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身陷囹圄 加更
William待英國久了,講究紳士。現在,他應該是生氣的,卻問得細慢溫和,嘴角還有淺淺的笑意。
念及周淵,我放下粥。快速拿起空水杯,往他身上擲去。
William定定看我,毫不躲閃,水杯在他肩膀裂開時,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碎片大多落地,有些飛過他脖子,瞬間滲出細長的血流。
我看得心驚肉跳,他卻毫無反應,嘴角的笑意柔柔,都沒變僵硬。我從來都知道,他跟我動真格起來,會非常可怕。
比如現在。
大動靜之後,病房門被敲起:「周淼淼病人,你出了什麼事嗎?」我聽得出聲音,是馬珊珊。被金年橋「特別囑咐」,馬珊珊對我也特別照顧。
William適才移動腳步。溫溫地對馬珊珊說:「護士小姐,我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沒事,我探望我的妻子。」
「呃?……」馬珊珊來不及說什麼。William已經關上了門。
反鎖門之後,William又挪了柜子,擋住門。
見他如此,我縮了縮脖子:「你想幹什麼?」
「淼淼,你恨我?」William步步走近我,坐在床邊,和我對視。
就像五年裡每一個日夜,他綳著臉對我說:「淼淼,自己站起來。」
「你不讓我見周淵!」都拿水杯砸他了。我已經沒什麼好顧忌了,「你不讓我見他,是因為他死了!他死了!如果你願意,我肯定能見到他的……」
往事浮上心頭,我雙手不受控制地發抖。
William捧住我的臉,逼我和他對視:「淼淼,你可不可以冷靜。五年,我教了你五年,這件事。就讓你垮了?」
「你分明知道,我報仇是為了誰!」我困在床上,腰又艱難,除了嘴,我沒什麼可以逞能了。
「為什麼不聽話?」他大拇指滑過我的臉,眼神竟十分愛憐。
「聽話,我怎麼有機會知道,我最愛的男人,死了。」我恨恨道。
William鬆手,幾分頹然:「淼淼,你有沒有想過,你真的死了,小新怎麼辦?周淵的冤屈怎麼辦?我。怎麼辦?」
說最後一句話時,我都懷疑,我面前的人是不是我認識的William。
「William,這不是你。」我深呼吸,努力剋制情緒,「你肯定規劃了一切。」
伸手抹脖子上的血,他把手指遞到我跟前:「淼淼,我的命都願意給你,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沉默,偏頭,不想看他。
「無論如何,周淵死後,我才收到消息的。我不告訴你,原因不就擺在眼前?你知道了,你失去了鬥志,你走上了五年前自殺的老路!你只管自己解脫,你當初的信誓旦旦哪裡去了?周淵為什麼會死,你不願意想一想嗎?他明明替人頂了罪,他為什麼還要自殺,你都不想想嗎?」
可,淼淼,我不能再活下去了。
我沒有機會活下去了。
我腦海浮現周淵的話。我眼角抽動,問他:「你什麼意思?」
「你恨的人,既然可以為了脫罪讓周淵代為坐牢,為什麼不可以在周淵服刑期間殺人滅口?四年,十年的中間時代,周淵自殺,別人肯定以為畏罪。捕風捉影的事,誰願意徹查到底?」William耐性不錯,徐徐跟我分析。
「你有證據嗎?」周淵之死,我對William的絕對信任已經動搖。
William笑了,百感交集:「淼淼,你果真不相信我了。你知道嗎,你入戲遠遠比白譽京誰。他對你,稍微好一點,你就沒了方向?」
我絲毫不心虛:「是你讓我真正愛上他的。」
「是,是我。」他眼底光芒瞬變,我看不清楚。
「William,我感激你!真的感激你!當年我就沒想過活,你救下了我,救下了小新。你教我很多東西,你讓我從一個只能用死逃避問題的軟弱女人變成有寄託有能力的人。就像現在,我想拋下仇恨,我帶著小新回到英國,哪怕到任何一個地方,我都可以活得很好。我可以不問你,你為什麼要幫我。
