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跑單
對於跑單這個可能，覃青一開始也只是想想，沒想到會是真的，畢竟對方每人交了兩萬塊錢的定金，誰會拿這麼一大筆錢來開玩笑啊，前兩次那幾個人來試衣服都很積極，並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暫時聯繫不上，有可能是出國去了，那幾個人不是愛出國去購物嘛。
覃青找了這麼個理由安慰自己，又耐著性子聯繫了幾天，也依然打不通電話。覃青不安逐漸從心底蔓延到了眼底，連新來的女徒弟小兔都察覺到了，她悄悄地問李子燁，被李子燁「噓」了一聲擋回去了，讓她不要再提這事。
當初李子燁就覺得那幾個人定金交得太少，連面料錢都不夠，擔心會跑單，沒想到一語成讖，居然變成現實了，他是實打實替師父擔心的。這幾個月師父加班加點，為了這三個單子，不知道推了多少單，結果倒好，這幾個月白乾了不說，自己還要倒貼進去幾萬塊的面料錢。到底是誰這麼缺德，非要用這種方式來害人呢，她們這麼干，自己也撈不著好啊，那幾萬塊定金不是錢啊。
覃青自進入社會之後，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麼不合常理的事。發生這樣的事，真是有苦都沒處說，如果不是自己耳根子太軟，怎麼會同意只交了百分之十的定金呢，如果堅持要百分之二十的定金，至少自己不會賠錢。
覃青一開始並沒把這件事告訴覃虹和陶蠡，怕他們替自己擔憂。覃虹知道這件事，少不了要破口大罵一通，回頭來安慰自己幾句，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只能徒添她的煩惱。陶蠡知道這件事，應該只會一笑置之，對她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吃一塹長一智，多少損失我補給你」。她不想讓妹妹不開心，也不想成為陶蠡的負擔，他們沒有必要為自己的錯誤來承擔後果。
這些日子，覃青覺都睡不安穩，有時候半夜裡醒來都要給對方打電話。有一天夜裡，她終於撥通了於女士的電話，對方一看到她的電話就給掐了。覃青又撥過去，對方最後還是接了，一接通就說：「對不起，老闆娘，我朋友在你那做的那幾件衣服要不了了。我們幾家原本是一起開公司的，最近做生意賠慘了，公司都要倒了，到處都是追債的人，我們東躲西藏的，那衣服我們要不起了，實在是抱歉，你看著處理了吧，定金我們也不要了。」
覃青心裡拔涼拔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本來做她這種生意，跑單的風險是必須要承擔的，客戶交了定金，最後違約不要貨了，她也沒有辦法。覃青想著那三套衣服，那三個人的身材都那麼怪異，跟標準款相去甚遠，就算是拿出來處理給別人，恐怕都沒有人能穿得了。價值二十多萬的衣服，做兩萬塊一套賣出去未必都會有人要，誰會花幾萬塊錢來買一套不合身的衣服呢？
偏生這個時候，劉朝霞又來催債了。覃青看著劉朝霞，面露難色：「霞姐，我店裡出了點問題，錢能不能明年再給你？」
劉朝霞看著覃青：「青青，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覃青嘆了口氣，只好把這件事告訴了劉朝霞。劉朝霞看過了覃青做的那幾套衣服：「青青，我覺得這可能是個陷阱，有人想故意害你。哪有三個人相約來做衣服，然後身材又都正好相差這麼大的，這種身材，多少人里才能挑得出一個來？她們做了，衣服要是不要，你根本就賣不出去，也沒辦法改了重新再做，這樣的面料，就算改了重新做，你也賣不出面料的錢來。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覃青用手扶著額頭，苦笑：「是的，我知道，這衣服我是怎麼也處理不出去了。這次是虧大了。」她得罪過什麼人，除了楊姝，她還想不起有誰，會是她嗎？
劉朝霞對覃青說：「青青啊，姐知道你的難處了，錢你可以遲兩個月再給我，但是不能再遲了，我們最近買了一套期房，還有兩個月要交房了，到時候要交首付，正好還差了十多萬。」
覃青看著劉朝霞，只好點了點頭：「謝謝霞姐，我一定想辦法把錢給你湊齊。對不起！」
劉朝霞拍拍她的肩：「以後一定要按照規矩來，該多少就多少，誤了工就算了，千萬別自己還往裡面貼錢。」
「嗯，我知道了。」覃青有了這樣的教訓，以後都不敢犯同樣的錯了。
覃青讓李子燁從倉庫里搬出面料，自己一口氣裁了幾十套西裝面料，沒日沒夜地開始裁剪縫製，以半手工半車工的形式製作成衣，開始將半定製衣服賣起來。因為年末了，逛商場添置新衣服的人也多了起來，她要趕在年前做上一筆生意，爭取早日將劉朝霞那筆錢補上。
每天商場還沒開門，覃青就從員工通道到了店裡，開始縫製衣服，三餐都在店裡解決，吃了飯就開始忙，一直忙到晚上商場關門才回家去。陶蠡到年末了也忙得腳不沾地，變身成了空中飛人，好幾天都見不上一面，每天都只有電話聯繫。
這天陶蠡好不容易有空，打電話約覃青見面，覃青卻支支吾吾的，說自己沒有時間。陶蠡終於忍不住，親自跑到店裡來了，一看覃青坐在衣服堆里埋頭幹活，自己來了都沒抬過頭，他深吸了一口氣：「青青！」
覃青抬起頭來，看見陶蠡，笑了一下：「你來了啊。自己找地方坐。」
