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結局
顧盼一跨進這寢殿,就覺得一股濃濃的腐朽味道撲面而來。
諾大的太后寢殿,只點了只小小的蠟燭,顯得越發幽暗陰森。
這微弱的燭光,似乎暗示著這裡主人的命運也快到了盡頭。
有嬤嬤迎上前來道:「貴人您小心些,這麼暗,可別磕著碰著了。」
顧盼道:「怎麼不多點些燈火?」
嬤嬤道:「太后不喜光亮,不許我們多點燭火。」
顧盼走上前去,只見床榻上躺著一個老婦人。臉頰深陷,一頭乾枯的白頭,雙眼緊閉,乍一看,跟死人沒什麼區別。
幾年不見,這老婆婆竟然憔悴如此。
嬤嬤上前呼喚:「太后,太后,有人來看您了。」
她喚了好幾聲,太后的雙眼依然緊閉。
嬤嬤有些著急,吩咐手下:「趕緊叫太醫過來瞧瞧。」
顧盼看她,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也許自己來晚了。
看著這曾經叱吒一時的女人,現在這個樣子,顧盼心裡也是一絲嘆息,上前輕聲喚道:「太后,顧盼來看您了。」
也不知怎麼的,這幾個字突然像是針強心劑,太后的眼睛突然就睜了開來,緊緊盯住了顧盼。
顧盼嚇了一跳:「你醒了?」
太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從喉嚨里艱難地吐出三個字:「你來了,我終於等到你了。」
嬤嬤上前道:「您覺得怎麼樣?奴才已經叫了太醫了。」
太后道:「退下。」
那嬤嬤怔了一怔。
太后精神突然好了些。嗓子也響了些,:「退下!我要和她單獨談談。」
那嬤嬤一臉無奈:「那奴才在外候著。」
等她領了侍女們魚貫而出,太后喘了口氣道:「你那孩子入宮了?」
這人病得這麼重了,居然還沒能錯過這事,顧盼有些吃驚,只得點了點頭:「是。」
太后的聲音雖然虛弱,卻是陰陰的,還帶著些惡毒:「想不到竟是便宜了你們。」
顧盼道:「你覺得我們以為這是便宜?」
太后道:「你那男人日思夜想的難道不就是這個?」
顧盼覺得同她說不通:「皇上說,您要見我一面,難道就是為著爭這口舌而來的?」
太后愣了愣。嘆了口氣。
顧盼道:「您想同我說什麼?」
太后又重重喘了幾口氣道:「這一家子。你是最後見過他的人。我只想問問你,我那小兒子,你最後見到他,他可說了什麼?」
顧盼道:「他什麼也沒跟我說。只是想放手一搏。」
太后微微搖搖頭:「這孩子。怎麼這般笨!」她發了一會呆。又問道:「連我也沒提起么?」
顧盼道:「他原本仰仗的是您。」
太后的眼睛里有了一絲恨意:「我沒能護住他,只能看睜睜看著親生兄弟互相殘殺。」
顧盼道:「皇家之爭,歷來如此。所以我們才會要遠離這是非之地。」
太后突然桀桀怪笑起來:「說得好聽!你們不是又回來了么?!真是可笑。他親手殺了親生弟弟,自己卻一無所出,眼看著這江山,這根脈就要斷送在他手裡,這算不算報應?」
她笑得如此大聲,幾乎停不下來。
顧盼驚訝得看著她。
終於這笑聲停了下來,太后的眼神獃滯起來:「我又魔障了。」她的目光透過這森森大殿,朝外看去:「若是我當初嫁給的是他,若是沒進皇宮,會是怎樣的光景?」
她的話聲越愛越輕,到最後,幾乎細不可聞。
她眼睛里閃爍的光芒,也漸漸褪去。
剛才那是她迴光返照,她這身子,若不是想等著顧盼,提著一口氣,只怕早就沒了。
大殿里,一股死亡的氣味開始蔓延。
顧盼喚道:「快來人!」
門外立刻有紛亂的步伐響起,有人奔進殿來。
顧盼看著面前這人,這老人的眼神混濁,閃著淚光,似乎帶著無盡的悔恨和懊惱。
她就要死了。
