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心意
天氣漸漸回暖,寒風亦沒有先前那般凜冽,可不曾想卻突然下了場大雪。說大也不算大,但在一向少雪的上海還是引來了一群追逐著打雪仗的小朋友。
許是風雪天寒氣重,傍晚回到明家之後,便覺得小腹墜墜的,腰也酸得很。在藥箱中翻找了許久才想起如今不是在汪公館,平日里吃的葯也都沒帶來,只草草灌了一個暖水袋塞在懷中,滾到被子,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第二天聽到敲門聲的時候,只看門對明樓說了一句:「我請假。」就將門再次關上,爬回床上,咬牙熬著。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明樓推門走了進來,又伸手在我臉上摸了摸,「身上也這樣涼。」
「不勞明長官操心,卑職……」
明樓揉了揉耳朵,知道聽不到什麼可用的信息,只囑咐阿誠去請蘇醫生來。
「我不看醫生。」
「汪處長。」
埋在枕頭裡的臉悄悄抬起一角,看了明樓一眼。我好奇他突然怎麼就變成這麼公事公辦的語氣了。
「汪處長向來都是恭敬有加,想來,長官的命令是一定會遵從的。」
我果然是一直在挖坑埋自己。
明樓看著用後腦勺對著自己的小女人,唇角揚起一絲笑意,又很快隱去。
「可能是最近天氣忽冷忽熱,受了寒。」蘇醫生和善的笑著,「信期偶爾不適也是有的,多喝些薑末紅糖茶,別招風,也就好了。」
明樓不放心的確認了一遍:「沒什麼大礙嗎?」
「沒有的,很多女孩子嫁了人之後就不會再痛了。」蘇醫生開始收拾醫藥箱子,想了想,又對著我問道:「汪小姐是偶然痛一次,還是經常會覺得不舒服?」
「偶爾……」
話音未落,明樓就替我答道:「經常。」
「這是我的事情!」
「所以我比你了解。」
我一再告誡自己,經期暴躁不應該,但最後還是控制不住,抄起一個枕頭就朝明樓砸去。
蘇醫生也是無奈,但作為醫生的職責所在,她不得不開口說道:「汪小姐不介意的話,我替你摸摸脈吧?」
我不情不願的將手從被中伸出。蘇醫生伸出三指搭在上面,少頃之後,面色為難的看了看明樓一眼,低頭小聲問了我一句:「汪小姐初次……周公禮……是在什麼時候?」
「十五。」發育都沒完全的小姑娘他也下得去手。想到這裡,氣得我又丟了一個枕頭砸到明樓身上去。
「咳咳。」蘇醫生乾咳了兩聲,語焉不詳的說道:「汪小姐體質較虛,需要慢慢調理,我待會開幾張葯膳的方子給她。這種情況,中藥總是比西藥有效果的。」
明樓皺眉:「是因為她之前……受過傷?」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蘇醫生想到之前的那些傳聞,以及明鏡偶爾的抱怨,猜到了一些,就更覺得難以說清楚了,只含糊道:「……可能是……太早知人事了……」
原本有些不解,可是看到蘇醫生那個欲言又止,又飽含深意,且難以啟齒的神色時,我愣是在繞了九個曲十八個彎之後,讀出了不一樣的意味來。
目送蘇醫生離開,我終於不用再忍了,立刻沖某個人面獸心的傢伙罵道:「說你禽獸,真是半點都沒冤枉你。」
明樓默默鼻子,自覺理虧:「我幫你揉一揉?」
「要你管!走開!」
「醫生說了,幫你揉一揉就好了。」說著就要把手伸進被子里。
「不許碰我!」
「乖乖聽話,揉揉就不痛了?」不顧我的抗拒,大掌覆蓋在我的腹部上輕輕按揉。
「說了不許碰我!走開!」
「別鬧了!心情不好,一會兒就更疼了!」
「走開!誰要你假好心!」我越想越氣,說起話來也口不擇言了,「我看你當年就是算計好了要報復汪家,所以才跟我勾勾搭搭的……」
「曼春!」明樓難得也動了氣,骨子裡對他本能的懼怕讓我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噤了聲。
明樓見狀,長長地嘆了一聲,要說的話很多,出口卻只餘下一句:「睡吧,我守著你。」
「不麻煩明……」接收到明樓不算愉悅的目光,我默默地咽下了未出口的兩個字,鴕鳥般的閉上了眼睛。
明樓突然就生出一種無力之感。
任他再聰明,有再多的計謀,但如果對方一定要把自己鎖在一個小房子里,拒絕和他溝通的時候,那些所謂的謀算便都毫無用武之地。
看著睡著了卻還是眉頭緊蹙的女人,明樓認命的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額間的冷汗。昨天提起明台和於曼麗要訂婚時,看她的那個樣子,分明就是有所計劃,要怎麼樣才能哄她說出來呢?
有時候明樓真的覺得汪曼春和明台就是天生的一對,來找自己討債的。一樣的喜歡胡來,一樣的喜歡自作主張,一樣的不聽話。最重要的是,每次出事都要他來完善收尾,不然孤狼哪就那麼容易被算計到?偏偏有人還要裝傻不領情。
明樓覺得自己就是活生生的被這兩位折騰得早衰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