陶蠡看著覃青的臉，因為睡眠不夠而帶著青白色，眼袋也非常重，這模樣將他結結實實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回事？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覃青騰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沒事，等忙完這陣子就好了。」
陶蠡看著桌子上椅子上全都是面料和衣服，自己往哪兒坐啊，皺著眉頭說：「你接了個什麼單，把自己折磨成這樣了。」
覃青低頭繼續忙碌：「沒接單，這是半定製的成衣，我自己做來賣的。」
這個陶蠡聽她說過一點：「你不是打算年後再做的，怎麼現在就做了起來。你有多久沒好好吃飯、沒好好休息了？」
李子燁趕緊探進頭來告狀：「陶哥，我師父每天從早上七點就開始做衣服，一直做到晚上十點多才下班，她根本都不休息的，她這樣已經忙了一個多禮拜了，你看店裡那些衣服，都是她這幾天趕出來的。」
陶蠡一聽心疼壞了，搶過覃青手裡的活計：「青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要這麼拚命？」
覃青不敢看陶蠡的眼睛，輕描淡寫地說：「沒有，就是要過年了，生意好，所以抓緊時間多做一點。」
陶蠡扭頭看著李子燁：「子燁，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李子燁張了張嘴：「師父，不是我主動告訴陶哥的，是他問我的。」
覃青抬起頭朝李子燁擺手：「子燁你出去，我來說吧。」
李子燁嘆了口氣，把工作室的門拉上了。
陶蠡搬開覃青身邊一張椅子上的衣服，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那你就好好跟我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覃青掩飾住右手無名指背上的一個紅色凍瘡，陶蠡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這是怎麼回事，手怎麼也給凍傷了？你怎麼這麼拚命，不愛惜自己呢？我才幾天沒來，你就這麼折磨自己，真不叫人省心。」這下真把陶蠡給心疼壞了，他將覃青冰冷的手捧在手心裡。
覃青被他溫暖著，鼻子突然有些發酸，但是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垂著頭壓低了聲音說：「我之前接的單跑了，做好的衣服客人不要了。我欠了霞姐十幾萬的面料錢還不上，她寬限了我兩個月，所以我得抓緊時間賺錢。」
「就為這事？」陶蠡看著她。
覃青點了點頭。陶蠡摩挲著她的手背：「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呢，不就十幾萬嘛，不夠我給你。」
覃青猛地抬起頭看著他，用力搖頭：「我不要你的錢。」
陶蠡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算我借你的行嗎？」
覃青輕嘆了口氣：「還沒到非跟你借錢的時候，如果真的需要，我會的。」
「你跟我說說跑單那個是怎麼回事？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陶蠡看著覃青。
「這事也賴我自己，……」覃青將整件事原原本本跟陶蠡說了。
陶蠡聽得皺起眉頭：「不是一個單，是跑了三個單？這原本是六十萬的生意，結果你還往裡頭倒貼了差不多十萬是吧？」
覃青點點頭：「是的。我以為是熟客，關係不大的。」
陶蠡抬手摸摸覃青的頭：「別擔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當買教訓了。做生意都是這樣，有賺有賠，還好虧得不多。你也別太責怪自己，本來已經傷了心，現在還要傷自己的身，那就太不合算了。你這批成衣該做還是做，但是沒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那麼疲憊，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了，累壞了身體得不償失。」
覃青吸吸鼻子，用力點頭：「好。」
陶蠡將覃青正在做的衣服放到工作台上：「今天咱們好好休息一下，不做了。走，我帶你去放鬆去。」
覃青看著桌上成山的衣服，還有些猶豫，被陶蠡一把拉走了：「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抱出去。」
覃青聽著他的話，不由得笑了：「好吧。」一口也吃不下大胖子，她讓自己這麼辛苦，何嘗又不是在懲罰自己。
陶蠡帶著覃青去了湖畔會所，吃完飯，陶蠡又拉著覃青去泡溫泉放鬆，覃青聽說要泡溫泉，有些害羞，陶蠡拉著她的手：「就當陪我泡吧，我都飛了半個多月了，累得都要散架了，泡完溫泉，咱們去推個油，好好放鬆一下。」
覃青聽他這麼說，便不得不點了頭，答應一起泡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