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婚(上)

第三章 離婚(上)

沒有擁抱,沒有眼淚,沒有激動,甚至都沒有喜悅,夫妻久別重逢,覃青有的只是意外:「你今天回來的嗎?媽呢,她沒來?」

「嗯,剛到家不久。我媽沒來,就我和你。」朱從嘉準備起身過來給覃青搬椅子,覃青自己已經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接下來是一片尷尬的沉默。過了一會兒,兩人又同時出聲,覃青笑了笑:「你先說。」朱從嘉說:「還是你先說吧。Ladyfrst。」

覃青說:「要不先點菜吧?」

「好。」朱從嘉伸手招來服務員,接過菜單遞給覃青,「你吃什麼?」

覃青說:「我要銀魚蒓菜湯就可以。」

朱從嘉點頭,將視線落在菜單上:「松鼠鱖魚,清溜蝦仁、蟹黃豆腐,就這幾樣,謝謝!離家這麼多年,最想吃的還是正宗的家鄉菜。」後面這句話是對覃青說的。

覃青笑了笑:「那就多吃點。」對於這個丈夫,覃青對他的了解實在有限,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性格如何,她幾乎一無所知。這些年來,她仔細回想過他們的婚姻,像一場兒戲那麼簡單,真的,真如一場兒戲。當年她的師父,也就是現在的婆婆——朱從嘉的媽說希望自己能做她兒媳婦,覃青以為師父只是開玩笑,她只勉強算讀了初中,而朱從嘉卻是留學美國的博士,怎麼可能看得上自己。然而從美國回來探親的朱從嘉卻對她展開了追求,覃青從小愛學習,對讀書人格外崇拜和尊敬,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就領了結婚證,結婚三天之後,朱從嘉就因探親假到期飛去了美國。

他這次回來是做什麼的?覃青瞥一眼對方,只覺得對面就是一個陌生人,半分親近感都生不出來。

朱從嘉端起茶壺,給覃青倒了一杯茶:「喝茶。」

覃青點頭,端起來送到唇邊意思了一下,又放下了:「你這次回來多久?」

朱從嘉看著覃青:「還不太確定,看事情辦得如何。你現在好嗎?」

覃青點了一下頭:「還可以。」

「我聽我媽說了,你將她的店子打理得非常紅火,謝謝你。」朱從嘉說。

覃青聽見這話心裡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己開這個店子,是在幫他開一樣,她模糊地「嗯」了一聲:「我也不會幹別的,只會做衣服。」

朱從嘉的手指在茶杯上點了一下:「也挺好,起碼有一技之長。」沉默了片刻,又說,「謝謝你這些年一直照顧我媽。」

覃青笑笑:「這不是應該的嗎?再說媽身體還不錯,也談不上多少照顧。」

「我看到了,我媽的左手已經好多了,她都跟我說了,這是你的功勞。謝謝!」朱從嘉說。

覃青臉上掛著客套的笑容,婆婆是在他們結婚那年中風的,落下了偏癱的後遺症,朱從嘉從美國回來探病,順便替他媽娶了個兒媳婦在家照顧老人。如果剛開始覃青還有點痴心妄想,時間一長,她還是想明白了,不過是人家請了個免費保姆而已。也好,就跟她姑奶奶說的那樣,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不缺吃不少穿,不挨打不受罵,就嫁得不錯了,雖然這男人幾乎算不存在。

朱從嘉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把目光在自己手指和對面的覃青臉上切換,他對覃青沒什麼感情,卻不得不承認那張臉確實賞心悅目,古人說的秀色可餐是真的。周圍也有不少男食客頻頻將目光向覃青身上投射過來,這令朱從嘉的虛榮感莫名膨脹。覃青就那麼大大方方地讓他看著,反正這些年她也習慣了來自各色男人的目光,只要不動手動腳,她還是能夠泰然處之的。

菜陸陸續續上來了,兩人客套了一番,開始吃飯。朱從嘉不是個健談的人,覃青更不知道與他何從談起,埋頭吃了一會兒,朱從嘉打破沉默,開始不著邊際地閑聊起來,從松鶴樓的菜說到曹月娥的身體,再從蘇州的變化說到國內的房價等等,半句也沒聊到對方身上去,朱從嘉有些意外覃青居然能接得上話題,看來她也並未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如果進行深層次的思想交流,肯定就不行了。

吃完飯,朱從嘉說:「你如果不累的話,陪我去街上轉轉?」

覃青點頭:「可以。」

朱從嘉非常紳士地要替覃青拿包,覃青猶豫了一下,讓對方拿了過去。朱從嘉單肩背著她的包走在前頭,覃青跟在後頭無聊地晃悠著雙手,目光落在他背上,就不自覺地就開始打量起他的身材來,男人個子並沒有她記憶中的那麼高大,大概也就是1米75左右,偏瘦,肩膀溜得比較厲害,如果穿西裝,必須要個比較厚的墊肩才行。她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有種很怪異的感覺,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嗎?自己對他如此陌生,當初怎麼就同意嫁了呢?也許當初自己以為那就是愛情,也或許真像姑奶奶說的那樣,就為找個好歸宿吧。