或許真的如你所說,我是當年的你。或者,你和白譽京同樣有深仇大恨。我不在乎,只要我們目標一致。可周淵不行。」
提及周淵,我語塞,鼻頭再次發酸。我迎上他沉靜的目光:「周淵是我丈夫,真正的丈夫,是我這輩子最愛也是最愛我的人。他死了,我怎麼可以不知道?你給我復仇的希望,卻殘忍地欺瞞我他死的消息。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的砝碼沒了,所以你才採取非常手段。」
William靜默幾分鐘,確認我不再說話,抽出紙巾,若有若無地擦過我的臉龐。
「淼淼,我給你兩條路。我們共處了五年,你該知道,我的手段。」他跟我談條件。
我好奇:「你說。」
「第一條,你帶著小新,跟我回英國。這次你跟我回去,我不會再對你實施魔鬼訓練,我們像尋常的一家三口一般。以我的能力,我們三個這輩子享福沒有問題。」說完,他頓了會,似乎想從我臉上讀出什麼。
忽而他輕笑:「我想,你應該不會選這條。」
「William,我……」
他表情如舊:「第二條,繼續報仇。周淵的死我無可奈何,但是我在榮城的手下,我自己也親自調查。周淵死前一個月,有個叫李遠程的人去找過周淵。他是NZS集團的員工,周淵死後不久,他辭職,得到了豐厚的酬金。當然酬金這些,都是暗箱操作,如果不是我追根追底去查,不會知道。
我去找李遠程時,他矢口否認。可當我綁架他妻兒時,他供認不諱,並提供了一段錄音。李遠程同樣是商場摸爬打滾下來的老狐狸,白譽京和他交涉時,他錄了下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把錄音交給警方?」我問道,「這樣白譽京非法逼死周淵,會被定罪的。」
William解釋:「李遠程手裡的是複印件,不足以作證。原件被誰毀了,你應該心知肚明。」
「噢。」
他不放過我:「而且以白譽京的能力,他肯定還有辦法推得乾淨。我跟你說,白譽京真正的實力和我不相上下,我和他硬幹,我不能百分百保證贏。錄音這事,捅到警方,除了丟了一個砝碼,別無他用。淼淼,你和我都清楚,情傷最痛。三十六計里的美人計,古往今來,多少人用,或成或敗。在我遇到你的時候,我就認定,你會成功。」
「William,你不怕我玩死嗎?」我輕飄飄反問。
他伸手,拇指久久停留在我的臉頰:「淼淼,你還有第一條路。」
和William在一起嗎?
我沉思:一起生活五年,他完全改造我,我對他卻一無所知。他的過往他的癖好,而且他始終不是周淵,我不相信他會對小新視如己出,如果我和William以後有了孩子。
我對William,從一開始就是懼怕和敬畏,夾縫裡都擠不出一絲繾綣的愛意。
William收回手:「淼淼,你記住,今晚過去,第一條路就永遠消失了。」
收回亂七八糟的情緒,我對他說:「William,就算你給我指明了殺人兇手,我都不會原諒你這一年的欺瞞。」
「嗯,」他起身,走到窗前,開了窗,突然說,「今天陽光不錯。」
「如果我兩個都不選呢?」我不甘心地問。
他回頭:「我這輩子都不想用這個嚇你的,不過你執意。我就告訴你,我會折磨小新折磨你,淼淼,你有太多秘密在我手裡了。如果你繼續走下去,我會在適當的時機,把周淵的骨灰還給你。」
「什麼是適當的時機?」
「白譽京一無所有的時候。」
一瞬之間,暖暖的陽光都驅不散他滿臉的陰沉。我忍不住問:「William,你和白譽京有什麼仇?」
他忽而笑了,有如春風福澤大地:「我哪裡恨他。」
再次大步走到我面前,他吻了吻耳垂:「我們算是達成協議了。」
「是啊,協議,」我冷嘲,「William,你逼走了我們之間的情意。」
「是你拋棄了我,淼淼。」William說得很是無所謂。
我隱隱覺得,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少之又少許諾別人一輩子的時候。可我,不能要。
「李遠程現在在哪?」我問William。
William回:「總算學有所成。可是淼淼,你不怕我捏造好一切等著你去鑽?」
