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鄧不疑從宮裡回來後幾日,宮中的皇帝便下詔,讓他繼承建成侯的爵位。消息一出,有些人漠不關心,有些人準備上門祝賀,也有些人私底下議論此事。
鄧家人自然是歡天喜地,這件事對鄧家來說好處多多。但是也有人氣的不行。掖庭殿的趙夫人就是其中之一,自從天子下詔以來,她的臉色就沒有好過,對身邊的宮人閹寺非打即罵,甚至還拖出去了好幾個。
能夠在貴人們身邊服侍的宮人都是出身清白的良家子,良家子在宮外即使是貴族可不可以隨意糟蹋,不說那些專門盯著貴族的酷吏,就算是那些想要借著一些仗義之事揚名的遊俠,都不是好對付的。
可是在宮中,這些人都沒有。宮人們被打被罵,甚至丟了性命也不少見。
趙夫人抓起一個玉珏將一個犯了小錯的宮人砸的頭破血流,宮人跪伏於地觳觫不止,她揮揮手就讓閹寺將人給拖出去。宮室內安靜的連庭中樹枝擺動的聲音都可以聽得見。誰也不敢發出聲音,唯恐下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
趙夫人坐在席上,手臂撐在憑几之上,口裡低聲咒罵。她原本出身鄉野,禮儀還是後來在趙王宮學的,鄉野之氣早已經入了骨髓,在人前壓著,到了人後脾氣一上來就露出了原形。
寺人看著趙夫人嘴裡都是對鄧夫人的不滿,有些話都相當難聽,他想起掖庭典里其他嬪御有些要去鄧夫人宮室道賀,按常理趙夫人也要前往。可是看趙夫人平日表裡如一的作風,恐怕是連樣子都不想的。
寺人嘴裡發苦,提醒了,夫人會發怒,不提醒,到時候又不知道夫人會如何。
趙夫人氣了好一會,胸口都在發痛。她的底子太薄了,娘家裡都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甚至身上都沒有個像樣的爵位,這樣怎麼和鄧夫人相爭?趙夫人是不信鄧夫人那一副與人無爭的模樣,這掖庭里那一個不是想著給自己爭一條最好的出路?
裝成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到底是給誰看,還真的以為自己是黃老之徒么?
想到這裡,鄧夫人回想起鄧家人給自家兄長送禮的事來。鄧家那群人是病急亂投醫,可是趙夫人也沒有讓兄長幫鄧家人的意思。原本打定主意要看鄧家的好戲,誰知道好戲沒但沒看成,鄧家反而還風光了。
「大皇子回來了沒有?」趙夫人氣了好一會,胸口的疼痛沒有緩和多少,她當然知道動氣傷身,她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心緒平和下來。
「大皇子還未曾回來。」寺人答道。
劉康如今也去讀書去了,趙夫人在宮中不是忙著和嬪御們爭寵愛,就是兒子。如今兒子不在,爭寵又爭不過那些年輕貌美的嬪御們,兒子又不在宮室內。趙夫人頓時沒甚麼事了,她手裡拿著羽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扇著。
前段時間,她給天子身邊的閹寺送了幾塊金餅,說不定這幾日天子可能回到她宮室來,可是來不來,也不一定。
過了許久,宮人前來稟報,「夫人,大皇子回來了。」
宮人的這一句似乎將趙夫人點醒了,她從席上起來,急急忙忙就去迎接兒子。看到劉康袖手行禮,她笑著連忙讓兒子起身來,「怎麼樣,今日可還好?」
「嗯。」劉康點點頭。
「阿康也應該累了。」趙夫人招呼著他進宮室里去,她早就讓人準備了一些膳食。其實在皇子讀書的地方都會有麥餅之類的膳食備著。皇子是不可能餓肚子的,但是趙夫人也只能做這些了。
「阿母今日有沒有去鄧夫人處?」劉康面對面前熱氣騰騰的麥餅沒有半點食慾,他突然想起二弟劉偃的事來。
「……阿康問這個作甚?」趙夫人一聽,就十分不滿的蹙眉,好端端的怎麼提起這件事來。
「鄧家長君繼承大父爵位乃是值得祝賀之事,阿母應當前去的。」劉康道。
「阿母知道了。」趙夫人臉上的笑一下就凝起來。
