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知道他們現在去哪裡了嗎?」黑龍爺笑嘆了口氣,是啊!這才是他的芽意,為了保護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怕是連命都可以不要,既然知道唐家會好好養育自己的兒子,她就不會冒任何險,小心翼翼得近乎膽怯。
「我不知道,養父的行蹤一直都保密得很好,如果他不想讓人找到他們的去處,那就誰都無法找到。」
「他真是夠狠的,是真的打算讓我這老頭子到死都見不到心愛的乾女兒一眼嗎?」對於這一點,老人家氣得牙癢瘁的。
「我想,只要黑龍老爺可以保證絕對不傷害我養父一根寒毛,相信您應該可以很快就見到我養母才對。」
「你是說……我見不到她,是因為她也有心避著我?」
「黑龍老爺是個聰明人,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是形影不離的呢?為了怕自己心愛的男人受到傷害,她當然不會見您,就算我養父有能力應付,但是,養母應該也不會想要冒任何不必要的危險才對。要不,當初與養父吵了一架,應該是可以帶著我回來找黑龍老爺,可是她沒有,遠從歐洲把我帶回了台北落腳,也不願意回來見您,這點心思您應該能明白才對。」
「好,我聽你的,替我捎個信兒給他們,就說老頭兒我年歲高了,再死活賴著也沒幾年,以往的恩怨就讓它隨風去了,只要他能夠把我乾女兒帶回來見我一面,我一定把他當女婿看待。」
「好,小輩一定儘快將您的話帶到。」端木揚頷首。
「你跟他們說話也都這麼生疏嗎?」
「小輩不懂老爺子說這話的意思。」
「養父?養母?你在他們面前都是這麼叫的嗎?」
「當然不是,只是老爺子是明眼人,知道我與他們二位的真實關係,知道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我當然也就不瞞您了,我跟一般人一樣,就喊媽,不過,對於養父,我喊他父親。」
「跟鈞風一樣,喊我爺公吧!是不是親生的都好,你這小子一開始就得我眼緣,我老早就想當你爺公了。」
「是,爺公。」他恭敬不如從命。
老人家滿意地笑了,忽然眼色一變,話鋒一轉,「我聽說在台灣有個當刑警的女孩兒跟你走得很近,你很保護她,跟爺公說說,她是你的什麼人?值得你大費周章給她辦那麼多事?」
「她是我細心呵護的玫瑰,誰也不能傷害染指的玫瑰。」他的語氣平穩而篤定,沒有一絲毫的遲疑。
因為,在他的心裡一直清楚這一點,沒有過絲毫的改變,但是他心裡也很清楚,自己並非是單純而善良的小王子,而是一個心地不怎麼良善的撒旦。
聽見他的回答,黑龍老爺愣了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年輕人說話真玄,不過爺公懂,說到底就是情有獨鍾,別的花兒再美,都不及自己的玫瑰嬌艷動人,但是,要保護你的那朵玫瑰不簡單啦!先別說她愛惹事,就光是她一個刑警身份,危險就會自動找上門了,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嗎?」
端木揚直視老人精銳的眸光,知道老人不只是心思敏銳,在他來這裡之前,應該對陶芯的生平也做過調查,自然他為了保護陶芯所做過的預防措施,也逃不過老人家的眼線。
黑龍老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怕他為了保護自己喜歡的女孩,不小心給惹火上身了。
「爺公不必擔心,小輩……孫兒心裡有數,不勞您擔心。」端木揚投給老人一抹戒備的眼神,用很明白的態度告訴對方不必插手。
「好,爺公就信你,哪天有空把她帶來給爺公瞧瞧,聽說她的身手不錯,跟她說爺公這裡高手多,包準讓她大開眼界。」黑龍老爺不是在炫耀,而就像普通的老人家,有什麼好東西就喜歡拿出來給小輩獻寶,就以某方面而言,是一種討好,因為除了這些之外,他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了,實在也不覺得自己還有哪裡可以讓人喜愛。
端木揚沉靜地抿唇不語,從老人的眼裡看見了高處不勝寒的寂寞,幾個能說上話的小輩都不在身邊,雖然叱吒風雲,但驀然回首時只看見自己的身影,總還是有些孤單。
「我會把爺公的話跟她說,只要爺公把那些高手召齊,再加上能讓她吃到飽的雕魚燒,包準她會愛死爺公,」
「好,就這麼說定了,帶她來之前通知爺公一聲,我要讓她愛死我這個老頭子,最好是纏著要當我乾女兒,如果能那樣就好了。」老爺子摩拳擦掌,似乎已經開始躍躍欲試了起來。
「她不能當您的乾女兒。」端木揚很不客氣地澆了老人一盆冷水。
「為什麼?」黑龍老爺訝異地看著他。
「您是我爺公,如果她當了您的乾女兒,不就成了我的姨?」光想到陶芯追著他,要他喊姨的光景,端木揚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她會的!那丫頭絕對不會跟他客氣的!
黑龍老爺愣了好半晌,似乎也想到了那情景,不由得大笑了起來,雖然年邁還是中氣十足,笑聲傳得老遠,就連屋外的老僕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幾人面面相覷,想他們「鹿野苑」不知多久未有過這樣的歡笑聲了!
機場里,遊人如織。
不過,陶芯到機場卻不是為了要玩樂,在上個事件結束之後,她回到了國際刑警科,今天到機場是為了押解由越南解送回來,因為觸犯了葯事法而被通緝的嫌犯前往地檢署歸案。
回來執勤的第一天,陶芯還是感覺有些恍惚,她勉強想要打起精神,卻老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
他們走進機場大廳,要與負責接洽的海關人員碰面,忽然,就在這個時候,陶芯見到人群之中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俊朗的眉眼,俐落的短髮,還有那股子目中無人的態度,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
牧羊人!
