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 110 章
姜澈愣了一瞬,從謝秀手中接過書信細細看了,面上露出瞭然的淺笑。他把信還給謝秀,溫言道:「阿秀,幫我回信給秦王,就說我明日上門拜訪。」
謝秀拿著信,沒有立即轉身離去,而是遲疑道:「可是太醫說了,要你卧床靜養……」時隔多年,她對姜澈和衛昭的過去早已不再介懷,只是姜澈的身體狀況,讓她很不放心。
姜澈擺了擺手,輕笑道:「在家悶了這麼些日子,不過出門走走,不礙事的。」
謝秀無意和姜澈發生爭執,略一頷首,就準備去給衛昭回帖子。不想姜澈又叫住了她,叮囑道:「阿秀,記得派人幫遙兒到學堂告假,我明日要帶他去拜訪秦王。」
謝香聞言一愣,片刻方輕輕點了點頭。姜遙是他和姜澈的獨子,今年剛滿九歲,因宮裡沒有適齡的皇子皇孫,姜遙並未進入宮學讀書,而是在渝京一家有名的學堂就讀。
衛昭要見姜澈還得預約,免得讓人心生突兀之感,可他要見君情,就沒有這樣的顧忌了,前頭叫人給永安王府送了帖子,隨即去了長寧王府,連聲招呼都沒有提前跟人打。
姬辛去了西城大營,姬卉在學堂讀書,長寧王府只有君情一個主人。
衛昭進門毫不客氣,直接把所有下人打發了出去才和君情在書房說下來說話。
「我剛收到榮兒送來的急信,他告訴我兩個很糟糕的消息。」衛昭開門見山。
君情不動聲色,挑眉道:「什麼消息?」能讓衛昭特意來告訴他的,莫非是和華兒有關。
衛昭微微蹙眉,先是瞥了君情一眼,見他神情還算平靜才低聲說道:「朱夏攻陷了南越國都靜安城,榮兒和華兒潛入靜安打聽敵情,順便營救了蔻兒的兩個兒子,但是……」
「但是什麼?」見衛昭欲言又止,君情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衛昭略頓了頓,沉吟道:「在他們返回的路上,榮兒和華兒失散了……」
君情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的淡定,他霍然站起身,揚聲道:「華兒落到了朱夏人的手上?」
衛昭搖頭,繼續說道:「榮兒在信上說,他失去了華兒的消息,但是據埋在南越和朱夏的斥候所說,他們並未得到華兒被擒的消息。」君華的身份很有用,圖朵不會意思不到。
君情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他死死盯著衛昭,半晌沒有說話。
衛昭平靜地和他對視,也是一言不發。不多時,君情重新坐下來,平靜道:「另一個壞消息是什麼?」衛昭說了是有兩個壞消息,另外那一個,搞不好會更糟糕。
果然,衛昭的眸色隨即一黯,沉聲道:「蔻兒告訴榮兒,圖朵和陛下早有勾結。」
圖朵?!
衛蘭?!
