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節:深夜相見
用過晚膳之後,謝南青讓心滿一行先在房內歇息,自己則領著小一晃悠悠的去了後院,那裡頭掛著的黑衣人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簡直半點脾氣都沒有。
他慢吞吞的走到了白日的那個黑衣人邊上,示意小一把他放下來。
被這麼頭朝地的吊了一下午。那黑衣人落地的時候都有些站不住腳,謝南青靠著手,語氣很是和善,「怎麼樣,腦子清醒了嗎?」
……簡直暈的沒邊了好嗎?
黑衣人苦著張臉:「少俠,你這……」
「公子。」謝南青打斷他,糾正道:「叫我公子。」
什麼少俠,他又不是跑江湖的。
黑衣人:「……」
這種東西不是重點好不好,「好吧少俠,我……」
謝南青的眉毛立了起來,黑衣人這才驚覺自己沒改口,忙道:「公子,我叫的公子。」
……這還差不多,謝南青緩了神色,「說。」
黑衣人道:「公子,你抓著我問也沒用。這次行動除了我們的老大以外,誰是不清楚實情。」土找畝划。
也就是說,這麼折騰來折騰去的,都是白忙活。
謝南青倒是不在意,只微笑道:「哦?什麼都不知道就能出來執行任務,你這心挺寬的啊。」
那黑衣人一看他笑就心裡發毛,「上頭有命令,不該問的不能問。」
謝南青理解的點了點頭,「那你上頭是誰?」
黑衣人:「……」
好像一個不小心說漏了什麼。
那些還掛著的黑衣人頓時感覺自己被白掛了一下午,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瞪著他。
「我上頭就是老大!」黑衣人靈光一閃,「所以公子。你該去問我老大啊。」
「我也想問他。」謝南青說道:「可他這不是半死不活的昏迷了嗎?」
黑衣人咽了咽口水,「半死不活?昏迷?」
謝南青睜眼說瞎話:「就剩那麼一口氣了吧。」
黑衣人:「……」
眼見著在場的人都露出了几絲畏懼與驚怕,他便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所以趁現在本公子心情好,趕緊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不然……你們老大正在那邊等著你們呢。」
謝南青本來是想表達下一個人也會被抓去狠狠折磨一番,奈何這些人的思維跳躍太快,竟是以為她說的那邊,是黃泉路。
這些人真的是殺手?
謝南青越來越懷疑了。
……
且不提謝公子是如何的折騰,另一邊,剛回到房間準備休息的心滿卻是被唐屹叫住了。
「主子。」唐屹站在門口,並沒有進來,「現在找不到風前輩,該如何是好?」
下午的時候,心滿就派了唐屹出去找人。白日里風隨流獨自留下與那麼多的黑衣人周旋,也不知有沒有受傷。
可唐屹找遍了整條烏衣巷,都不見風隨流的人影。
晚膳后,他又去找了遍,現在才回來,結果還是一無所有。
心滿也是憂慮重重,心裡挂念著風隨流,「那些烏合之眾,應該傷不到風前輩的。」
「他會不會也在找我們?」只是找錯了地方,所以一直沒碰到。
心滿問道:「藥鋪那邊也找過了?」
既然是在金陵走散,那麼風前輩也是知道他們會去藥鋪那裡,自然會在那附近等候。
唐屹搖頭,「那裡我找過不下三遍了。」
這倒是奇怪了。
難道真是出了什麼意外?
心滿有些擔心了。「晚些時候你再去一趟藥鋪,看能不能碰到風前輩。」
唐屹應下,之後有些欲言又止。
心滿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道:「怎麼了?」
「我不明白,主子為何會住在一個剛認識一天的人府上。」
更何況那府邸的主人還是個男的。
心滿笑了笑,「你沒注意到他院子里曬得那些藥草?他是個大夫。」
唐屹愈發不解:「金陵城中大夫眾多,有名望而醫術高超者大有人在,主子為何會看中他?」
這一不知底細深淺,二又是那麼個古怪又神經兮兮的性格。
怎麼看都覺得不合適。
心滿解釋道:「我們遇襲的時候。謝兄二話不說就出手相助,不僅幫我們打敗了追殺者,還收留我們住於府上,從這點上能看出,他是個古道熱腸之人。」
「……」什麼啊,那人分明就是找到了可以玩弄的玩具,那表情簡直就跟小耗子掉進了油缸一樣,滿心滿眼壓不住的喜不自禁。
至於收留……
那難道不是因為青桃一句口誤而引發的誤會?
