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眼眸再次看向他握著她的手,那種穩定的力量,讓人心安。

橙紅的夕陽,勾在樹梢上依依不捨,將乾淨地面成雙的影子拖曳,竟是無比契合。

誰能想到,他們這樣牽手而行,居然走了整整一年。

「總裁的意思是,隨便小姐想要怎樣過生日,可是夫人堅持一定要熱鬧一點,所以總裁打算為小姐舉辦生日宴會,地點定在陽明山的別墅,小姐,對於宴會您有什麼特殊的要求嗎?」

淡粉的嘴唇輕輕地勾了勾,她的要求?這個重要嗎?一個乖女兒該如何回答,她再明白不過了,」沒有。」

「食物由Jnue來準備,禮服也為小姐訂好了。」

意即,她只要準時出現就可以;她淺淺地掃了一眼父親的得力助手,徐靖遠,不愧是父親培養出來的人,行事說話越來越像他,就連表情都那麼平淡,真是的,在父親身邊待久了,很難不受影響。

她對舉行什麼生日宴會完全沒有興趣,姚逸洲大手筆地為她慶祝生日,就連宴會的食物,都由用專機接來巴黎分部的名廚,Jnue大師親自料理,禮服也是出自義大利著名的手工世家,價格驚人。

在外人看來,姚逸洲為了愛女,不惜一擲千金,可是誰會知道,讓Jnue過來,只是因為她的母親顏宛如,愛極了他做的甜點而已;父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母親,就連舉辦宴會,她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媽媽的提議,她非常相信,她的父親連她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在姚逸洲的世界里,只存在三個字,「顏宛如」。

「南部的新飯店選址確定好了嗎?」

徐靖遠是何等有眼色的人,聽見小姐問別的事情,立刻知道她對於生日宴會的安排,根本就沒有興趣。

「目前備選的三塊地正在評估當中。」兩個月前,企劃部提議選址南部,開發頂級度假飯店,被姚水晶直接否決,後來這塊地被銘達實業搶得,還引來董事會的議論紛紛,都說姚水晶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什麼都不懂,參與姚氏這種重大決策,實在是荒唐;可是事情在沒幾天後急轉直下,他在呈交總裁的文件中發現,原來那塊地竟然是重污染的土地。

再聯想到總裁曾經在女兒面前輕輕地說了一句:「銘達最近有點讓人心煩。」

他突然覺得背後涼涼的,這一切的一切,該不會是……

徐靖遠知道銘達實業的周益一直想跨足飯店業,時不時藉機接近總裁,卻是這個小小的心煩,讓他直接損失了整整十二億。

至於是不是姚水晶故意放出風聲,引得周益買下南部那塊地,而後來那位所謂的環保所的官員爆料污染問題,是有人授意還是怎樣,徐靖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現在非常明白一件事情,姚水晶果然是姚逸洲的女兒,不折不扣。

姚水晶用PDA調出三塊地的地圖,觸筆點選其中一塊,「這裡我已經查過了,位置很好,最重要的是離關子嶺很近,關子嶺的生態很符合我們度假飯店的需求。」

徐靖遠立刻在筆電里打開關子嶺的相關資料,「我們已經跟里長談過了,他們非常希望我們可以選址那裡,提出如果可以合作成功的話,將會提供……」

專業的特助、認真的集團未來女繼承人、周末的美好時光,高中女生沒有跟自己的姐妹淘出去逛街、看電影,當人員工的,也不能好命地休假、放鬆一下,在公事堆棧的桌案前,時間靜靜地流逝。

姚逸洲的獨生愛女,姚水晶,十七歲的生日宴會,可是上流社會的一大盛事,先不說姚氏集團財富勢力驚人,單是姚逸洲這位跨國集團的總裁,行事凌厲,為人卻低調神秘,就連集團的尾牙也難見到他,這次公開為愛女慶生,業界莫不以能來參加為榮。

不過,姚氏是掌握著經濟霸主地位的集團,夠格來參加宴會的人,自然都是來頭不小的。

今夜,姚家位於陽明山的大宅名流雲集、星光閃耀,觥籌交錯中,一派名家大氣,姚家雖然很少舉宴,但只要出手,就絕對是精緻奢華至極,就連細微之處,都盡顯富貴之家的品味。

姚水晶輕晃手中的杯子,鮮艷的明黃,在巨大的水晶燈照耀下,閃動著誘人的色澤,現榨的橙子汁,口感飽滿;姚家的宴會,完美的不僅僅是食物,一切的一切,都找不出絲毫瑕疵,能為姚逸洲辦事的人,從來都不是庸碌之輩。

「那位是鼎明百貨張董事長的孫子,張右庭,目前在哈佛攻讀MBA,孫輩里最為受寵,可以說是未來最有望接任張董的班。」

姚水晶嘴角微微地勾了勾,有徐靖遠在,她的PDA都可以休息了;上前幾步,有禮地寒暄,「張董,晚上好。」

「水晶,來來來,這是我的孫子右庭,你們小時候見過的。」身材發福的張鼎明,拍了拍身邊年輕英俊的男子,「右庭,這是我經常跟你提起的,姚總裁的掌上明珠,姚水晶,她可真是漂亮又能幹,小小年紀就非常出色。」

「姚小姐,生日快樂。」張右庭舉了舉手裡的酒杯。

「謝謝。」

張鼎明笑望眼前這出色的一對,越看越滿意,「水晶,你們年輕人有機會要多聊聊。」轉頭望向自己的長孫,「右庭,你別看水晶才十七歲,她在股市裡面可是非常厲害。」

「張董過獎了。」

「怎麼會呢?上個禮拜你買進的HT股票,短短五天就賺了整整六百萬,真是好眼力啊!水晶,這一個月來你買的那幾支股票,都漲得厲害,來,告訴張爺爺,是不是有什麼內幕消息?」

