玲瓏有致的身體卻一直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許仙只覺得口乾舌燥，又聽見身後那姐妹二人的說話聲。

「你看你全身都濕透了，裡面生了火，跟我進去烤烤罷。」

「姐姐，我好冷。」

「乖，換了衣服便不冷了。」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換衣服的聲音，許仙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副白花花的身體模樣。

光是想想，便快要了人命，剛剛那女子可真真是個尤物。

許仙心亂如麻，腦海中一會兒浮現出白衣女子嬌花一般的面龐，一會兒又浮現出另一女子那惹火至極的身子。

這麼亂七八糟想了一通，那張白凈的面孔倒是像火燒一般。

蘇木用法術烘乾了衣服，又靠在火邊烤了一會兒，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一般，回頭一看，卻見白素貞目光專註地看著許仙的背影，她莫名得覺得煩躁起來，想也不想地開口問道：「姐姐，你老看那人做些什麼？」

蘇木的語氣算不上太好，白素貞卻並未放在心上，低聲說道：「我看這人很像是我那救命恩人，菩薩的指點他全都對得上，不若試試，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我的恩人。」

白素貞說著，果然施法開始察看，蘇木早就知道這番查看結果會是什麼樣子，臉上的表情陰鬱得彷彿能滴的出水來一般。

片刻之後，白素貞收了法術，目光灼灼地看著許仙的背影，臉上露出如夢似幻的表情。

「他果真便是我的恩人！」

也不知道許仙是何心思，只是在船艙外站著，並不進到裡面來，這讓一心想要和他多相處一會兒的白素貞覺得有些煩躁，不由想了個點子，施法下雨。

清酒一杯朝天空撒去，不過呼吸間，傾盆大雨便鋪天蓋地落了下來，許仙並未帶傘，只能用袖子遮住頭臉。

即使雨下得如此之大，許仙也沒有一絲想要進來休息一會兒的想法，這讓白素貞對他又高看了幾眼。

這會兒見他被雨淋成了落湯雞，連忙撐了傘出去，擋在了他的面前。

「雨下得這麼大，公子不如和我一陣進到船艙里去避避？」

白素貞溫聲軟語，許仙只覺得自己似乎都要醉倒在她這溫柔的語氣之中。

兩人又是一陣含情脈脈地對視，直把一邊看著的蘇木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將許仙吞入腹中才好。

蘇木也不知她為何如此憎恨許仙，明明二人是頭一次相見，她卻恨不能將許仙千刀萬剮，那樣刻骨的仇恨到底是何時產生的？

蘇木覺得自己腦子亂鬨哄的，也沒空去管站在船頭兩兩相望的那二人，直到船靠了岸，雨卻仍舊在下。

「雨下得這麼大，公子，這傘便贈與你，也好遮擋一二。」

「姑娘，這傘我該如何還你？」

許仙對白素貞還存了綺念，自然不捨得就此不再相見，還傘是假，想要再次見到她卻是真。

「箭橋雙花坊巷口，姓白的那戶人家便是。」

「箭橋雙花坊巷口姓白的那戶人家么？姑娘，我記得了，我會將傘還給你的！！！」

許仙離開之後，蘇木覺得船艙裡面的空氣似乎都清新了起來，見到那白素貞進來，蘇木展顏一笑，輕輕喚了一聲：「姐姐。」

白素貞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來，拉著蘇木的手說道：「青兒，我找到恩人了，那許仙便是我的恩人，只要報了恩，了了這段因果，我便能得道成仙了。」

說到得道成仙的時候，白素貞臉上的表情越發地興奮起來，那張美艷絕倫的面孔如同耀眼的寶石一般，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蘇木被白素貞的情緒所感染，臉上也不由得露出幾分笑容來，只是想到白素貞報恩的方法時，蘇木臉上的表情又僵硬了起來。

「姐姐，你當如何報恩？」

蘇木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待白素貞的回答。

「救命之恩，自當以身相許。」

白素貞的回答如同蘇木預料中的一般，蘇木臉上的表情淡了下去，心口疼得厲害。

「姐姐，人妖殊途，你怎能嫁給他？」

蘇木還想再勸，白素貞卻不想在聽下去了。

「青兒，我來報恩是受到菩薩指引的，唯有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方能了解那段因果，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說了。」

蘇木徹底地沉默下來，垂眸看著自己穿著繡鞋的雙腳，只覺得那綉著荷花圖案的繡鞋十分礙眼。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那她的救命之恩，是不是也要如此還了？

姐姐，姐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