君情徹底驚呆了,怔愣著不知該說什麼。過了許久,他才用一種不可思議的恍惚語氣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先太子遇刺,還是湘王被擄走?」君情突然有種背脊發涼的感覺。
「也許更早也說不定,圖朵能夠幹掉他的兄弟登上王位,就是靠著陛下的相助,而湘王被擄和先太子遇刺,不過是圖朵的回禮罷了。」衛昭也是被衛蘭的毫無下限給震住了。衛家歷代的先祖,不管上位的手段有多不堪,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以後,絕對都是為著江山社稷考慮的,只有衛蘭,獨樹一幟到了讓人抓狂的地步,如果那些話不是衛崇榮說的,衛蘭根本沒有辦法相信。
君情冷靜地分析了衛昭的話,一直見血地道:「陛下給出去的代價,只怕還不止這些吧。」朱夏不過是番邦一小國,衛蘭助圖朵登基,不算是太難的事情,可刺殺衛萱那件事,只要一步踏錯,對朱夏而言就是滅頂之災,衛蘭要是給不了圖朵足夠的好處,他是不會幫他做這樣的事情的,絕不可能。
「的確不止。」衛昭勾了勾唇,冷笑道:「我們的那位陛下,可是打算把易州六郡都送給圖朵的。」衛昭笑到不能自己,衛蘭是不是沒有想過,日後見到興祖皇帝和先皇,他要如何交差。
開國至今,雖然有太祖皇帝誓要收回全部失土的遺旨壓著,可衛家的歷代帝王,更多還是衛明那樣的守成之君,少有向衛夙那樣開疆闢土的,但是為了一己私利割地求和的,那是絕無僅有。
聞及此言,君情徹底無語,只見他眼眸微咪,眼中一片冰冷之色。
如果有跟隨過君臨的人在此,那他一定會說,此時此刻的君情,真是像極了昭陽桓侯。
君情冷冷哼了聲,問道:「你打算如何?」他們的兒子在易州給人賣命,回頭衛蘭把整個易州都給賣了,君情不信衛昭還能忍得住,若是那樣的話,他就不是他認識的衛昭了。
「還能如何?齊懷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康懿皇貴君還不是太后呢,都能廢掉齊懷王,何況他有先皇的遺旨在手,再說衛蘭的過錯比起齊懷王,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君情默不作聲,良久方道:「你想好了就行,我和阿辛沒有異議。」
雖然君情的態度早已在衛昭的意料之中,可他還是輕聲問了句:「是因為華兒嗎?」無論他手上的籌碼有多充足,廢帝這種事情,不到最後一步,誰也說不清會發生什麼。
「你說對了一半。」君情波瀾不驚地說道:「另一半是為了我弟弟。」
衛昭愕然,回過神方低聲抱怨道:「不是說好了我是哥哥的嗎?難道父皇騙我?」
君情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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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聽清衛昭的話,繼續道:「我沒有實職,留在京里也幫不了你多少,有阿辛在應該就夠了,我打算去趟易州。」君華下落不明,這才是他最揪心的。
「吉人自有天相,華兒定會平安無事的。」眼下這種狀況,沒有君華的具體消息,也許能算作是個好消息,只要他不在圖朵的手裡,事情就還有足夠的挽回餘地。
翌日午後,姜澈攜子造訪秦王府。
姜遙見到衛昭,恭敬地稽首道:「拜見秦王殿下。」
看著那張酷似姜澈少年時代的年輕俊秀的臉龐,衛昭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即抬手道:「免禮。」除了眼睛長得像謝秀,姜遙的長相真的就是姜澈的翻版。
「謝殿下。」姜遙不急不緩地起身,舉止格外穩重。
雖說姜澈會帶兒子前來有些出乎衛昭的意料,但這並不影響他要找他商量的事情。永安王的爵位是世襲罔替的,姜遙明年就要元服和請封世子了,多知道一些事情,對他並無害處。
進到書房坐定,衛昭並未多言,直接就把衛崇榮的信給了姜澈。
姜遙安穩地坐在父親身側,身姿端正,目不斜視。