「純粹運氣。」

「姚小姐太謙虛了。」張右庭望著她,眼裡滿滿是欣賞之色,之前祖父拉著他來參加宴會,他對這種明為赴宴、實為相親的事情,實在排斥得緊。

就算看到姚水晶,也只是覺得她是一個氣質好一點、長得漂亮一點的女孩,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尤其是她才十七歲,哪裡會是他的菜?一直到剛剛,祖父提起她在股市的傑出表現,這才讓他對她另眼相看,仔細打量之後,發現她那迥異於一般女孩的清冷,高貴矜持,令他心動。

「不知道一會兒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姚小姐跳一支舞?」他突然覺得爺爺的安排,再好不過了。

「張董、張公子,很抱歉,」徐靖遠有禮地頜首,打斷他們,「姚小姐,我們該去跟遠見的王總裁打聲招呼。」

「失陪。」姚水晶抿了抿嘴角,轉身向下一個任務走去,唇邊勾起淺淺的嘲諷,既然來了,就得好好扮演她的角色,至少她今天應該感到滿足,她的父親有陪她露了個面,她應該要覺得滿足。

所以作為回報,她也該將自己份內的事情做好,哪怕事情明顯得讓她想裝不懂都不行;瞧瞧今晚來的客人,不是老一輩帶著小輩過來,就是商界年輕的精英們,父親,就真的那麼迫不及待?

整整兩個小時的應酬客套,表面依舊是不動聲色的平靜,所謂上流社會的名宴,其實都是千篇一律的。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在徐特助的陪伴下參加過無數次,可以說是駕輕就熟,可是再怎樣,她都無法喜歡,尤其是這次,目的性太明顯,讓她反感。

小巧精緻的晚宴包里,傳來微微的震動,她抬眸,望了望那個還在大談理想抱負的政界大老,而徐特助則非常敬業地聽得專註,她不露聲息地後退幾步,來到窗邊,打開輕薄的手機。

出來。

晶亮的屏幕上只有這兩個字。

心,突然浮動起來。

下一秒,簡訊再度傳來。

後花園。

這,該不會……

打量了一下四周,已然是宴會正酣之際,醇酒佳肴、音樂甜美,眾人要嘛在細細交談,要嘛相擁而舞,此時角落,並無人注意到她,輕巧地轉身,閃過落地玻璃,再轉過巨大的迴廊,當黑暗包圍住她時,她拎起裙擺,飛快地跑起來。

心跳快得不像是自己的,她是姚水晶,從小就被教育任何事情都要冷靜鎮定,因為做為一個領導者,只有頭腦清醒,才能作出最理智的決定;但,此時此刻,她的呼吸是急促的,感覺到血液在皮膚下慢慢地加溫、灼燙,心,像是燃燒起來一般。

跑過一叢叢開得正艷的薔薇,鮮紅的顏色暈散開來,落在她微微上勾的唇上,細緻嫣然,她與風在競速,花瓣一樣的裙邊飄揚起來,就連晚風中的花香,都帶著莫名的鼓動氣息,再快一點,只要再快一點……

轉過角落,就可以看到那扇高大的雕花銅門,只要三步,就可以了;她,突然止住了腳步,一點一點平緩自己的呼吸,撫順自己的衣裙,當調皮的髮絲再度聽話,當出自名家手筆的禮服再度服貼,當一切的一切,都跟往常一樣后,她拎著昂貴的小包,施施然往前,高傲端莊的姚公主,優雅得體。

鋪得乾淨漂亮的卵石路,兩邊是修剪得完美無缺的綠色植物,隔著不到十公尺的距離,她看見那個在淡淡路燈下靜立的男孩。

他慵懶地斜靠在最愛的重型機車上,漆黑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她;真是不可思議,隔著不算近的距離,她居然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眼睛,像是最、最深幽的大海般,神秘莫測。

看見她,他的眼眸深處似乎有火焰突地跳躍,然後,他慢慢地朝她勾了勾手指。

她深深地呼吸,眼神如冰,轉身,往回走!

「水晶。」

他喚她的語調,有一種別樣的磁性,在她心底細細地擦過,她的血管里,瞬間被撒了一種又酥又軟的東西,舉步都變得有點困難。

「過來。」

她回過身,挑了挑眉,「你命令我?」

隔著華麗而堅實的銅門,他深深地望著她,穿著禮服的姚水晶,美得不可思議,淺淺的紫色,在月光下泛著朦朧的光,像是上帝在造物之後,不小心留下的一抹色彩,暈入了湖水之中,淡淡地散開、散開、再散開,然後被她掬了來,襯得她晶瑩的肌膚越發如玉,她真的,非常非常適合穿這個顏色,矜貴而完美。

他是不是,陷得太深了?怎麼會覺得,這個女生任何一個表情,都那麼可愛?細細地打量,目光落在那一抹沾染她肩上的殘綠;這個倔強的女孩啊,讓他的心底軟得一塌糊塗。

明明就是跑過來的,不然,她的身上何曾會沾上葉片?半晌,他嘆息般地說道:「不是。」怎麼忍心去命令她,又怎麼會捨得命令她?

「再說一遍。」

「過來我身邊,嗯?」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可以如此輕柔。

像是很勉強一樣,她慢慢地走到門邊,「你怎麼會來?」

他笑了,難得的戲謔神采,讓他眼裡的陰鬱瞬間消散,「我來拯救寂寞的公主啊!」

「無聊!」

他指了指宴會大廳,「你在那裡,真的不寂寞?」

她瞪著他,無語。

「跟我走。」他朝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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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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