我苦笑:「總有演戲遮不住的東西。」
「塔城。」William說起這個名字,似乎有莫名的眷戀。
「William,你可以走了,你在這裡待太久我可不好解釋。」我突然倦了,肚子空空,腦袋空空。
「沒關係,我可有辦法。」
William率先扔了那束玫瑰,可憐的花瓣四散。William還不滿足,碾壓了好幾腳。看著滿地花瓣,我覺得刺目。他又走到花瓶前,推倒了花瓶,踹了幾腳。柜子,椅子,果籃……但凡能動的東西,他全都攪得稀巴爛。
衛生間他都沒放過,我看不見,但聽得丁零噹啷的聲音。
他進去衛生間沒多久,門又被敲起,馬珊珊張皇的聲音時遠時近。可惜William反鎖了,她進不來。
洗了手出來,William滿不在乎地甩手:「淼淼,你丈夫跟你要錢未遂,你不該哭一哭?」
明白了他故技重施,我醞釀些許,擠出了一行眼淚。等會馬珊珊進來,我可勁兒想周淵,定能淚流成河。
William表情兇橫開了門:「賤女人,沒錢還住什麼院,死在路上才好!」
馬珊珊嚇了一跳,William走遠了,半天愣在病房門口不動。
我靠著枕頭,延綿不息地抽泣。
過了幾分鐘,馬珊珊才關上門。由聲響可以聽出,她正在收拾。她不時抽氣,顯然對她來說,這是個艱巨的任務。
我有傷在身,又有戲要演,愛莫能助。
William如此一鬧,我不僅恨白譽京,也恨William。周淵死了一年,瞞了我一年的人,我可以託付終身?
就算逼死周淵的事和白譽京無關,他都乾淨不到哪裡去。當年的罪,他早就定下了!呵,William來得好,讓我別做夢,千萬別!
真愛了又如何,我始終要把刀子刺進白譽京的心臟。
如果我調查到盡頭,William的手都染了血……沒關係,今天過後,我們扯斷了聯繫,扯斷了!
「真的嗎?」
我心裡響起了細弱的問聲。
馬珊珊估計整理累了,跑到我面前:「周淼淼,那個男人……真的是你丈夫?看著溫文爾雅,怎麼想到……竟是個斯文敗類……」
停止我抽噎,我抹了把淚:「確切來說,是前夫。我年輕時瞎了眼嫁給他,這次我病了,他來鬧,無非想跟我要錢……我不給,他就鬧。如果不是我躺在床上,他怕一打打死我,他還會打我……」
馬珊珊臉皺起,不知如何安慰。許久,她說:「你別激動,我先給你輸液。」土叉狂弟。
我左手已經慘不忍睹,她換右手。折騰許久,我也不哭了,怔怔、空洞地望著前方。
馬珊珊拾掇醫用品:「我還是請阿姨來打掃,你別嫌吵。實在難受,看看電視,或者直接睡個覺吧,做個夢,什麼都過去了。」
「嗯。」我表現得十分配合。
我的內心幾分蒼茫:如果睡個覺,一切能回到原點,我願意。
周淵回到我身邊,婚禮順利進行,我沒有被白譽京糟蹋……
可能嗎?
我現在的身體,哪個地方沒有白譽京的痕迹?我深知,我有時候不能拒絕他。比如他昨晚選擇溫存時。
金年橋在阿姨清掃時,趕到我病房:「周淼淼,為什麼這麼多人會傷害你?」
「你在這站著,不怕你表哥殺了你殺了我?」我反問。金年橋為了避嫌,沒有繼續負責我,而是讓另一個醫生來。他應該與馬珊珊私交不錯,她不會透露給白譽京。
金年橋走近我:「未來表嫂在我醫院出事了,我看看總沒事吧?」
「你錯了,你的未來表嫂是鄒瑤。」
金年橋收走了我的粥:「你老是嘴硬。」
他走了,我不多說,閉眼小憩,累得不行。
我滿腦子都是,等我出院了,我要去找李遠程。而且是,不能讓白譽京知道。上次和莫元闕去了海城,白譽京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去找李遠程,我必須做好周全準備。
頭真痛啊。
大概十幾分鐘過去,阿姨跟我說:「收拾好了,妹子,你這裡亂得可以!」
她話里有怪我給她加重工作的意思,我卻沒什麼好回,沉默以對。
阿姨出去沒多久,我伸手拿手機,在通訊錄上翻來滾去,最後落在「莫元闕」三個字上。
還沒按下去,病房門又開了,我抬眸,警備十足地望向門口。
是金年橋,捧著一束紅玫瑰,乍看和白譽京送的無異,手裡拎著約摸是粥盒的東西。
