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節:不照劇本走
千里之外的帝京。
摘星事無巨細的將心滿的近況盡數稟報給了鳳陵祉。
面容冷峻的年輕王爺端坐主位,一雙幽沉而深邃的眸子晦暗不明,在聽到謝南青與心滿同住一個屋檐下后,他俊臉上飛過一抹異色,似有不悅。
鳳陵祉開口問道:「謝南青是何人?」
摘星這才剛說到唐從容與心滿會和,冷不丁被他這麼一打段。不由怔神,半響才道了句:「金陵人。」
鳳陵祉:「……」
摘星似乎也發現自己回了句蠢話,「謝家與王家乃是世交,祖上據說有過姻親,所以也算得上是一房親戚。」
說到這,他又補充了句:「王妃的母族便是王家。」
鳳陵祉的面色還是不見緩和。
他性格雖然冷淡,但終歸是個男人,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跟其他男人廝混一堂。
「剩下的三人已經趕到金陵了?」
「是。」
說到這件事,摘星也覺得臉上無光。
他們四人也算是老江湖了,卻沒想到被一個小女子牽著鼻子走,要不是得到王爺的傳話,還指不定被引去了什麼深山老林。
都道是金蟬脫殼,用計脫身,卻不想王妃這殼置了兩層,把他們耍的團團轉。
鳳陵祉沉聲道:「找個機會,將她帶回帝京。」
摘星有些訝異。
因為前不久鳳陵祉才下令。讓他們好好跟在心滿邊上,護她在金陵城安然無憂,怎麼突然之間又要將人帶回來了?
不過主子的意願不可違背,摘星再是奇怪,面上也只會應下,不會多問。
鳳陵祉掃了他一眼,見他面色緊繃,不由問道:「怎麼,有問題?」
摘星遲疑:「現在唐從容已經到了王妃身邊,有他在,恐怕有些難辦。」
鳳陵祉蹙眉。
是了。先前他將從容支去金陵,就是為救心滿,可現在看來,那些殺手並不是什麼厲害人物。
是情報失誤?
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可如果真有人借他之口將從容引去金陵,又是為何?
「從容再難應付,也只有一個人。」原本他是覺得,金陵離帝京山高水遠,就算是有人想暗中做點什麼,也會被地利所阻,可現在看來,阻的不只是敵人,就連他也是鞭長莫及。
「不,還是我修書一封,你送去從容手中。」鳳陵祉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將實情告知比較好。
畢竟從容不比心滿。有了他從中周旋,倒是避免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煩。
可讓鳳陵祉沒想到的是,唐從容接到他的書信后,竟是不管不顧的丟一邊了。
依照心滿的想法,重振藥鋪和醫館本是為賺錢而為之,可現在唐從容來了,還帶來了不少的錢財,別說是重振,就是再買上幾間新的都不成問題。
「哥哥從哪裡得來這麼多錢?」心滿略微吃驚張大了嘴,看著青桃手裡那沓數了許久都沒數完的銀票,半天都合不攏嘴。
唐從容從袖中取出一枚印章,「你忘記重絳的母親是做什麼的了?」
心滿想了想,印象中好像是開錢莊的?
唐從容笑了笑。溫雅的眉眼稍稍彎起一點,「匯通錢莊遍布大江南北,我離開帝京之前,他給了我這枚印章,說是有需要的時候,儘快去取。」
「寧哥哥這麼好?」心滿抓起印章,那是塊通體鑲金的纏絲瑪瑙章,底部雕刻著匯通錢莊四個纂體大字,「他就不怕哥哥把錢全部花光嗎?」
「寧公子財大氣粗。自是不在乎這點小錢。」唐從容說著,倒是有些無奈,「不過這回倒是欠他個人情了。」
心滿笑道:「那等回帝京的時候,哥哥可要好好謝謝寧哥哥。」
「那是自然。」
……
兩兄妹又在藥鋪里閑聊了幾句,接著便各自忙活去了。
心滿命唐屹取了錢與藥鋪掌柜一同找上債主,將原先欠的錢都還清,他們搬進新租的宅子已經有幾天了,謝南青本想也跟著住進去,卻被唐從容三言兩語給打發了回去,於是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每天登門拜訪,一直待到月上柳梢才回家。
「謝兄還在後院等著嗎?」因為現在人手不夠,掌柜的出去后就由心滿在櫃檯顧店,青桃將剩餘的銀票都收好放進柜子里,答道:「對啊,小一也在,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
心滿點頭,看了看外頭沒什麼人,便道:「你在這先看會兒。」
青桃道:「好的。」
心滿走出櫃檯,掀開了連接後院的一簾藍布,空曠的院子內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葯框,趁著這幾日天氣好,許多新摘的藥草都能好好曬上一曬。