到傍晚時分,趙夫人終於等到了天子的駕到。她抓緊時間將自己裝扮了一番,就出來迎接。
趙夫人原本是想讓劉康也出來和天子多說幾句話,好在天子面前露露臉,誰知天子讓劉康早些歇息了。
趙夫人半是不舍半是興奮,這還是兩個月來天子頭一回到她這裡來。
她見到天子坐在席上,走過去在他背後跪下來,雙手給按弄肩膀。天子過了一會閉上了雙眼,趙夫人見到此刻景象,認為時刻已到,俯身上去,嬌聲喚道,「陛下……」
*
梁縈在家裡養病養了十多日,風寒即使沒有大礙,好起來也格外的慢。梁縈知道這個急不來,她從小到這會生病的次數也不少,幾乎每回弄的人仰馬翻。
此時的孩童長大都不容易,莫說平民,就是皇室也是經常有皇子皇女夭折的事,貴族裡頭也是一樣。所以她一病長輩們就擔心的不得了。
長樂宮裡的曹太后好容易等到梁縈好的差不多了,立刻就讓昌陽將外孫女給帶到宮裡頭來。
宮廷有法度,身有疾病的人不可入宮,否則將被懲治。所以也只有等到梁縈病好之後,才讓昌陽帶她進來。
曹太后一見到梁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心疼道,「瘦了。」梁縈和張女瑩一開始都是養在曹太後身邊,曹太后看著她的臉蛋要比之前瘦了許多,心下疼的不行。
「大母,我都好了。」梁縈答道,的確是好完全了,不然也不會進宮來。風寒一定程度來說也是可以過人的。不好完全不敢進禁中。
「好了就好。」曹太后把梁縈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通,甚至還伸手握住她的手,看看她現在是否寒冷,感覺到她手掌暖熱才放下心來。
「小兒體弱。」曹太后檢查一番之後,終於放下心來就和昌陽傳授經驗,「尤其最近長安冷熱不定,最容易出事。要阿縈身邊的人多看著點!」
「是啊。」蔡陽長公主瞧了瞧,外甥女的確是要比之前瘦了,臉蛋都有點兒尖,這可不是好面相。讓人拿了一屜的麥餅放在她面前。
孩子么,還是胖一點才好。
張女瑩坐在一旁看了,笑著指了梁縈幾下,倒進了母親的懷抱中。
「阿縈年幼不知事,可是身邊服侍之人不知勸阻,那就該死。」曹太后說完這句,讓梁縈到她這裡來,梁縈聽話的過去,讓曹太后餵了半個麥餅。
「這個我也知道。」昌陽長公主看著嘆氣,「現在只盼著阿縈能快點好起來。」
長安內有女巫,專司向東皇太一司命等神祗禱祝之事。她兩個孩子,女兒身體要弱些,早年她看到掖庭和椒房殿不停的夭折孩子,到了這會還有點后怕,生怕自己也攤上這事。
「阿母,我也想過讓女巫告祝於鬼神,可是也怕有心人拿這件事說甚麼。」昌陽長公主說起這件事來也是鬱悶。身份越高,忌諱之物也就格外多,若是平常貴族,祝告也就祝告了,不過是這回事。但是她還要考慮會不會有人誣告是巫蠱。
當真是氣悶。
「何人如此多嘴?」蔡陽長公主蹙眉道。「長安之中還有人管天家之事,莫非還真的膽量過人?」
「……」曹太后抱著梁縈面色微沉,「此事你想的對。」她說著手指在懷裡女孩的臉上輕輕拂過,「這人心不可不防。」
「阿母?」蔡陽長公主有些驚訝。當年倒還好說,怎麼到了此刻還如此謹慎?
梁縈看著外祖母,姨母還有母親為了自個身體這麼發愁,她要說心安理得吧,那也絕對不是。她當然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靠著那些補藥是不行的,那些補藥固然珍貴,但小孩子用多了也沒好處,不過是之前犯懶,懶得動。結果就受罪了。
「大母,阿縈還是自個動一動吧?」梁縈拉了拉曹太后的袖子輕聲道。
「你呀,現在才知道。」曹太后伸手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以往讓你和你姊姊去玩,你也不去。那麼陪大母住在禁中,好不好?」
「阿母,這不好吧?」昌陽長公主道,「阿縈留在禁中怕是不方便。」
「甚麼不方便?」曹太后不樂意了。她三個外孫到了年紀都不得不出宮住到公主府上面去了,難道還不準兩個外孫女還留在身邊?
