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先前還擔心你一個人應付不來。」東方言帶著兒子來到休息室，右手一直按在東方慕的肩膀上，他的手很穩，看著只是對兒子的親昵舉動，然而只有東方言知道，有衣服阻隔，東方慕並不知道此時他的手心是在冒汗。

主意是兒子想的，具體過程是唐宇完善的，但是如果他不同意的話，哪怕他們想得再多也沒有用，從地球跨越大半個宇宙來到邊緣之地，東方慕一個才接觸機甲的新手，無論從哪方面考慮都不適合。

並且這孩子還亂透露消息讓自己成為雷薩科的人盯著的對象，自從東方慕離開地球，他的心就沒放下過：「我這幾天一直在後悔，就不該接受唐宇那廝的慫恿，答應你的計劃。」

唐宇那個傢伙，對小慕有一種難言的愧疚感，他好像一直覺得當初如果不是興緻勃勃請纓跟著他們上戰場，小慕也許就不會遭遇那些事情，雖然這件事和背叛者脫不開干係，但是唐宇總是覺得，如果當時他留在聯邦，應該能幫上點忙。

基於這樣的想法，讓唐宇真的是對小慕有求必應，讓他這個親爹都自愧不如。

當初小慕提出自己的想法的時候，他是死活都不同意的，如果不是唐宇那廝的慫恿以及小慕鍥而不捨的糾纏，他和埃爾頓根本不會點頭——當然，他們點頭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們不願意小慕留在危險重重的地球，其實，在這樣的時期，兒子留在哪裡他們都不放心。

唐宇正是猜中了他們的心思，才會一直不斷地勸說。

「我之前也覺得我應付不來，」東方慕輕笑著低下頭，「可是沒想到，我似乎適應得很快。」

這句話是意思，大概只有知道他秘密的親人才懂。

21世紀，雖然地球各國矛盾不斷，但是華夏卻處於一個蓬勃發展的時期，他自小出生孤兒院，小時候愁的是一日三餐能否飽腹，後來憂的是學習不上進的話沒有出頭之路——畢竟那時候，在大人們的「洗腦」下，他們一直都認為學習成績不好的話一生就這麼完蛋了，再後來畢業之後便是愁工作愁薪水，短短的二十多年時間，想方設法要做的事情的無非便是讓自己活得好一些，哪怕孤兒院出生的孩子從小帶了些痞氣，但是做得最出格的事情不過是為了一點零食「聚眾鬥毆」。

那會兒孤兒院的院長是個很嚴厲的人，一旦發現有孩子打架，便施以重罰，但是，打了一大棒之後便會給一顆糖來安撫，長此以往，孤兒院便很少出現打架事件。

來到聯邦，最初的無憂無慮之後，東方慕愁的是如何離開牢籠，後來憂的是面臨斷代的華夏文化，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親手奪取一個人的性命，可是，當刀子刺入陸伯的心臟，東方慕心中卻沒有半分的懼意，他原本以為很難的事情，其實不過是刀子刺入胸口那麼簡單的動作，他甚至手抖沒抖一下。

陸伯為東方家效忠多年，對東方言有扶持之恩，若不是他後期露出了破綻，東方言哪怕把周圍的人都查一遍，也不會查到他的頭上，知道陸伯背叛之後，遇事當斷則斷的東方言，唯一一次心軟了。

東方慕看出東方言的猶豫，便親自下了手。

他與陸伯相處的時間不短，但是一樣喜歡這位和藹的老人，然而，與雙親相比，陸伯在東方慕心中的地位便只能往後靠，所以他狠了狠心，殺了那個對東方家有過大恩，卻也有大仇的人。

他以為他會膽怯，以為他會做噩夢，以為他會恐懼，然而事實卻是，他在殺死陸伯之後，連憐憫的眼神都沒給對方，心中沒有絲毫的不安，甚至在那之後，他毫不猶豫地擊殺紐卡斯派來的人。