顧盼俯下身去,在她耳邊輕聲道:「那孩子,是他的兒子。」
那瀕死的眼神猛然又亮了起來,似乎想笑,嘴角還未裂開,突然定格。
顧盼直起了身子,朝殿外走去,背後,哀嚎聲響起:「太后歿了。」
三年以後。
「娘!娘!」兩個孩子一邊叫著一邊奔進了院子,一條大狼狗緊緊跟在身後。
頭前的女孩兒衝進院子,來不及收住身子,一頭撞在顧盼身上。
顧盼皺眉:「怎麼還毛手毛腳的,走路也不看著點兒?」
女孩兒吐吐舌頭:「娘老是凶我。」
「不凶你,不給你做規矩,你這麼個野蠻丫頭,以後怎麼嫁得出去?」顧盼瞪她。
方蕭皺眉:「孩子才多大,說什麼嫁人不嫁人的?」他可不愛聽這個,這寶貝女兒,他才不捨得送給哪個臭小子。
女孩兒走到了父親身邊,拉著他的手,仔仔細細端詳著他。
方蕭道:「爹爹臉上長花了?」
女孩兒搖了搖頭道:「從前,心兒一直覺得爹爹是這村裡最好看的人。」
這話說得有問題,從前?難道現在變了?方蕭頓時警惕起來:「誰來了?」
女孩兒拍手笑道:「爹爹果然是第一聰明人,村子里來了個哥哥。」
顧盼不信:「比你爹爹好看?」
女孩兒又看了看方蕭,然後一副在回憶的樣子道:「好像差不多好看,就是爹爹年紀大了些。」
方蕭摸著下巴上的鬍子。很不滿意得看了顧盼一眼。她說留鬍子更有男人味,看來不是真的,把自己給弄老了。
不過這些年,當著獵戶,開田種地的,確實不能和從前比了。
女孩兒道:「弟弟也瞧見了,不信問問弟弟,那哥哥是不是很好看?」
邊上三四歲的小孩兒睜著圓圓的眼睛,懵懂得附和著點頭。
「連虎子見了都很喜歡他。」女孩兒又道。
這狗可是很兇悍的,生人根本不能靠近的。怎麼會喜歡一個陌生人?定是這孩子胡扯。顧盼還想訓斥她幾句,被阿初的聲音打斷。
「開飯啦!」她出來招呼他們。
三年前,顧盼回到京城,乘著機會。偷偷去探了探阿初和清蓮的情況。原本她已經將她們安置好了。但這幾年過去。她心裡總是有些牽挂,不去看看她們總是不放心。
清蓮和福喜已經成婚,剛生了一個孩子。
而阿初還是孤身一人。她這時已快年近三十。已經沒了嫁人的念頭,顧盼就將她一起帶了回來。
如今她們姐妹相稱,生活在一起。
有時候方心會問起她哥哥的近況,他們告訴她,他在京城求學。
於是方心也想去。
顧盼就嚇唬她,求學的規矩怎麼這麼多,若是去了那裡,還想這麼滿撒野亂跑,那是不可能的了。
這麼一說,方心的念頭頓時就消了。
她的小兒子方梁也已經三歲了,長得跟方蕭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而且,他已經流露出對武術的酷愛。照這個趨勢,以後成為一個大俠的可能性還是不小的。
看著這個小兒子,顧盼會想起那個在京城的大兒子。
雖然同他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但撫養了那麼些年,有些情分是怎麼也斷不了的。
他在皇宮裡很好,好像天生就是個做帝王的料,皇帝對他極為喜愛。。
而皇帝的女人們,肚子依然沒半點兒動靜。
皇帝的身子原本看起來已經不怎麼好了,想不到方知去了以後,他倒是漸漸又恢復了些,似乎這孩子,又讓他有了些活力。
他們夫婦再沒有去過京城,也不想再回去那個地方,如今在這裡,日子過得好得不能再好。
自由,忠誠,顧盼想要的都有了。
看著一家子團團圍坐在一起,體貼的丈夫,漂亮的兒女,顧盼覺得很是滿足。
第二天,女孩兒一大早就出去了,快晌午了才帶著狗回來。草草吃了飯,又拿了廚房的包子在手上,又要出門去。
「方心!你幹嘛去?」顧盼問她。
「初姨做的包子好吃。」女孩兒答非所問。
「我問你幹嘛去!」顧盼瞪她。