覃青正在想著這事,朱從嘉突然回頭:「可以嗎?」

覃青抬起頭,一臉茫然:「啊?你說什麼?」

朱從嘉說:「我說進去瞧瞧?」他指的是一家珠寶店。

覃青點頭:「隨便。」

進了門,朱從嘉突然問:「你的戒指呢?」

覃青看著自己的雙手,上面光溜溜的,沒什麼都沒有,連指甲油都沒塗,指甲也剪得短短的:「放家裡了,我給人做衣服,戴戒指會勾壞面料。」不塗指甲油不留指甲,也是為了工作需要,因為這可能會傷到面料。

朱從嘉點頭:「那給你買項鏈或者耳環吧。」

覃青有些意外:「啊?給我買?不用了吧,我平時也不戴首飾。」

然而朱從嘉卻堅持給她買:「這麼多年也沒給你買過什麼禮物,補償一下。」

覃青覺得補償什麼的根本就沒有必要,她也沒給過對方什麼,沒失去什麼,哪裡需要什麼補償。但是她沒能拒絕掉,朱從嘉執意給她買了一條金項鏈,還添了一句:「你皮膚白,戴黃金的好看。」

覃青並不喜歡弄得自己珠光寶氣的,更何況是俗氣的黃金,不過她也沒爭辯,黃金至少還能保值不是。

買完項鏈,朱從嘉又想帶她去商場買衣服。覃青覺得這特別像一個父親在補償他久未謀面的子女,或者是一個男人在補償他冷落已久的小情人,可惜她兩樣都不是:「不用了,衣服我都是自己做的,不用買。」覃青不光手工好,在設計方面也很有天賦,她只要見到漂亮的衣服,就能弄出大致的版型來,修修改改,縫縫釘釘,衣服就做出來了,她已有好幾年沒怎麼買衣服了,她穿出去的衣服也經常是受人誇獎的。

朱從嘉看著她,有些意外:「你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

覃青低頭:「哦,這個開衫不是。」

朱從嘉說:「那好吧,就不買衣服了。鞋子呢?還有化妝品護膚品呢?有需要的嗎?」

覃青搖頭:「不用,那些我都有。」

朱從嘉不知道幹什麼了,過了好一會兒:「那個,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喝咖啡吧?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覃青知道,今晚的重頭戲來了,她點頭:「好。」

晚上的咖啡館人也不少,兩人找了個卡座坐下。朱從嘉為了現實自己的優越感似的,拿著菜單問:「你要喝什麼?Latte,mochaorcappuccino」

覃青說:「拿鐵吧。謝謝!」她的妹妹覃虹在南京上大學,假期過來她這裡小住,偶爾會拉著她上這類地方來小資一把。

朱從嘉點了單,背靠著椅背:「國內這些年的變化真大,都快趕上美國了。」

覃青笑笑不說話,她沒去過美國,沒有發言權。說變化,她每天都生活在這裡,街區是老樣子,周圍的人依舊還是那些人,大家都按部就班地過著每一天,看不出有多大變化。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大概是正式會談前的閑聊。

咖啡很快就上來了,拿鐵的中間用牛奶做了顆心的造型,覃青用勺子攪拌了一下,將那顆心給攪散,也不喝,偶爾抬眼瞥一下對面的朱從嘉,等他發話。朱從嘉喝了一口咖啡,終於開始說正事:「覃青,咱倆把婚離了吧。」

覃青心頭彷彿鬆了一口氣,彷彿懸置已久的鍘刀終於落下來,砍掉了她心中最後一點留下的理由,她點一下頭:「好。」

對面男人無奈地笑了一下:「我女朋友懷孕了,我不能讓她們母子沒名沒分。對不起,覃青!」

覃青點頭:「沒關係,應該的。」

朱從嘉緊緊盯著覃青的表情,又說:「你是個好女人,是我辜負了你。你以後一定會找到比我更適合你的那個男人。」

覃青沒說話,這算不上辜負,本來也沒對他抱有什麼期待了,這名存實亡的婚姻,就差一張離婚證了。

朱從嘉接著說:「我看得出來,這些年你的變化很大,可惜我們一直都沒在一起,也沒什麼感情。謝謝你幫我照顧我媽,我會補償你的。」

覃青直截了當地說:「什麼時候去辦手續?」

朱從嘉盯著覃青的眼睛,仔細地看了又看,沒有從中看到半分委屈、不甘和不舍,有的只是淡漠和釋然,他突然覺得有些不甘心,自己在這個女人心中就沒有半分痕迹?還是她另外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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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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