他先把粥盒放在椅子上,在拾掇玫瑰,放在我左邊的床頭櫃。彎腰,他孩子氣地逗弄怒放的玫瑰花:「其實我喜歡百合花。可是我補上束玫瑰,表哥可能不會發現。」
「你真是低估他。」我嗤笑。
他不介意,繼而把床搖起,桌子也擺好,他把粥盒打開在我面前:「雖然現在快吃午飯了,但我送到是我的誠意對吧?要是表哥問起,我會跟他說,我只是照顧一下被欺負的表嫂。」
「或者,你現在消失,會更好。」我冷冷道。
金年橋攤手:「好咧!」
他一股腦的好,總會打動我。越受打動,我越不能給他好臉色。
白譽京晚上來,踐約替我洗澡,不方便的地方,他用毛巾一次次擦啊摸啊。洗澡的時候,我就跟他女兒似的,被百般呵護。
如果William沒有出現,我或許會沉淪其中。
此刻我依舊沉溺,多少有點做戲的成分。
不清楚他知不知道William鬧過這事,他不問,我不提。洗完后,我整個人也神清氣爽不少,意識清醒地躺了兩天,我就悶極了,想出院。我被扶直了可以慢慢走,但他全程秀臂力把我抱來抱去。
我有時候在想,他到底是不是精蟲上腦。我是個正兒八經的病患,他卻要了我兩次。他動作比往常小,可到底讓我有點……難以承受。
當然,我不能否認享受的時候。
又濕淋淋,黏稠稠,他抱著我去衛生間草草沖洗,期間,他告訴我:「假期還有八天。」
*****
我提前出院,警察姍姍來遲,問我當時的情況。我其實很疑惑,應該白譽京解決了這問題。到了警局才知道,是莫元闕找我。
他和我單獨在審訊室里,我問:「莫元闕,發生了什麼事?」躺了一個多星期,我才意識到,離唐續雪給我的期限越來越近。
住院期間,我時刻關注NZS集團和桐原野仁手下公司合作走向,愈發密切。如果撤退,雙方都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唐續雪態度堅決,顯然不會在意這損失。
而我,可能會因此被白譽京徹底打落冷空。白譽京這個人,到底捉摸不透,如William所說,我入戲比他深。我不能起的時候,他抱我各種服侍,等我恢復點了,他也不常來了。前些日子,陳雋帶話,白譽京有個短途出差。
我哦了沒多說,陳雋總以為是我狼心狗肺。
我無心辯解。
莫元闕有點難受:「王建江死了。我聯繫上他了,他願意回來結果被趕上飛機,義大利一場暴動,他被誤殺了。」
「後來呢?」我眼前忽然濺開血花……
不管是意外還是算計,都太血腥了……太血腥了!
人命太脆弱。
「我去了他的葬禮,他兒孫都哭得厲害。我問了,他們都說不知情。以我的專業角度來說,他們沒有撒謊。王建江這事,板上釘釘的意外,我心裡總是……周淼淼,你說,是不是我們的調查害死了他?」
王建江固然跟著顧錚可能做了很多事,但終歸,罪不至死。
我有些茫然:「或許,是吧。」
莫元闕胳膊肘撐在桌子上,雙手抹了把臉:「還有張洋洋。我去幼兒園找她,各地找她,她突然心臟病發作了,現在仍然在醫院,昏迷不醒。」
死循環,就跟顧北生嘴裡所說的:李洲車禍死,唐菲全家都移民了。
「顧北生呢?」我問,壓抑心底不好的預感。
莫元闕摸了摸手背:「顧北生還是躲閃我,現在去了塔城說什麼交流藝術。什麼都斷了,所以我回來了,沒想到我回來,連你都出了車禍。」
我回:「放心,我的事和唐續雪的無關。」
沉吟片刻,莫元闕道:「和當年一樣,我現在有點無助。我以為我足夠強大,現在證明,我做不到。離奇的事一件接著一件,我更相信,續雪是無辜的。」
「等周末,我再去找找顧北生?」我問。
莫元闕搖頭:「我和顧北生是多年同學啊。」
「你也是男人。」顧北生說好了配合,躲閃莫元闕,要麼忌諱莫元闕對唐續雪的喜歡,要麼是受到了什麼威脅。如果是威脅,張洋洋住院,王建江直接死,看來對顧北生,是手下留情的。
走出警局,我要去小新那邊。
一路上,我反覆思量,還是打給唐續雪。
「有成果了?」唐續雪聲音悠閑,我可以想象,她素著臉搭理花枝的模樣。漫不經心本身,就是一種無可取代的美麗。
「唐續雪,王建江死了。」我平鋪直敘。
她冷冷笑出聲:「不錯,這個消息值得你給我打個電話。」