衛昭讚許地笑笑,輕聲道:「阿遙,不礙的,那信你也能看。」
姜遙拱手謝過,起身走在姜澈身後,和他一起看起信來。
前方發生的事情太多,儘管衛崇榮的來信已經盡量寫得簡練了,還是足足寫了三大頁。
姜澈一目十行,看得非常快,姜遙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看得一知半解。
突然,見姜澈手中的信紙飄落到地上,而他手捂胸口,面色變得鐵青,姜遙急道:「父親!」太醫之前交待過的,讓父親心平氣和,不得動怒,可是秦王世子信上所寫的內容……
衛昭顯然也注意到了姜澈的異常,他徑直從主位上衝過來,連聲問道:「阿遙,葯呢,放在哪裡了?」姜澈有心疾,隨著年齡的增長愈發嚴重,他不該這麼急把這件事告訴他的。
姜遙被衛昭的話提醒了,哆哆嗦嗦從姜澈懷裡摸出藥瓶,衛昭回身倒了杯熱水過來,讓姜遙服侍姜澈把葯服下,又打算派人去宣太醫,卻被姜澈攔住了。
「殿下勿慌,臣並無大礙。」服藥過後,姜澈的臉色稍有好轉。
衛昭停下腳步,半信半疑道:「真的無事?」早年間,姜澈的病情一直是瞞著他的,但在他上次病發還連夜驚動了魯王內君之後,衛昭就什麼都知道了,並為此憂心忡忡。
姜澈輕輕擺手,低聲道:「一時氣急而已,確無大礙。」
姜遙有些無措,先是看看父親,再是看看衛昭,卻是什麼也沒說。
衛昭擔憂地看著姜澈,也是有些失神,全然不提今天約他見面到底有何事。
姜澈拍了拍姜遙的手背,輕聲道:「遙兒,回去坐好,不得在秦王面前無禮。」
姜遙點頭應是,撿起掉在地上的信,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衛昭見姜澈的確無事,也察覺到自己的事態,抿了抿唇,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見衛昭遲遲不語,姜澈徑直問道:「殿下約見臣,可是已有應對之策?」旁的不提,單是行刺衛萱和割讓易州這兩條罪證,只要證據確鑿了,足以把衛蘭從至高無上的寶座上拉下馬來。
只是國不可一日無君,衛蘭之後,那個位置還是得有人坐上去的。
「除了今上,皇兄還有湘王一脈留存。」衛萱的遺腹子衛諄生來體弱,若非孫野醫術高明,宮中又有各種珍貴藥物保著,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衛昭能考慮的對象,只有衛茂一個。
豈料姜澈聞言卻是皺了皺眉,眼中露出了不贊成的神色。
衛昭初時不解其意,隨即猜測道:「先太子並未繼承大統,湘王比起……」論起親疏,永安王府肯定和衛諄更親,而不是衛茂。可衛明都能因為衛諄的身體原因放棄他,衛昭肯定也是一樣。
卻見姜澈微微搖頭,轉身吩咐道:「遙兒,你先出去,到院子外面站著。」
不等衛昭反應過來,姜遙就規規矩矩告退了,退到了聽不到他們談話的地方。
姜澈確定只剩下他們兩人,方拱手道:「殿下莫非忘了康懿皇貴君的教訓?」
以先皇太君的身份廢掉齊懷王,徐羲的魄力不容置疑,可他沒能將自己的親子送上皇位,而是讓齊懷王的胞弟衛惜繼位,也就註定了他自己和整個徐家日後的悲劇。
儘管憲宗皇帝和生母孝思愍皇后不睦,儘管他是康懿皇貴君撫養長大的,可他登基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賜死被廢的兄長齊懷王,再以以帝禮治喪。
隨後,憲宗皇帝停進中宮箋表,將出身吳國公府徐家的皇后軟禁起來,命端貴卿謝逸撫養嫡皇子衛韻。再然後,齊懷王的岳父彈劾康懿皇貴君,說他並無太后的身份,卻行卻行廢立之事。
憲宗皇帝顯然是很樂於看到這個局面的,在群臣附議了永安王的摺子之後,他以孝道為由,免除徐羲死罪,將其幽禁至死,吳國公府亦被奪爵,再過兩年,徐皇后也病逝了。
衛昭猛然一震,面上顯出複雜難言的表情。他想到了齊懷王,卻沒想到徐羲的下場。
姜澈繼續說道:「只要殿下行了廢帝之舉,無論新帝是誰,他再看著殿下,必然都是不放心的。」一個手握重兵,還能廢掉皇帝的實權親王,換了誰是皇帝,都不敢留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