院子里零散坐了幾個夥計,正仔細檢查著藥草的質地,此刻見得心滿進來,都停下手裡的活跟她打招呼,「二東家好。」
心滿沖他們笑了笑,也道了聲好,之後便穿過他們,進了里院。
外院與里院只有一牆之隔,中間一扇垂花門飛檐翹角,她抬步走了進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石椅上的謝南青,和站在謝南青身後的小一。
「謝兄,」心滿迎了上去,拱手道:「勞你久等了。」
謝南青站了起來,他今日穿了件淡青的衫子,外袍絞著精緻的滾邊,內里還綉有淺淺的一層暗紋,頭上一支同色的碧色玉簪,襯得他面如冠玉,氣質淡雅,真真是翩翩佳公子的風範。
小一仍舊是灰衣灰袍的樣子,身量不高,模樣乖巧。
「我也沒來很久,」謝南青微微笑了下,「先坐吧。」
他生的清遠溫和,正常的時候確實是令人賞心悅目的雅緻。
心滿在他對面坐下,小一立即上前為她斟茶,茶香清淡,陽光溫暖,對面還有模樣好看的少年公子作陪,倒有點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味道。
「我正好有事找謝兄。」心滿微微眨了下眼,將那些不知名的情緒悉數按下。
謝南青有些意外。
他這麼每天跑上跑下的,還是第一次見心滿開口求幫忙,「嗯?」
心滿頓了下,才道:「謝兄也知道,這鋪子是我娘親留下的,現在鋪子里只有掌柜和幾個夥計,倒也足夠。但是過段時間,醫館開起來了,人手就有些到時希望謝兄能幫襯一二。」
心滿本意是想讓謝南青去醫館當坐堂大夫,奈何謝南青這腦迴路與常人無異,竟是以為讓他有事沒事的過去瞧瞧。
雖然做這種事有違他的身份,但是……
謝南青為難的想,心滿可是他的第一個朋友,這第一次對他提出的要求他就拒絕,也未免太……
思及此,他在心中暗嘆了口氣。
罷了,誰讓她是他的朋友呢,「放心,我會多多看照的。」
心滿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乾脆的答應下來,因為她這才剛起了個頭呢,後續好多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這事就拍板定下了。
其實到目前為止,她對於謝南青的認知,也就是謝宅的那些藥草,與他親口所說的略懂醫術而已,至於謝南青對醫術造詣深不深,都沒來得及細問。
她看著因為能夠幫忙而顯得無比開心的謝南青,忽而覺得,現在這種時候,好像並不適合詢問這種事吧?
……畢竟人家一口就應下了幫忙,她還反問人家醫術好不好,總覺得有種嫌棄的感覺啊。
罷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到時謝南青坐堂之時,他的醫術是深是淺自然能弄明白。
心滿這麼想著,就安下心來了,「那就多謝謝兄了。」
謝南青微笑,嗓音柔的似乎能掐出水來,「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心滿有些驚訝,但在看到他真摯而溫柔的神色時,心中莫名的一動,不自覺也露出了笑容。
他們在這氣氛融洽,笑容滿面,隱在暗處的摘星卻是看的眼皮直跳,滿心惶然。
他是見過心滿與鳳陵祉相處時的針鋒相對的,正是因為如此,現在看到心滿和那謝南青相處的這麼好,心裡才更是七上八下的忐忑。土農圍扛。
無怪乎王爺要趕緊將王妃帶回帝京,就照著這趨勢發展下去,指不定什麼時候人就把王妃給拐走了!
可要命的,他這信都送達唐從容手中許久了,可那人卻半點反應都沒有,還是那副從從容容的做派,真是急死他了。
摘星看了看院子里已經開始聊著些瑣事的兩人,又看了看遠處唐從容的房間,終究還是決定再去催促一番。
唐從容坐在屋內,正執筆在賬本上圈寫著,冷不丁眼前落下個人,卻也沒讓他驚到半分。
摘星一進屋,就將門窗悉數關閉,彷彿是怕被第三個知曉般的謹慎,接著才道:「唐公子,王爺的書信你可曾看過了?」
唐從容頭也沒抬,「我看信的時候你不是就在跟前嗎?」
當時那信一到他手上,摘星就急促的催著他趕緊看,這才過去幾天,就忘了?
摘星噎了下,似乎也發現自己問了句廢話,便又道:「那公子決定何時出發?」
唐從容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出發?」
摘星愣了愣:「王爺不是在信中說,讓公子儘快帶王妃回帝京嗎?」
唐從容忽而一笑,終於擱筆,「王爺這麼說了,我就要照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