「唐續雪,我有的資料有限,當年的事,你願意跟我細說嗎?」我詢問,「顧錚設計害你,你知道理由嗎?」
「周淼淼,你是不是走到了窮途末路?」
想到莫元闕一籌莫展的樣子,我坦誠:「差不多了。」而且我這些日子,自己的煩心事一個接著一個,根本沒心思想唐續雪的事。眼見期限逼近,我不得不多想。
「周淼淼,有沒有人告訴你,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輕易承諾?」隔著遙遠的距離,我現在捉摸不透唐續雪的心思了。本來就沒琢磨透過,她比我更徹底地「死」過一次。很多人整容是為了變美,她整走了與生俱來的絕代容顏,又身陷牢籠,經歷假死,以為重生……卻又要面對桐原野仁無休無止的性、虐。
「期限最後一天,我會回到海城。到時候,你需要什麼,我興許可以給你。」唐續雪意外改口。
「你真的可以回海城?」我記得她說過,桐原野仁不會讓她回國。
「呵,」唐續雪聲音變得冰冷,「我整容了,我是唐澤慧學。」
可她既然信誓旦旦,我又瞎操什麼心?
我有點被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感覺,我想要掙脫,卻苦於沒有方向。
求助許玳瑁?讓她再委曲求全和林辰?然後,林辰能做點什麼?扭轉乾坤?似乎是可以……
我自己呢?
周淵的逝去,William的欺騙,白譽京的若即若離……
越想,我腦子的線團亂成一麻,我狠狠咬牙,忍了很久,才沒有發瘋。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心底的傷卻是很久很久都好不了。
小新許久不見我,見到我就撲進我懷裡,十分親昵。
看他可愛的樣子,我更不能讓他被William毀了,絕對不能……
心思定了,我不再尋死,而是正常恢復了工作。
我缺席很久,除了顧艷怡的故意刁難,真正堆積下來的工作很少,更證明我在NZS集團的可有可無。眼前橫著漫漫長路,走到這裡,路障又特別明顯。
想到唐續雪的事,我怎麼想都覺得詭異。
不管是三年前,還是現在,只要是相關人物,無不受害的。
白譽京的短差無端變長,沒有他的刁難。陳雋有意提攜我,逐漸帶我出席某些場合,會在旁邊指點一二。饒是陳雋這般兩袖清風、置身事外的姿態,都在茶水間各處被議論與我種種。
不過陳雋風雨不動安如山,流言不能激起他任何波瀾。
我自認面對流言我做得不差,看到陳雋,依舊覺得可以學習一下。
NZS集團照常運作,有餘羌,有一堆高層,不過經年累月沒有CEO運籌帷幄是絕對不行的。在我的世界里,少了白譽京,安靜了很多。
從會場回來,我問走在我前面的陳雋:「陳秘書,白總已經出差十多天了,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吧?」
「不知道,我去問問。」陳雋的回答令我大吃一驚。
「你不是……」
他回頭,平靜的眼裡滿是對我吃驚的瞭然。他整了整西裝:「你見過鄭槐,這次白先生帶上的是鄭槐。說是出差,其實……拋開這些,單單是我,我不會去問的。但是周小姐關心白先生了,我代為傳達,就毫無疑義。」
果然是精明出油的人,連問白譽京的行程,都要讓我做代罪羊。
不過,白譽京帶上鄭槐消失了十多天,不會類似黑幫血拚之類吧?
陳雋不等我回答:「我去開車,一起回公司,今天表現不錯。周淼淼,你再加把勁,茶水間蔓延的肯定是的傳奇事迹。」
我聳肩,不作答。
回到公司,我需要整理出一份報告,事實經驗總結。
白譽京和陳雋,都會嚴苛要求我。因此我在公事上,也是嚴格要求自己:寧願整理是多檢查多刪改幾遍,也不要被上司挑出錯處。
回來本來就下午三點多,我整理到辦公區人走光才確認無誤。
列印出來后,我去陳雋辦公室。
他還在,不過是在收拾東西,應該也按時下班。
我把文件夾給他,他擱在辦公桌上:「明天再看。」
我無所謂:「那陳秘書我下班了,明天見。」
「周淼淼,等一下。」他趕在我轉身之前,「白先生說,他明天晚上回來,你知道該怎麼做。」
我知道該怎麼做?
