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迹總在風雨後
天瀾鋒上,皇甫尚拿出聚元丹,很認真地研究。
父親留給他的六十四粒丹藥,被裝在一個黃色小葫蘆里,今天已經吃過一粒。
那丹藥看起來,棕黃色的外表,就跟山楂丸相似,含進嘴裡卻苦得像黃連,對比起玲瓏果的滋味,更是體驗感極差。
等咀嚼起來,又是相當的結實,用唾液半天不易化開,讓他想起小時候吃過的一種鍋盔,又硬又難嚼。
想來要把它融化成靈液,一定很不容易。
那麼這有六十三粒,先拿五粒做實驗,應該夠用了。
本來按照皇甫德所說,自己要吃完六十四粒,才能行動恢復自如,如今沒吃就好了,基本上聚元丹的用處也就不大了,拿來種樹不是更有益處。
他是這麼想的,但緊跟著來的皇甫德等人,可不樂意了。
就在皇甫尚研究得出神時,皇甫德和幾位元老駕馭著法器,飄然而來。
「呦,你們家來人了。」南宮夢無聊地看了他半天,這會兒來精神了,「是不是給你送東西的?」
皇甫尚抬頭一看這麼多人,好似還有幾個是門中元老,都是年歲不小的老油條。
心中就有些警惕,這麼氣勢洶洶,怕不是來呵護關懷的吧?
果然皇甫德下來后,就拉著他問:「尚兒,你怎麼……站起來了?」
他本是一肚子的埋怨,就算再疼愛自家孩子,當著元老的面也是要質問幾句的。
但一看到皇甫尚從太師椅上,神態悠閑地站起來,氣不喘臉不變色,這跟沒事人似得,內心的狂喜就壓過了一切,抓住皇甫尚的手腕,只顧打量,高興壞了。
「孩兒走運,吃了這靈樹的果實,如今倒是復原了幾成。」他抬眼望著幾位元老,不忘禮數,「幾位長老好,皇甫尚身體抱恙,不便行大禮,請多擔待。」
「哎,少宗主才剛復原,不必拘泥禮數。」領頭的大長老,咳嗽一聲卻快速切入話題,「我等聽說少宗主如今入了長白派成為掌門,倒是要來恭喜一下。只是喜事歸是喜事,卻聽說少宗主要用聚元丹煉化靈液,還要購置紫蘭草鼎爐等物,實在費解,特過來一問。」
呵呵,皇甫尚一聽果然是來挑事的,那就不用客氣了。
「不錯,是有這麼回事。」他手指兩棵靈樹,卻來施展三寸不爛之舌,「你們也看到了這兩株果樹,乃是神州少有的靈樹,只因保養不佳才失了靈性。我如今正是要妙手回春,令靈樹煥發新生,倒時便可澤惠蒼生,諸位你們說這不是好事嗎?」
幾位元老一聽,不由呵呵了。
長白派的兩株靈樹他們倒是聽過,什麼七巧靈樹、玲瓏寶樹,還都說是上古留下的寶樹,但那又如何?
這百十年來,就沒聽過兩株靈樹結出什麼果子,更別說惠澤他們長白派了。
你倒說要妙手回春,不是天方夜譚嗎?
大長老也是久經世故之人,很快找到了借口,反駁說:「少宗主的好意,我等都能明白。只不過……」
他捋著腮下幾縷鬍鬚,很失望地說:「少宗主已經改投他門,如今更是長白派的掌門,要拿我天元宗的物資來資助自己門派,是不是說不過去?」
皇甫尚一聽就呵呵了,你個老雜毛果然不安好心,這是要逼我凈身出戶啊!
他看了眼父親,皇甫德面有尷尬之意,旁邊幾位長老也是神色各異,顯然不是鬧著玩的。
怕只怕,宗門還有其他人等著篡位。
忽然想起,皇甫尚還有個堂弟,乃是大長老的子嗣,要是自己夭折了,按順序他可是有繼承權的。
於是笑了笑說:「大長老的意思是,我剛入長白派,就得和天元宗劃清界限了?各位,我身為天元宗的弟子,苦修幾十年,受父母恩澤半生,難道跟天元宗就沒一點兒感情?還是各位覺得我就是胡鬧,純粹惹事生非?」
「非也,只是我等不得不考慮宗門利益……」大長老正要反駁,皇甫德卻插嘴替他說下去:「尚兒你有所不知,宗門之間競爭激烈,你貴為天元宗少宗主,卻身兼兩任,成了長白派掌門,如果任由你使用門中資源,怕是會引起門內弟子非議。況且,為父也要替宗門利益考慮,不能平白資助外門,除非你還回來,那麼一切自然好說。」
皇甫尚聽完表示理解,人家是嫌我胳膊肘往外拐,拿宗門內的資源利益輸送。
這事情倒也讓父親夾在中間為難,索性快刀斬亂麻地說:「如此也好,孩兒終歸是長大了,不能一直依靠父母。但我有個提議,回不回天元宗,咱能否打個賭,就以此次我所借之物做賭注。」
他回頭指著兩株靈樹,談起條件:「這兩株靈樹,你們也看到了,如果我能令他們結出果來,其價值幾何,不用明說了吧?」
「就以半年為期,我借紫蘭草一百株,上等鼎爐一隻,外加原來的六十四粒聚元丹,到時不管成功與否,我都以高出三成的價值歸還。若然做不到,我立刻辭去長白派掌門,聽候發落。」