昌陽長公主被曹太后理直氣壯的不講理給哽了一下,「阿母,這……」姊姊和外甥女都在,這話她也說不出口。
女兒是外姓女,真算起來還是臣女,小時候也就罷了,這會都已經開始讀書,還留在長樂宮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大母,阿縈已經拜在袁大家門下開始讀書了呢。」梁縈想了想說道,「我一定會經常進宮探望大母的。」
「你呀。」曹太後點了點她的額頭,「宮外是不是比宮內有趣?」孩子心理想甚麼,曹太后自然也猜的出來。
宮廷之內規矩不少,要學的禮儀也多。孩子嘛,自然是無拘無束的,曹太后還記得女瑩上回差點把她養的那隻鳥雀的毛給扒光。
「大母……」梁縈把臉往曹太后懷裡一縮,看到這樣,曹太后倒是笑了。
「好了,大母知道了。」曹太後點頭,孩子喜歡在外面多玩也沒甚麼,她可以隨時傳召外孫女入禁中,到時候再留外孫女陪自己一段時間就好。
「阿縈,那個袁大家有那麼好嘛?」張女瑩抓住母親的袖口玩了一會問道,「讀書也不好玩,可累人了,那麼多的書簡,怎麼樣才能全背下來?」
張女瑩的年紀還比梁縈要大那麼一點,曹太后也讓身邊的女史教她讀書。可是張女瑩覺得太辛苦了不愛學,聽到梁縈今日要讀書而不要留在長樂宮就大為不解。
「阿姊,讀書可好玩了。大家說知『前人之事,後事之師;呢。」梁縈飛快的答道。
這話一出來,曹太后樂不可支,童言童語格外的有趣。蔡陽和昌陽兩個陪著曹太后笑了一會。
這時一個閹寺入內稟告,「太后,中宮求見。」
「是舅母要來嗎?」張女瑩樂了,她還挺喜歡這個舅母。董皇后每次見到外甥女出手總是很大方,也不像趙夫人那樣滿臉都是假笑。
「嗯。」曹太後點點頭。
過了一會,董皇後進來了,一同進來的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那少女梁縈看得眼生,想不起那是誰,她以前也曾經見過董皇后見東宮。也沒見過那個少女。
「妾拜見太后。」董皇后給皇太後行禮,後面的那個少女垂首雙手攏在袖中。
張女瑩看著那個少女笑了,「阿母,那個女子長得真好看。」
「好了,那是董美人,不可無禮。」蔡陽長公主低頭對女兒道。
董美人?梁縈有些奇怪,漢宮之中,美人算是不低了。就比夫人低一階,而且掖庭的那幾個美人她也見過,沒有眼前的這個少女,而且是姓董。
梁縈瞥了一眼昌陽長公主,昌陽長公主自然明白女兒是什麼意思,輕輕頷首。
梁縈差點咬住自個的舌頭。
董皇后是帶著自個的族妹來見過曹太后,她是沒辦法再繼續生子了,就只能從自己娘家再引入幫手。
生兒生女到時候都是她的孩子。
曹太后見過那名少女,少女身體豐腴,她站在那裡有點局促的接受來自皇太后的審視。蔡陽長公主也看了一會,心裡嗤笑,皇後果然是想要個孩子,選進來的董氏女看上去也是容易生養的。
不過這容貌嘛,看得出來是費了一番心思,可惜她府上還是能找出勝出許多的良家子來。
「善。」曹太后看了一會點點頭,她看向皇后,眼裡帶了些許慈祥,「此事你做的不錯。」
董皇后俯身道不敢。
這些事董皇后做了不少,曾經向天子推薦過不少掖庭美人,只不過這會推過去的是自己的族妹罷了。其中苦楚怎麼為外人所知。
梁縈眨眨眼,心裏面的驚訝還沒有完全平伏下來。她早就知道宮內什麼沒有節操的事都可能出來,但是知道和親眼看到那是兩回事。前面有趙夫人和太中大夫,後腳又有董家的事。
曹太后已經讓宮人將準備好了的石榴汁拿上來,石榴汁用玉卮裝著,曹太后低頭餵給她。梁縈喝了。
「那阿縈在外面可有人陪?」曹太后看過了那個董美人之後,就低下頭和懷裡的梁縈說話,蔡陽長公主將懷裡的張女瑩放開,讓她去曹太后那裡,自己和妹妹昌陽一同和董皇后還有那個新入宮的董美人說些什麼。
「嗯,有。」她想了想,「和建成侯家的長君還有阿蟬一塊讀書。」
「阿縈,叫錯啦。」張女瑩在一旁聽著,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
「哎?」梁縈這段時間都在府中養病,外面的事倒是知道的不多。
「阿舅已經下詔,讓鄧不疑繼承建成侯爵,應該是建成侯了。」張女瑩糾正道。
「女瑩說的沒錯。」曹太后看著梁縈睜大眼,忍不住笑出聲,「這長安啊,可不是不變的。」
梁縈點點頭,拿著玉卮將裡頭的石榴汁給喝完了。
昌陽長公主這回沒在長樂宮呆太長時間,一是曹太後年紀大了,說了一會話之後人就發困。二是女兒身體剛剛好,她也不放心。
曹太后聽昌陽長公主要帶著梁縈告退,老大捨不得,還是在張女瑩的撒嬌下才好了點。不過她還是親手給她帶了一串串飾。