就連他早期不能接受的機甲戰爭，如今，也在漸漸適應，對萊安在戰鬥中下達的命令，居然沒有任何的遲疑，對於那些在自己面前自毀的機甲，他似乎已經能夠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對方走向死亡了。

東方言把他的頭輕輕往前一按：「你在成長。」

東方慕笑了笑，沒說話。

他終於明白，不是只有父母願意為了孩子奉獻一切，有時候，很多事情關係至親的時候，做孩子的，也會希望至親無憂。

「萊安，小慕一路上麻煩你照顧了。」東方言對萊安說道，「如果不是你，小慕面對雷薩科的人沒有勝算。」小慕在理論知識上可以說無人可及，然而再多的理論知識，也比不上實踐經驗來得重要。

小慕能用「饕餮」打出那麼漂亮的誘敵戰，堅持到他的救援，東方言知道，這其中萊安絕對功不可沒。

「上將，小慕他學得很快。」萊安笑道，「他對於機甲各方面的性能以及操作事項都很清楚，欠缺的不過是臨戰的經驗，放他在這裡磨練幾場的話，也許就不需要我的指導了。」

聽出萊安的話外之意，東方言點點頭：「小慕千里迢迢趕到這裡，遣返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只是要委屈你也得留在這裡一段時間，你現在獨自乘坐戰艦回去容易遭到埋伏，我已經請元帥下令把你從地球轉召過來，希望你別怪我自作主張。」

同樣是戰場，打雷薩科和打紐卡斯其實有著很大的區別，面對紐卡斯，聯邦完全不擔心會輸，紐卡斯與雷薩科雖能通訊，可是肩膀阻隔了雷薩科運往紐卡斯的物資，加上雷薩科當初招攬這個星球無非是為了找個能挑起戰爭的借口，對紐卡斯並不十分重視，在運送物資失敗了好幾次之後，便漸漸沒了動靜。

哪怕紐卡斯全民好戰，但是對於聯邦而言，與紐卡斯的交戰，獲得捷報只是時間問題。

然而對上雷薩科，在一位上將隕落另一位上將重傷之後，聯邦上層無論是誰心裡都沒底，所以留在邊緣之地，便更有可能面臨死亡。

萊安的反應只是敬了個軍禮，表情嚴肅。

因萊安與東方慕交好，東方言便把萊安也同視作晚輩，看到他的樣子，便拍了下他的肩膀，用平時哄兒子的語氣，笑道：「不用這麼緊張，小慕一個人在這裡不認識什麼人，你們又合得來，所以我還是希望這幾天你能盡量教他機甲實踐。」

原本這樣的事情應該是他們父輩來教導，然而埃爾頓重傷，他一邊要指揮戰爭一邊要照顧埃爾頓，分心乏術，唐宇遠在地球，小慕已經來到戰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遠離機甲。

萊安被小慕在情急之下拉來這邊，雖然知道萊安身為軍人必定不怕戰爭，然而作為長輩，東方言還是希望儘可能保護這兩個小輩，所以便安排萊安教導小慕，一方面提高兒子自保的能力，另一方面把萊安留在後方。

「是，上將。」

「爸爸。」東方慕拉了下東方言的袖口，「父親他怎麼樣了？」當初在視頻的時候都能看得出埃爾頓臉色不好，說話似乎有些困難，此後便很少回復他的信息，東方慕心知必定是埃爾頓傷勢過重才導致如此情況。

「早期在學校訓練的時候受過比這更重的傷，當時都熬過來了，沒道理這點小傷會對他留下影響，所以不用擔心，」東方言帶著東方慕和萊安轉了個彎，「這是你的房間，萊安，你就住在小慕的隔壁。」東方言打開其中一間的門，「休息一晚我再帶你去見你父親，你連續兩天沒休息，等會別是你嚇到他才好。」

