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清晨五點。天未大亮,從落地窗紗簾透進來的光蒙蒙的,帶著一抹黑夜未完全褪去的昏暖,空氣之中,卻己經帶著清晨來臨的露水味道。

唐水心四點半就己經起床,以最快的動作洗臉刷牙,昨天發生襲擊事件與范行淵忽然鬧著要住她家的事情,害她差點忘記正事。

好巧不巧,昨天才覺得月事應該這兩天會來,沒想到今天早上就來報到,昨晚買的衛生棉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唐水心換好衣服,從衣櫃里抄出一件外套與輕便隨身的包包,出了房間,走到與主卧只有一牆之隔的和室,透過玻璃格窗,看見和室里正在熟睡的男人,忍不住撇撇唇角,在心裡罵他無賴。

什麼時間太晚,天太黑,他不敢開夜車回家。

那他們在一起時,他常常興起載她去游車河,只為了可以與她在開車時談談天,甚至於晚上開夜車,只為了可以在一大清早到台南吃頓當地的早餐,那開車的男人不是他,能是誰啊?!

不過,她不想在他面前提起過去的事,而且,就算她真的提起了,他這個無賴大概會說因為有她陪著,情況不一樣。

唐水心苦笑嘆息,目光似是不經心地從他熟睡的臉龐往下瞥去,看見一大片裸露在薄被之外的胸膛,嫩頰不自覺地泛起嫣紅。

因為長年的運動以及練武術,令他的肌肉線條非常結實,她喜歡觸碰他的感覺,可以感覺到男性的薄膚之下,包覆著如鐵般硬實的肌理,強壯,而且有力,她不否認,此刻坦露在她面前的,是一片誘人的春色。

可是,她知道他最結實的地方,是一雙長腿,尤其是大腿的部分。

這一瞬間,她不自主地想到他們做愛時,被他強而有力的頂入,那幾乎要將她給震成碎片的強悍力道,如今想來,都仍舊教她不自覺心神蕩漾。

唐水心咬唇,立刻制止自己再繼續妄想下去,但是臉頰卻己經是一片止不住的紅潮泛濫。

她知道他喜歡爬山,他的腳力就是由此鍛煉而來。

雖然這幾年己經少聽見他去爬山,但這個喜歡征服高山的男人,長年的登山習慣,讓他練就了卓越的腳力,他唯一的遺憾,是在攀爬世界第一高峰時,因為左腿受傷而被迫放棄,她知道直至今日,那依舊是他心裡最遺憾的事。

氣象預報這兩天會下雨,空氣里的濕度頗高,不知道他受傷的那隻腿會不會痛?他那個小女朋友不知道有沒有聽她的話,幫他買護膝呢?

驀地,唐水心的美眸攏上黯然,唇畔啥起一抹淺淺的苦笑,她想這些做什麼呢?這己經不再是她該擔心的事情了!

她看時間還早,不想在這時候就喚醒他,走到書房的抽屜里拿出備用鑰匙,打算寫張紙條告訴他出去之時,記得幫她把門鎖上。

然而,就在她走出書房,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之時,身後冷不防地傳來范行淵聲音低沉的疑問句。

「你要去哪裡?」

唐水心被他冷不防揚起的嗓嘎音嚇了大跳,回頭瞪著他,一耐心跳得飛快,深吸了幾口氣才平復過來,「你可不可以不要偷偷摸摸嚇人哪?」

「到底是我偷偷摸摸嚇人,還是有人鬼鬼祟祟要做虧心事呢?」

「這裡是我家,我做什麼都是光明正大的。」她別開美眸,不看他那一大片令人遐思妄想的赤裸胸膛。

「那你想瞞著我去哪裡?」他不想跟她爭「光明正大」這一點,知道她的去處才是他的目的。

「我才沒有瞞著你,是我看你還在睡覺,不想吵到你而已。」這男人說話一定要那麼氣人嗎?唐水心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瞪他。

「你還沒說,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買菜。」

「替我做早餐?」他挑起一邊眉梢,眼眸里閃過一抹竊喜。

唐水心抬起美眸,給了他一記「你想得美」的瞪視,「你想要吃早餐,可以等一下出門去吃,這裡再偏僻落後,總也有幾家早餐店,我現在跟人家約好要去環南市場買菜,現在他們的車應該己經在樓下等我,我沒時間跟你多說,原本我想把備鑰留在桌上,寫張紙條給你,現在你醒正好,我就省得寫紙條,鑰匙給你,出去之前記得幫我鎖門。」

說完,她將準備好的一副鑰匙交到他手裡,范行淵不動聲色地將鑰匙接下,卻在她趕著出門時,閃身擋住了門口。

「我也要去。」他沒打算歸還到手的鑰匙,但也沒打算乖乖等門。

唐水心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幾乎將整扇門給遮擋住的高大身軀,「你不要在這種時候跟我鬧好嗎?我要趕著出門,他們現在一定都己經到樓下等我了,你快點讓開,我要出去啦!」

「打電話通知他們,你要坐我的車去。」他擅自抄過她的包包,從裡面拿出她的手機,遞到她的面前。

「你是認真的?」

「我的表情讓你看起來像在開玩笑?」

「不。」就是因為不是,才教她覺得困擾。

「所以我要去。」他咧開一抹像是大男孩般的寞,眼神卻是十足的男人,不容她挑戰反對的堅決。

唐水心抬眸瞪了他好半晌,終於不甘心地接過他遞來的手機,按下友人的電話號碼,告訴他們可以先把車開走,她會搭范行淵的車隨後跟上。

范行淵一直覺得,如果帶他的前妻去攀爬高山,無論那山如何險峻,地形如何惡劣,她一定是可以走到最後的那個人。

就算到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也一定可以走完全程。

她就是一個如此堅強獨立的人,完美得教他覺得好可恨。

他們一行總共有五個人,其中只有己經年屆六旬的吳先生是男人,其餘都是些婆婆媽媽,年紀從四十幾到六十幾都有,其中郭太太與她是同一個小區的住戶,對於范行淵的意外出現,她比誰都感興趣。