女孩兒嘻嘻一笑:「大哥哥要在這裡安家了,忙著建房子,沒空做飯,我給他捎兩個包子去。」話音才落,人和狗就跑的沒影了。
第三天,女孩兒又要帶著方梁出門,被顧盼一把抓住:「又要去看那個大哥哥?」
女孩兒點點頭:「我可以幫他些忙。」
顧盼皺眉:「這是什麼人?」
女孩兒笑眯眯道:「就是大哥哥呀,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
顧盼眉頭皺的更厲害,瞪著她。
這孩子也不怕她,眼裡放著亮光:「這哥哥還很能幹,才兩天,這屋子就快弄好了。」
顧盼道:「不許去了!」這孩子,才多大,怎麼就色迷迷的!這怎麼了得!可是她忘了,這色迷迷其實是遺傳了她的特性。
方蕭從田裡回來,看見她們兩個鬥雞似的,問道:「怎麼了?」
顧盼道:「又要野出去了。」
她說話間,手鬆了松,女孩兒比泥鰍還滑,一下子掙脫了她,牽起了弟弟的手,兩個小人兒飛一般得跑遠了。
顧盼氣得直瞪方蕭:「你看看,被你寵成什麼樣子了!」
「她幹什麼去了?」方蕭問。
「還不是去看那什麼比你還好看的大哥哥那兒了!」顧盼沒好氣:「這人究竟是誰?你打聽過沒有?」
方蕭搖頭:「忘了,等下午去看看。」有這狗跟著。危險是肯定不會有的,所以起先他沒放在心上。
他進了屋子,喝了口水,坐了會,越想越覺得有些坐不住,什麼人有這麼大的吸引力?他站起身來:「不成,我現在就去看看,是哪裡來的野小子!」
他去了許久都沒有回來,顧盼納悶起來。
「許是方哥帶著他們去玩了。」阿初現在不是僕人的身份了,稱呼也變了。
顧盼點點頭。只有這個可能了。
又過了一陣。還沒人回來:「快要開晚飯了,這人都幹嘛去了?」顧盼開了門,伸著脖子往外張望。
遠處,似乎有人過來了。一路蹦蹦跳跳的。正是自家的女孩兒。顧盼舒了口氣:「總算知道回家了。」
方心牽著方梁的手奔進了院子,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好。
顧盼問:「你爹呢?」
方心道:「爹叫我們先回來,省得您擔心。」
顧盼道:「他在幹嘛?」
方心道:「爹在喝酒。」
顧盼「噢」了一聲。不以為意,大約是誰半道上叫住他喝酒了。
他們在這住了快十年了,同鄉里鄉親的關係也很好,平素有什麼事也都幫來幫去,所以時常有人邀請他喝上幾口。
方梁卻道:「姐姐騙人,爹爹發脾氣了。」
顧盼瞪了瞪方心道:「你又惹什麼禍了?」
方心小心翼翼看了顧盼一眼:「那大哥哥......」
顧盼道:「他怎麼了?」
方心道:「大哥哥出門辦置東西去了,我和弟弟替他看著門,結果爹爹來了。」
顧盼道:「然後呢?」
「然後爹爹叫我們回家,我不願意。」方心梗著脖子道:「我既然答應人家要替他看著屋子了,怎麼能就這麼跑了?爹娘時常教我們要守信的是不是?」
方梁跟著點頭:「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哪兒跟哪兒啊,看個屋子能上升到這個地步?顧盼有些受不了這兩個小傢伙:「然後呢?」
「然後爹爹就陪著我們一起等。」方心道:「後來我和弟弟就開始說大哥哥的好,爹爹聽了就越來越不高興了。」
顧盼樂了,這傢伙年紀大了,怎麼心眼越來越小了。
方心道:「可是大哥哥真的很厲害的!」她轉頭看著弟弟:「你說是不是?」
這下子連方梁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是,大哥哥厲害得很,他一個跟頭,就翻上了屋頂呢,他還願意教我!」
顧盼皺了皺眉,這人是個練家子?