這個買賣,可是厲害,幾位長老在旁邊算計了一下:紫蘭草一株價值一顆凡階下品靈石,聚元丹一枚價值兩顆凡階上品靈石,上等鼎爐至少也值十顆上品靈石。
多三成的物品歸還,買賣可是難找。
皇甫德聽兒子在旁誇口,不由擔心起來,他本意是借著幾位長老來施加壓力,要兒子回心轉意。
可真沒想過要兒子留在這長白派,當什麼光桿司令。
話說在天元宗,還是他皇甫德說了算的,大長老再氣勢洶洶,鬧將起來也得對自己忍讓三分。
因此呵斥說:「尚兒,你不可胡言。這等事豈能亂說,幾位長老都是長輩,你得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皇甫尚卻朝父親深鞠一躬,飽含深情地說:「爹,孩兒知道這些日子讓你擔心了。但孩兒絕不是信口開河,你看我方才吃了一枚玲瓏果,就能走路了,難道還不值得期待?」
「這個……」皇甫德頓時猶豫了,他曾經以紫薇術數為兒子推算過,說他乃是人中龍鳳,天縱之才,將來註定要飛升成仙,光大宗門,開一時風氣。
只是,十八歲前命里會有一劫,若能渡過難關,自然一切順風順水。
而半月前的意外,正發生在兒子要滿十八歲時,難道真的這麼巧?
他不敢確認皇甫尚,是真的胸有成竹,還是失心瘋了破罐破摔。
卻在猶豫之時,被皇甫尚走近前,輕輕拉住衣袖,很是執著地請求:「爹,你就答應孩兒吧?」
「好吧!」皇甫德終於心軟,長嘆一聲,「爹再縱容你一回。」
一回身,望著幾大元老,斷然說道:「此事我打算全力協助尚兒,他所借之物都由我私人負責,當是我皇甫德個人的支出。當然,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皇甫尚再有索求,一概不應。」
「那怎麼行?」大長老很配合地帶頭不滿,幾人圓圈圍著皇甫德,就開始了批鬥會。
這一番爭吵,亂鬨哄的,皇甫尚聽著跟菜市場似得,怎麼這些修道的也這麼俗?
他正替父親著急,要想什麼法子打發這些人,誰知旁邊南宮夢喊了起來:「別吵,別吵了,我有法子!」
回頭一看,她嘴上沾著黑乎乎的東西,跑來含糊不清地說:「不就是要配靈液嗎?我省事點兒,把丹藥嚼碎了,直接埋樹根下不成了。」
「什麼,你吃了我的聚元丹?」
皇甫尚回頭一看,自己順手放在太師椅上的葯葫蘆,被她打開了,也不知嚼了幾顆。
而在玲瓏寶樹周圍,卻有泥土鬆動的跡象,果然被人挖開后,又埋了什麼東西。
氣得他箭步上去,不顧禮節地揪住南宮夢衣領質問:「你這瘋子,吃了幾顆?不對,你埋了幾顆?」
南宮夢伸出雙手十指,得意地說:「九顆!」
皇甫尚不忍直視她嘚瑟的表情,丟下人罵了句:「你丫不識數吧?」
快步走到樹下,就要刨坑試著把丹藥,能挖出多少,就算多少。
然而天公不作美,卻在此時飄來一陣烏雲,黑壓壓的遮天蓋日,擋去了陽光。
跟著憑空一道閃電,雷公靚麗登場,便是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傾盆的大雨,從天而降,澆得人心是哇涼哇涼的。
皇甫尚抬頭望天,又看著掌心被雨水化掉了的丹藥,滿心蒼涼地說:「老天啊,你不帶這麼玩我的!」
悲催,無語,抓狂的感覺,彷彿一股腦地糾纏在心間,皇甫尚無法抑制地想要大哭一場。
然而人生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男兒漢生來就該有淚不輕彈。
況且他身為宗門少主,更不能在逼宮的長老和父親面前,失態流淚,讓人笑柄。
倔強地想要將眼眶裡的淚水,倒逼著還原回去,卻在抬頭努力的瞬間,意外瞥見一抹陽光,照在臉前。
微微刺眼的光芒,卻被什麼東西遮擋著來去,好似一抹抹綠意。
「奇怪,發芽了!」
南宮夢在旁驚呼,皇甫德等人也紛紛抬頭,行起了注目禮。
這一刻大家才發現,這一場雷陣雨來去匆匆,卻給兩株靈樹帶來了無限生機。
也不知是雨水澆灌的緣故,還是聚元丹被雨水沖泡過後,深深滲入了泥土下,滋養了樹根。
眼前這兩株多年不曾發芽,行將枯萎的靈樹,居然真的發芽了。
皇甫尚驚喜地站起來,望著滿樹的嫩葉,尤其是他讓南宮夢嫁接上去的樹枝,都長出了不少的樹葉。
這是奇迹,遲到的奇迹。
皇甫尚回頭向眾人淡定地說:「我想,這算是最好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