唐水心己經可以料想,不出明天,她帶男人出入的消息,一定會傳遍小區里的婆婆媽媽團體,但她己經不想管了,今天先應付了范行淵再說。

「今天是你小區大拜拜還是請客嗎?為什麼要特地來這市場買那麼多菜?」范行淵跟在她的身後,很順手地把她的購物拖車接過手。

「來這裡是因為這裡的肉品新鮮,有些商家跟郭媽媽他們是老交情,一定會給我們最好的貨色,價錢也漂亮。」唐水心吩咐大家兵分三路,負責採買不同的食材,因為今天她帶了范行淵來,所以這組就由他們兩個在一起,「我們沒有要請客或拜拜,我們跟自助餐工廠借了一個地方,周末的時候,就會做便當到獨居老人的家裡分送。」

最初,是附近小區一位認識的主委臨時請她幫忙,替班幫了兩次,後來,只要她周末時抽得出空閑,就公主動參加這個活動,她從小就跟奶奶相依為命,大概是這原因,讓她對於那些無依無靠的獨居老人格外心疼。

「你跟我離婚之後不回唐家的屋子去,就是忙著這些嗎?」范行淵對於她的「熱心公益」頗不以為然。

「我沒跟郭媽媽他們說我離過婚,你這話別在他們面前說,我不想他們在背後猜測我。」

唐水心沒好氣地回眸瞪了他一眼,心想還好只留他跟自己一塊兒走,要不,他剛才說的話包準己經讓人聽見,而她就等著教人說閑話。

「我沒有不回唐家。」在說出這句話時,她一雙美眸微斂了下,轉頭掃視著攤子上的貨色,「你知道我是被唐家收養的孩子,我原本姓蘇,在我小時候跟爸媽和奶奶一起搬到美國去住,在大哥派我回台灣的第一年,我就把奶奶的骨灰帶回她的老家,那天是給奶奶掃墓,順道經過那個新造鎮,想說就近買間房子給自己也不錯,說也巧合,那間屋子原本的主人要搬回南部去,所以決定把房子賣出來,所以是緣分吧二我現在至少還要在台灣待兩三年,到時候房子要怎麼處理,我現在還沒想那麼多。」

「我希望你回唐家的房子去,那裡比較安全。」說著,他接過她才剛付完錢的一袋四季豆,因為購物車裡己經放不下,就拎在手裡。

「我會防身術的,你忘記了嗎?你不要因為昨天的突發事件就矯枉過正,我不會出事的。」

「你沒想過,如果對方的本事不是你用防身術可以對付得了的呢?」

「范堂少爺。」唐水心自然是知道他這個「堂少爺」身份,回眸睨他,沒好氣地笑說道:「你會不會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你如果怕出事,是不是先告訴我,是誰要對付我呢?」

「我……我是怕無端災禍,殃及池魚。」

「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我?」她挑起眉梢,質疑地瞅著他。

「沒有。」他咧笑,回眸迎視她的注視。

無賴!唐水心投睨他的眼神,似乎在罵他這句話,只見他聳聳雙肩,繼續跟在她身後,陪著她一起把菜買完,跟其他兩方人馬會合,把菜搬上車子,直接開到他們商借的自助餐工廠。

他們煮飯菜的地方,是工廠後面的一間小屋子,是工廠老闆熱心免費出借給他們,鍋瓢碗盆一應俱全,煮上百來份的便當不成問題。

負責著火炒菜的人是郭媽媽,有人洗菜,有人切菜,而唐水心則是負責揀菜,一大早馬不停蹄忙到九點,只吃過簡單的早餐,要是在平常時候,她還不會覺得太累,可是剛好是月事的第一天,一整個折騰得難受。

終於再也忍不住隱隱泛上的疼痛,她借口要上洗手間,到後面配水吃了止痛藥,就在把止痛藥收回包包裡頭,轉頭要回去廚房時,就看見范行淵矗立的高大身影擋在眼前。

唐水心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大跳,「你要出現時好歹出點聲可以嗎?人嚇人是很可怕的。」

「你在吞什麼?」范行淵眸光微挑,一臉審視地打量著她。

「綜合維他命,早上忘了吃。」她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不想被他知道她在吞止痛藥,「郭媽媽的菜應該都炒好了,我要回去幫忙包便當了。」

說完,她越過他身邊往外走,沒有回頭,也知道他的腳步跟了上來。

「你永遠不知道會累?」

「當然會啊!我現在就很累,所以你可以閉嘴,不要讓我浪費力氣跟你說話嗎?」她投給他一記不耐煩的瞪視,知道她自己是在遷怒無辜,但人不舒服的時候,也管不了誰是無辜,而誰又不是了。

「我覺得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從市場回來時,他就一直想要跟她說,但總覺得他說了會讓她不高興。

「哪有?你不要亂講。」她想也不想地就否認,但心裡沒有不高興,知道他說這話是關心她,她很感激他的關心,但她不能接受。

范行淵早就料到她的反應,心裡不意外,也沒再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跟在她的後面回廚房。

無論她在做什麼,他就跟在她身邊做,他忍不住在心裡苦笑,這竟然是他此刻唯一能留在她身旁的方法!

在近百個便當都包好之後,他們分三路送到獨居老人家裡,因為唐水心跟范行淵只有兩個人,所以需要有人餵食的老人就由郭擱媽他們那邊去負責,但也因為這樣,唐水心這組就多分了幾份要送的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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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棍與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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