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世上不存萬全事
「胤禛,人生一夢,白雲蒼狗,錯錯對對,恩恩怨怨,終不過日月無聲,水過無痕,所難棄者,一點痴念而已……」
他轉移了目光,將它落到了某女的側臉上,捕捉到了那一顯然的淚跡,赫連慕無奈,明知是會讓自己流淚的劇情,為什麼還要看?!還看的那麼目不轉睛。
他突然不再急切,靠在落地窗上靜靜地等著她們。
「嗚哇——」尹靜晚抱著姜慕依直抽泣。
姜慕依咬著下唇,忍著眼淚,繼續看著電視。
看完了,姜慕依語氣是那一種沉涼的悲傷:「我才不是她,為了那一人,我可以不顧所有人生死,就是那麼冷漠!我沒那麼無私……」漸漸地,聲線變得哽咽,「可以為了所有人而與他變成這樣……」
尹靜晚擦著眼淚,「可是,真的好可憐。」
姜子琛回來就瞥到自己女人哭的那什麼樣,他給了赫連慕一個求知的眼神,赫連慕只是淡淡一笑,示意他看電視。
姜子琛可沒赫連慕那麼「柔情似水」,還等她們哭完再說。
他直接簡單粗/暴地關掉了電視,對那邊惡狠狠剜著他的兩個女人,輕蔑挖苦:「看一個電視劇也能哭成這樣,丟不丟臉?」
尹靜晚出口就吼:「姜子琛,我看電視哭,礙著你什麼事了?」
「看見你的眼淚我就煩,行不行。」姜子琛的眼神威懾到尹靜晚了,她縮著脖子。哼了一聲,然後便不再說什麼。
但……
「你煩關我什麼事!」嗯。這是尹靜晚的心語。
尹靜晚是哭過就忘,姜慕依是不哭。但悲傷永存,赫連慕揉了揉眉心,後者看著堅強卻是最需要照顧的那個啊。
他走了過去,坐在了姜慕依的身邊,望著她安靜的面容,直到尹靜晚被姜子琛帶上樓了,他才出聲:「還沒緩過來?」
「我沒事。」姜慕依平靜的語氣,她靠在他的懷裡,眨了眨眼。「只是覺得馬爾泰若曦太善良了,她周全了全部的人,卻獨獨把自己最深的「想要」給丟棄,我比不上她。」
「世上不存萬全事。」赫連慕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選了這個就得丟棄那個,得了這個就得失去那個。」
「所以說她太善良了,選擇的永遠是別人。如果是我,真的沒辦法做到,我情願捂住耳朵。對外面的事不看不聽,讓世界里只留那最重要的一個。」
「那只是電視劇,別太入戲。」他終是沒直言她這只是逃避,可她卻看透他心裡的看法。否認,「我不是逃避,只是真心知道自己的能力。那些事我管不了,那些人我也管不了。我只能管好自己。」
赫連慕看著她,沒說話。
她說:「馬爾泰若曦真傻。為什麼就不能只在乎胤禛一個呢?如果只在乎他,會不會結果就不同了。」
赫連慕揉了揉她的腦袋,他只看了一段,不太懂她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問退,但也知道,想必是有什麼人事讓那位馬什麼的無法放下了。
世上所能放下的人和事,本就少之又少。
若放下所有人,就為拿起那一個,好還是不好,真無從說起。
他摟著她,在她失神之際,將那顆解藥含進了嘴裡。
隨後,兩指便扼住了她的下顎,在她詫異的目光下,閉眼吻上了她的唇,毫無解釋地將它渡給她……
「唔唔——」
姜慕依被赫連慕放開之後,她一臉茫然驚愣,隨即立刻就問:「那是什麼?」
「糖。」赫連慕面不改色的說著謊。
姜慕依警惕的打量著他:「確定?」
赫連慕冷漠地睨了這女人一眼,改口:「毒藥。」
「……唔。」姜慕依怨念地看著他,「我不是懷疑你,我是現在不能亂吃東西。」
「為什麼?」
「你猜。」
姜慕依笑著笑著竟笑倒在了赫連慕的懷裡,她將頭靠在他的大腿上,仰著臉就這麼看他,怎麼長得那麼帥呢。
人高興的時候,看什麼都是美好的,不高興的時候,再帥的人在面前也想衝上去踢走他這個障礙物。