「嗯,有勞陳秘書拿我當槍使了。」我陳述,絲毫沒有置氣的意味。
陳雋逗樂了:「周淼淼,若我沒提及你,白先生肯定會扔給我個難辦的案子折磨我。你別低估自己。」
「你也別高看我!」
我先撤,慌亂收拾東西,走人。
明天?
周末,我放假的日子;唐續雪會回海城的日子。
不知道唐續雪在桐原野仁面前使了什麼計謀,反正她有回海城的權利。或者是三天的圈養讓桐原野仁放了心,或許是桐原野仁體力大不如前……
都不是我關心的事。
給許知曉的理由依然是我周六需要出差,所以她凌晨六點及時喊醒了我。
我早早趕到海城,卻不知道該落腳哪裡。我打給唐續雪時,她給了我個地址。我沒有選擇,轉述給司機。看著像黑車,但臨了,他收費還算合理。
下了車后,想到要面對唐續雪,我居然緊張起來。十來天,我當然不是干坐著等最後一天失敗。很多事情,越陷越深。
是幢二層小公寓,我看過去是有些年份了。花草茂盛,不是欣欣向榮的繁盛,而是無人管理的荒蕪冷寂。
徘徊在鐵門處,我以為唐續雪先到,結果沒有。
百無聊賴,她很快就到,我也不必催她。忽而起了股強烈的秋風,我裹緊了外套。不該是冷的時節,卻突然轉冷了。
耳邊忽而逼近剎車聲,黑色的車子,嶄新的。
先下來的是黑衣黑褲墨鏡的保鏢模樣的男人,他繞到後座,給唐續雪開門。不管是桐原野仁安排還是唐續雪自己,反正排場勾搭。
唐續雪穿著黑色風衣,極簡風格。她現在的臉,在簡單的裝束中,更為合適。乍看或許不出挑,細看,卻有無可匹敵的韻致。看著她依舊蒼白瘦削的臉,我總是會想起屬於當年的唐續雪的獨一無二的臉。
「你比我早啊。」唐續雪笑著跟我寒暄,轉頭囑咐了保鏢。
保鏢開了一層層的門,她領著我進去,邊介紹:「那是我以前的住處,我死後,就被封了。以前這地,還是商業中心,現在也衰落了,少有人來。何況,我是商洽來買這棟公寓的日本女人。」
進了公寓后,保鏢就退出去了,唐續雪讓我坐在沙發上。
「我始終生活在這裡很多年,我熟悉,給你泡杯咖啡。」唐續雪說完時,人已經飄進廚房了。
房子很乾凈,裝潢也走清新風格。我剛進,就感覺到陳腐之氣,就算有人打掃,沒人住,始終少了點生氣。
她端著托盤出來,兩杯咖啡:「我不加糖,所以你也沒加。」
我伸手去拿:「沒關係。」
非要親自端給我,她俯身遞到我跟前:「給。」
手心朝上,我接住杯底。
她猛地一顫,咖啡杯搖晃幾下,濺出滾燙的液體。
原本想接,但不想手被燙,我快步推開,疑惑:「怎麼了?」
眉頭微蹙,她道:「我的右手,受傷了……」說話間,她不顧自己鞋上沾了污漬,反而傾身上前關愛我:「你沒事吧?」
我作勢撩起她的右手袖口,發現乾乾淨淨,沒半點傷痕。
「你?」我疑惑。
再次和我對視時,她眼底多了詭譎。她右手敏捷地制住我的雙手:「是,我沒傷。」
「你想幹什麼?」我忽而慌了,費力掙扎。
她力氣,也出奇地大。
我踹她,她一躲,我趁機逃脫了她的桎梏:「你是不是瘋了?」
她一晃左手,我還沒看清,她手裡已經多出了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我,我自然不敢動,僵在原地:「你要殺我?」
臉上死氣沉沉,她威脅:「現在起,你再掙扎,我就打爆你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