方心道:「我覺得大哥哥長得比爹爹好看,弟弟覺得大哥哥本事比爹爹大,爹爹的臉色就越來越青了。」
想著這場景,顧盼都想笑了:「所以他發了脾氣,不和你們一起回來了?」
「爹爹就這麼生氣得等著那大哥哥,說今天一定要見到他。」方心看了一眼顧盼道:「後來......後來大哥哥回來了,他們......打架了。」
顧盼驚訝的「啊」了一聲,方蕭和別人打架了?她急急問:「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方心苦著臉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見爹爹看著屋子,我和弟弟就在外邊玩耍,大哥哥回來了,才和我們打了個招呼,爹爹就從屋裡里沖了出來,兩個人就乒乒乓乓打在一起了。」
方梁道:「爹爹叫大哥哥兔崽子了,還是爹爹先動的手。」
顧盼又是驚訝的「啊」了一聲。
方心道:「我們覺得是爹爹不好,所以勸著爹爹停手,叫他別欺負小輩,不過好像沒用,爹爹的火氣好像更大了。」
他這麼發脾氣,豈不是要把人打傷,顧盼著急:「有沒有傷著人?」
方心道:「大哥哥一開始沒還手,盡躲著了。」
還能在方蕭手底下躲閃?估計方蕭沒出什麼力。
方心道:「後來他們突然停手了,叫我們先回去,爹爹說要好好教訓教訓大哥哥。」她的小嘴癟了癟:「我猜他是不想給我們看到他教訓人的場景。」
顧盼愣住了:「他們在哪?我去瞧瞧。」
方心趕緊道:「我給娘領路。」
顧盼道:「不用!你給我老實呆家裡!我得趕緊去,可別傷了人家。」
方心嘀咕道:「可是我覺得他傷不了大哥哥。」
顧盼瞪她:「他們在哪?」
方心道:「那顆最大的樹下。」
顧盼邁腿就跑。
老遠,顧盼就聽見了乒乒乓乓的的聲響,還有呼喝聲。
居然打到現在?還沒打完?這人這麼禁打?
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她加快了腳步。
又走近幾步,突然沒動靜了,難道把人打死了?顧盼有些著急了。
突然,方蕭的聲音響起:「兔崽子!下手這麼狠!哎喲!我的腰!」
他被人傷了?怎麼可能?顧盼吃驚。
傷了他的人似乎在笑。
方蕭又在說話:「明明是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半老頭子,還要冒充什麼大哥哥!把我家閨女小子都迷得神魂顛倒的,你說說,你什麼居心?」
那人無辜的聲音傳來:「我長得年輕,我也沒辦法啊。」
方蕭氣呼呼:「你哪裡比我好看了?哪裡比我厲害了?」
那人笑嘻嘻的聲音傳來:「黃金單身漢當然更好看,至於厲害不厲害?要不咱們再過過手?」
方蕭笑罵的聲音:「打個屁!老子沒空跟你打了,還不趕緊給老子上酒菜?」
那人笑聲更大:「上酒菜不是你婆娘該做的是么?話說,她怎麼還沒來?」
方蕭的聲音:「我聽到她腳步聲了!」
那人轉頭,就看見一個因為狂喜,臉已經扭曲的女人連奔跳地撲了進來,緊緊伴隨的,是那女人母獅般得狂吼:「關星痕!你終於出現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