人的心情,很神奇……
被她在心裡誇讚帥的男人這時溫柔無比的給了她一個微笑,話,卻成溫柔的反面:「要麼說,要麼滾。」
姜慕依立刻坐起身,伸手就掐上了他的脖子,一臉憤怒地看著他:「赫連慕,你敢再說一遍。」
赫連慕挑了挑眉,一點也不像被掐的人,倒是那個掐人的人,被氣了個半死。
「赫連慕!!!!!!」整棟別墅里響起了姜慕依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你居然讓我滾,你居然讓我滾——你想離婚,直說!!!!!!!!」
估計二樓房間里的人都要出來了,赫連慕無奈地扯下脖子上那隻小手,將她摟進了懷裡,將她的掙扎一同遏制住,他黑眸一深,「開玩笑的。」
姜慕依仍是目露怒火地剜著他,不一會兒,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就開始積聚淚霧,直接把赫連慕那顆冷硬的心臟給嚇著了。
他投降,雙手投降:「我彌補。」
「我心已經痛了,晚了。」姜慕依小女孩兒一般的抹著眼淚,一臉賭氣。
赫連慕眼皮輕抬:「想我做什麼,才能不傷心,一句話。」
姜慕依嘴角一咧:「你跪下搓衣板,我要把那一幕給拍下來,你要是再欺負我,我就將這張照片放到網/上去,讓你的威信,立刻全無!」
「姜慕依,別太過分了。」赫連慕俊美的臉孔微微猙獰。他、跪、搓、衣、板?!
盯著姜慕依再次下雨的眼睛,赫連慕說:「你可以要我的命。但不能讓我跪搓衣板,就那麼簡單。這點。我絕不妥協!!!」
「好啊,絕對不妥協是不是?嗯。你有骨氣!」姜慕依站起身,就離開他要走。
赫連慕咬著牙,臉色鐵青的按耐著拉她回來的衝動,姜慕依,你真是……小心眼,就為了一句玩笑話,居然讓他跪搓衣板那麼殘忍?他不跪,就走了……什麼意思?!
太欠扁了。
吃晚飯的時候,眾人望著互相不理睬不說話。各吃各的的赫連慕與姜慕依,都覺得一陣茫然。
尤其是尹靜晚。
她脫口:「姐夫,姐,你們又有了一個小孩兒應該高興啊,怎麼……好像不高興的樣子?」
姜慕依想攔已經晚了,她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向臉色一下子寒到極點的赫連慕,勉強壓抑住「他會生氣」的不安,硬氣的哼了一聲:「我就不告訴你。誰讓你惹我生氣。」
出乎意料,赫連慕卻:鳥也不鳥她,低頭吃著飯,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
他不理她。她也不理他。
夜晚,姜慕依抱著一個泰迪熊走出房間,預備去客房裡睡的時候。剛到門口,卻被赫連慕叫住了:「你幹什麼?」
「找個沒有你的地方睡覺。」她頭也不回的說。
「要走也應該是我走。你給我老實待在這兒。」赫連慕從床上起身,從她身側走出了房間。
那一刻。姜慕依將懷裡的泰迪熊狠狠地望赫連慕的方向砸了過去,誰想,平日里走路都帶陣風的赫連慕,今天卻走的那麼慢,那本該落空到地的泰迪,直直的砰撞上他的後背……
姜慕依渾身一僵,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慰問的話。
而赫連慕只是步伐微微一頓,便從她的視線里越走越遠……
「赫連慕,你憑什麼這樣……」姜慕依臉上的笑透出一絲要哭了的嘲諷,那一聲喃喃自語,讓人聽在耳里異常難受,「就算是真的生氣了,可也應該因為我懷孕這件事而重新高興起來吧……」
她從不害怕自己猜不透他,但她害怕,他再也不告訴她他在想什麼。
……
獨自坐在沒開燈的客房裡的沙發上,赫連慕俊美的面龐,在黑暗的紗候顯得異常神秘。
老天真是愛捉弄人,怎麼忍心讓一個身體里有劇毒的女人,懷上孩子?!