心滿道:「既然謝兄心思好,又懂醫術,還與我以兄弟相稱,這樣一個人,為何不能為我所用?」
「主子,且不提你身份尊貴,就是光憑……」唐屹抿了抿唇,眼底隱有不悅:「光憑一點,您是女子,就不該這樣。」
身為女兒身,還貴為王妃,怎麼能與一個男的稱兄道弟,這成何體統!
心滿置若未聞,忽而道了句:「你說,若是從容哥哥知道我又新認了一個哥哥,會不會生氣?」
唐屹愣住了。
這麼久以來,其實沒有人提起過唐從容。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避免著提及到這個人,就是怕心滿會難過和悲傷。
可沒想到,她竟然自己主動提及了。
其實心滿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後悔了。
從容哥哥就是從容哥哥,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
更何況從容哥哥那麼疼她,現在多了一個人在身邊關心她,他怎麼可能生氣,肯定高興都來不及。
「會生氣噢。」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而清淡的聲音自一側傳來,半開的窗戶被拉了開來,一道修長頎長的身影站於窗外,眉目溫雅俊朗,卻隱隱透有疲憊之色,但那眼神依舊明亮如初,透著幾分能讓天光失色的高潔之美。
心滿如遭雷擊。
唐屹瞪大了眼,也以為自己看花了,「唐……」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公子?!」
在看到心滿好端端的站在屋裡時,唐從容那一路提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他步履輕盈的從窗戶躍了進去,幾個大步就到了心滿面前,修長的大手一拉,便將她拉入了自己懷中。
心滿甫一接觸到那個溫柔而熟悉的懷抱,眼眶就紅了,她咬了咬唇,回抱住了他。
懷中的身子似乎比起上次見面的時候又瘦了些,他只不過是稍稍抱緊了點,就覺得肩骨那硌的生疼。
唐從容就覺得前輩子是欠了這祖宗的,否則怎麼會讓他一直提心弔膽,擔心這擔心那,一聽到她會出事,就理智全無。
帝京局勢不明,本不該輕舉妄動,可自己卻偏偏被她干涉,自千里之外趕來,將她擁入懷中了才安下心。
「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唐從容的語氣難得帶了怒意,可這話縱是呵斥,也是下意識的放緩了語氣,「不是說了要你別離開王府,你為什麼要跑到金陵來?!」
心滿將頭埋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清淡草木味,那是她記憶里最熟悉的味道,意味著包容與寵溺,在那個懷抱中,她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只要安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因為有哥哥在,沒人能夠欺負她。
心滿委屈的抱著唐從容,環著他腰身的手臂開始慢慢收緊,就像是怕他會突然跑掉一樣用力,「鳳陵祉說他殺了你。」
就算只是在嘴上說說,心裡也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握著般痛苦,她微微眨了下長長的睫毛,卻有晶瑩剔透的淚珠滾落,「哥哥,他說他殺了你。」
唐從容愣住了。
待到反應過來,也只得在心裡大罵鳳陵祉。
這什麼人啊,說的這叫什麼話!
明明知道這些話會讓心滿更討厭和仇視他,還要去惹她傷心難過,是嫌兩人之間的關係還不夠糟糕嗎?
鳳陵祉此人,要說起家國與朝堂之事他是頭頭是道,可要說起鬨女人的手段,他可連唐從容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這傢伙亂說話惹下的爛攤子,偏偏還得讓他來收,這叫什麼事!
唐從容嘆了口氣,抬手撫上了她的小腦袋,「那阿祉是什麼脾氣,別人不知道,你還能不知道?他是惱你不信任他。」
若是以前,聽到這句話心滿鐵定一蹦三尺高。
可現在,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存著一灘死水,這句話像是一根小石子般拋進死水裡,卻沒起一點波瀾。
「我曾經很相信他。」心滿慘淡一笑,淚落得更凶了,「結果是什麼呢?他殺了我的爹爹,殺了我的全家,還將我的哥哥送進了天牢。」
是他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摧毀了她對他的信任的。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永遠都是用謊話來欺騙她,把她耍的團團轉,等到她拿著證據去質問他時,他就連謊話都懶得說了,直接以漠然相對,要麼就是直接說是他所為。
如果他自己親口所說的話都不足以相信的話,那又有什麼是能夠相信的呢?
她的心也是肉做的,經不起他這麼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也會疼的啊。
又不是真的傻,老巴巴的把心掏出來給他,不過是因為喜歡罷了。
而鳳陵祉所做的這一切,也不過是仗著她的喜歡罷了。
他是篤定了她離不開他,愛慘了他,卻不知失望從來都不是一次而成,而是日積月纍堆砌起來的。
離開,是很漫長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