是他!那個人一定是他沒錯!
她什麼都還來不及多想,手腳的行動已經比腦袋快了一步,拔腿就要追上去,但就在這時,杜頌然冷不防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臂,他因為之前在國際緝毒方面表現亮眼,他也充分表現想要多了解國際事務這一方面的事,所以被借調到國際刑警科。
「陶芯!」他喊住她,「你想做什麼?現在我們可是在執勤,不要輕舉妄動。」
「我看見了……一個熟人。」雖然行動被困絆住了;但是她的視線就像跟那離去的身影有著看不見的牽絆,不由自主地追逐著。
「你這丫頭!」杜頌然沒好氣地嘆了聲,放開她的手臂,「好,你去吧!我會替你找個借口,不過快去快回,知道嗎?」
「是!」她大聲答道,一刻也不遲疑地追了上去。
陶芯飛快地朝著那高大背影消沒的方向追去,不過,經過好一會兒的耽擱,人早就已經走得不知去向了,哪裡還能讓她追得上呢?
她站在入境大廳門口,看著人車往來,有好半晌想出了神,不太能夠明白為何在追丟了他之後,心裡滑進了一絲苦澀滋味。
當初明明是她自己從他身邊逃開的。
難道,事到如今,她竟然會想要見他嗎?
還能再見到他嗎?
或許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樣的想法在陶芯的心裡一閃而逝,令她的思考有瞬間變得空白,不,與其說是空白,不如說是她不願意再繼續深想下去。
如果再也見不到他的面了,那該怎麼辦?
她無意識地咬住下唇,就連把自己咬疼了都沒自覺,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此刻盤踞在她心底的痂楚。
原來,她就真的那麼想見他嗎?
這瞬間,她才驚覺到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
原來,她比自己想像中,更加地想那一段日子,還有他……
陶芯一回到家,就聽母親說小揚已經回來了,她一時喜出望外,飛也似地奪門而出,感覺好像多耽擱片刻都教人覺得難以按捺,內心裡有一股子焦急,讓她想要馬上見到他的臉。
終於,當端木揚出來替她開門,令她感到最熟悉也最安心的笑臉出現在眼前時,她沒由來地也笑了,心裡有一種鬆了口氣,像是原本提著千斤重的擔子忽然放了下來,釋然而且開心地笑了。
可是,她的笑容卻在下一刻凝滯住了,她在他的臉上看見了一種熟悉的感覺,說不出來的難受教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怎麼了?怎麼一見我就哭了?」端木揚無奈的笑眸透過鏡片,瞅著她淚水潸然而落的臉蛋,「明明剛才還笑得那麼開心,怎麼哭了呢?」
「不知道。」她搖頭,還是不停地在掉眼淚。
陶芯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但她就是忍不住覺得好悲傷。
從機場回來時,她就一直覺得心裡頭沉沉的,像是快要被壓得喘不過氣,心裡有某種東西就要崩潰而出。
「誰欺負你了嗎?」端木揚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帶進門裡,順手將門給帶上。
「沒有。」她搖搖頭,還是忍不住一直掉眼淚。
「別哭,芯芯,是不是又被陶媽媽給罵了?沒事,我去替你說,保證她不會再怪你。」
「我又沒有做錯事,你要去說什麼?」她一邊哭著,一邊為自己的清譽抱不平,她又不是闖禍精,哪來那麼多罵捱啊?
「那就別哭,哭得我心都揪了。」端術揚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假,才幾日沒見,一見了她竟然成了淚人兒,瞧著教他心裡都難受了。
聽他這麼說,陶芯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埋著頭像只討寵的貓兒般往他的懷裡鑽,「抱著我。」
「好好,我抱著你,抱著你了。」他呵哄著,將她給抱進懷裡,大手輕拍著她的背,不斷地在替她順氣。
「抱緊一點,要抱緊一點……」她哽咽地哭喊道,緊緊地抱住他的腰,無法控制眼淚成串地掉下來。
為什麼她要覺得那麼悲傷呢?
不過就是再也見不到一個人,一個她才認識幾天的人!
再也見不到他,真的有必須那麼傷心嗎?
可是她真的覺得心好痛,痛得好像要死掉一樣。
「好好,抱緊一點。」端木揚收緊一雙長臂,像是要將她給揉進骨子裡般,驀然間,他心裡有一點靈犀,約莫知道令她哭泣的原因了。
是他!
不,應該說是那個在蘭卡威的「牧羊人」,她是為他而哭的。
稍早之前,他得到了知會,知道陶芯在機場見到他了,雖然有追上來,不過後來追丟了。
「別哭了,有我在,沒事了,嗯?」他一手捧著她的頭,深深地在她的頭頂上烙下一吻,心裡的感受十分複雜,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要高興,還是妒嫉起他所扮演的「牧羊人」角色竟然博得她如此深愛。
或許,是因為打從她的心裡太過相信他了,所以才會深信不疑,要不,他給了她「牧羊人」這三個字的暗示,已經夠清楚了。
陶芯從他厚實的胸膛聽見了低沉的嗓音在迴響著,那感覺十分奇妙,令她的心臟沒由來的窒了一窒,又在這時,她意識到了他熾熱的體溫,以及貼觸在她臉頰的胸膛,那硬實的觸感沒由來地令她介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