不,不怪老天,不怪任何人,這,絕對是他的錯……
赫連慕手裡把玩著一根煙,垂眸看它,久久沒有將它點燃,他不想再做她不喜歡的事情了。
死一般的寂靜中,他的耳邊響起了三下輕叩房門的響聲,接著傳來她低沉的聲音:「慕慕你打開門吧,我認輸了,我不生氣了,也不要你跪搓衣板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和好吧。」
嘶啞的三個字含著小女孩兒的委屈和哽咽。
「傻瓜。」赫連慕低著頭獨自喃喃,外面的人聽不到,所以他再沒聽到那咀「我是女王,我不是傻瓜」的宣告。
笑了笑,赫連慕打開了門,不等她看清他,他就將她拉了進來,門關上,緊錮她在他的懷裡。
姜慕依欣慰的將手摟緊他精碩的腰,軟軟的口氣:「我就知道,你不會再氣了。」
赫連慕皺著眉,欲言又止。
姜慕依喃喃道:「慕慕,我困了。」
赫連慕就更沒法將話說出口,就算是她現在解了毒,這個孩子也不能生,因為解藥能救她,卻不能救孩子。
默了,赫連慕還是將殘忍的話給說出口,他自詡自己殘忍,此刻卻被殘忍給逼得抓狂。
「依依,打掉孩子。」他摟緊這具僵完掙扎的身體,再也沒說話,黑暗的房間里,他的懷裡漸漸傳出女人的啜泣聲,她的身體,仍在瑟瑟發抖。
原來姜慕依,從來不堅強。
「為什麼。給我個理由。」姜慕依揪緊他身側的衣服,她要一個理由。
赫連慕面無表情:「我有一個孩子就夠了。」
「可是你說過你還要一個女兒的……」姜慕依到底是沒忍住哽咽,「慕慕……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你出爾反爾沒有關係,那要在我沒懷孕的前提下啊。我現在已經有了,那是一條生命,以後會慢慢地長大,會很可愛很可愛的叫你爹地,叫我媽咪,你……怎麼捨得不要她?!」
「不要就是不要!」赫連慕閉眼,隱忍著那番字眼化成刀尖在他心上遊走的劇痛,語氣漠然,「姜慕依,你聽清楚了沒有。」
「……你說過你要一個女兒,你說過你還要一個孩子的……」姜慕依被他禁錮在懷裡,進退不得,只能翻出以前那眷深的回憶給他看。
「忘了那句話。」他殘忍起來再次變成那個修羅,他說,「我不要她了,我們,有赫連御就夠了。」
姜慕依:「你放開我。」
赫連慕:「我不會放。我知道我一放開你就會跑。」
「赫連慕,我說我要這個孩子!」
「……」赫連慕深深的看著她,姜慕依從他的懷裡出來,她所有的刺再次伸展開來,彼此都鮮血淋漓。
她看著他,始終得不到他一句為什麼突然這樣的原因,他只是也那麼看著她……
被他這樣看著的她,嘴角慢慢揚起了一道自嘲萬分的笑:「抱歉,我要對我的孩子說一聲抱歉。聽說過一個故事,男人不想要孩子,女人為了男人就把孩子給打掉了,我當時覺得這個女人真是愚蠢至極。竟然為了取悅一個男人不惜傷害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可我剛剛有那麼一瞬間居然差點也做出和女人一樣的選擇……所以我要對我的孩子說一聲抱歉,也要對我自己說一聲抱歉。」
赫連慕眸孔緊縮。
姜慕依低頭,連傷心的時候都是笑著的:「由此可見,愛真的會讓人盲目的吧,它好恐怖,我早就知道它很恐怖,會把你:脫胎換骨。」
言畢,她退後,眼神已變得無比淡漠,轉身打開門離開了這裡。
赫連慕一拳砸在了門上!
……
深夜出走過么?
那代價就是得受著冷。身冷,心更冷。
就像本來很暖和的,被一隻手突然拎起來,扔進了澄澈但冰涼的湖。
冷啊,是冷啊,但此刻竟想,就這樣越沉越深吧……因為不確定拼著命游上了岸之後的景象,會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姜慕依抱著臂,獨自一人,面色失落地慢走在人行道上。繁華的城市,即便深夜,也是常年燈火通明,可能連以往睡眠極好的人,都學會了失眠。
她走累了,在長椅下坐住,目光不自覺落在了那條返回的長路上,始終沒有出現:追來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