連續性的時間跳躍雖然不會給機甲造成太大的負荷，但是人要不眠不休應付空間跳躍帶來的震蕩也是很費精神，這兩天，雖有萊安幫忙，但是從未經歷這種事情的東方慕，此時看上去其實比埃爾頓好不了多少。

於是他便聽東方言的話，語兩人道別之後先去休息。

東方言若有所思地看了萊安一眼，在對方發問之前打發對方去休息，而後便回去照看埃爾頓。

埃爾頓正靠在床頭頭，等東方言回來。

雖說上了葯他去睡覺才是最明智的做法，然而因為擔心兒子，他自然輾轉難眠，迷迷糊糊間睡得不安穩，中途醒了一次，招人來詢問東方言的下落，知道對方離開駐地之後就知道肯定的東方慕到達了。

「小慕沒事。」看著埃爾頓沒睡，東方言便知道這人肯定是擔心了，「我先讓他去休息，這一路上不眠不休也是苦了他，他現在精神不好。」

「雷薩科的人發現他了？」

「恩，好在有人指導小慕，我趕過去的時候，其實小慕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東方言幫他倒了杯水，「唐宇那邊你聯繫到了嗎，他怎麼說？」

「紐卡斯的人不足為據，不到五天就會平息下來，唐家的麻煩已經基本解決了，我們在這邊也要抓緊，小慕不可能在這裡留太久。」他們把未入軍職的兒子帶到這裡其實是一件讓人詬病的事情，哪怕身後有元帥的支持，大家看在他們的面子上不會立刻遣返東方慕，但是讓東方慕長期留在這裡也不是個好的選擇，為今之計，便只有讓他們的計劃早日發揮作用。

「越是難解的『密語』，雷薩科的人越是容易信以為真，現下小慕的那份文件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我們最好趁此機會給他們狠狠一擊，我已經發出信息，明天召開會議，你明天去看著小慕，他很擔心你。」

埃爾頓微微皺眉。

看出他在想什麼，東方言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就你現在這個樣子想跑到戰場去你是想給我收屍呢還是讓我給你收屍？」

埃爾頓拉下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裡，內心掙扎了很久，才輕聲說：「一切小心。」

東方言安慰道：「只是開會，不會出戰那麼快。」

七位上將隕落一位，重傷一位，如今還有五位坐鎮，想要出戰，他不可能獨自下決定。

只是，之前特林西上將戰死，到如今埃爾頓身受重傷，不止他，其他四位上將也是憋了一口氣，他的提議，應該不會有多少人拒接，更或者，現在整個聯邦軍，任何一個人都比他還要渴望上戰場。

東方言回握埃爾頓的手，陪在他的身邊，直到他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得到充分休息的東方慕醒來之後，面對陌生的環境愣了兩秒，直到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才披了件外衣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他一直挂念的埃爾頓。

「父親？」東方慕愣了下，「不是說你受傷了嗎，這……」

「沒事，」埃爾頓低聲回答，「比不上以前訓練時候，只是小傷，不礙事，你去洗漱一下，我帶你去吃東西。」

東方慕點點頭，先把埃爾頓讓進來人，然後用埃爾頓帶來的洗漱用品飛快地洗漱，不到五分鐘，他便換好衣服隨著埃爾頓走出房門，路過萊安的房間，東方慕猶豫了一下，最終敲響了對方的門。

埃爾頓只是站在一邊，看似隨意地挨著牆壁，沒有著急。

前來開門的萊安已經穿戴整齊：「小慕？」他愣了下，笑道，「早。」

「早上好，」東方慕說，「和我們一起去吃早餐如何？」

聽到他的話，萊安楞了一下，四處張望才看到挨著牆邊的埃爾頓，微微猶豫了一下，他點點頭：「好。」然後對著埃爾頓道早安。

埃爾頓抬眼看了他一下，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站直身體，帶著兩個年輕人去用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