那串飾是由水晶紅瑪瑙和乳白石珠子串起來的,尾部還串有琥珀小獸,梁縈戴著這麼一串項鏈被人抱出殿門,她手裡抓住上面的花蕊玉石直看,她知道那些小獸,時人相信佩帶可以辟邪。
「阿母,下回我學騎馬吧?」梁縈上了屏車,對車中的昌陽說道。
「騎馬?」昌陽笑出聲,「你這樣騎馬我倒是擔心你會不會掉下來。」公主府內也有馬匹,不過那些馬匹都是用來拉車的。
「怎麼?」
「阿母,我想和阿兄一樣學武。」梁縈遲疑一二終於說了出來,她走路都有人扶著,身邊的人都恨不得她一雙腳就別粘在地上,一開始覺得彆扭,可是漸漸的習慣之後,就渾身開始發懶了。
懶著懶著,她就成了一朵弱不禁風的嬌花。前幾年都是在長樂宮,沒出甚麼事,可是她總不能一輩子呆在長樂宮內,到時候有個頭痛腦熱的毛病,就算沒大事,也夠煩躁了。更別提這會的醫療條件也不是很好。
「習武?」昌陽聽到梁縈這麼說一雙眼睛都差點瞪出來,「你若是想要多走動,到處都是地方,但是習武,你可知習武有多苦?」昌陽想起當年天子年少時候初次習武,手指上都磨出了水泡,她一陣心疼。好好的貴女去學這種事作甚?
而且學武之後,身材粗壯,真當能好看到哪裡去?
「……」梁縈看昌陽似乎是不贊同自己學武了,不過想想也能明白昌陽的想法,畢竟哪個貴女學這個,「那麼學射可以嗎?」
射是君子六藝之一,貴女們也常常學的。
這次她終於看到了昌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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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不疑這一次來終於是看到梁縈來了,不過一見到人他就直皺眉頭,原本就小的臉這會瘦了一圈,以前還有點肉,現在直接快要尖了下去。臉色並不蒼白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袁大家問了問梁縈的近況,知道她身體已經完全沒有大礙之後,吩咐幾句就讓她回席了。
今日的課是戰國那時候的諸侯縱橫,授課的時間也不長。不過再過兩日就是考察這些學生有沒有學到多少了。
袁大家說的不對,那邊的漏壺水面到了一定的位置,就讓學生休息一會。
學生們再穩重也不過是些孩子,師傅一走,說話聲也多了。
梁縈想起在宮內聽說的鄧不疑繼承爵位的事,轉過頭來看他。誰知一轉頭,鄧不疑也在盯著她。
鄧蟬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到梁縈,今日見著她來了,就想要上去和她說話,結果鄧不疑看過來,生生把她給釘在那裡了。
「我和她說幾句話。」說罷,他起來就往梁縈那邊走去,兩人說了幾句之後,梁縈從席上起來,走到那邊廊下,鄧蟬還依依不捨的看過去,幸好最後梁縈迴過頭來對她一笑,她也回了一個笑容。
梁縈和鄧不疑走到庭中,在庭里的一棵大樹下說幾句話。倒是有人好奇,但是礙於兩人身份,沒有一個敢過來聽牆角的。
「聽聞建成侯爵位一事已經定下來了,可喜可賀。」梁縈今日出來忘記給鄧不疑準備禮物了。
「這些日子我聽這些都聽夠了。」鄧不疑半點客套都懶得和她講的。
「……」這話倒是堵得她沒話可說了。
「我聽說你這次還是因為身體欠佳?」他問。
「嗯。」梁縈點點頭,「還是要多多走動。」
「的確是該多走動了。」鄧不疑看了她一眼,雙手從袖筒中抽*出來。「待會下學,走回去算了。」
「鄧五你是在開玩笑么?」梁縈險些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從袁大家這裡出發到北第的長公主府,真走到那裡,說不定她明日一雙腿就能酸的起不來。
「……似乎依照你眼下,還是有些勉強。」這孩子終於發現了這個問題。
梁縈平常好靜不好動,呆在那裡曹太后和昌陽長公主最多覺得她安靜的有些過分,希望她和同齡的孩子多吵鬧一下。至於讓她去一口氣走半個禁中,從來不想過。而且這身體被長輩也是被她自己給嬌的不像樣,上回陪著鄧不疑玩蹴鞠,當日還沒有甚麼,等到第二日兩腿那個酸痛,過了五日才消減下去。
梁縈覺得自己應該慢慢來,一日里先走一個多時辰的步子,然後慢慢加多。要是一口氣就來個猛的,她恐怕就得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我最近和阿母說了,我要學射。」梁縈說這話的時候帶著點兒小得意,不過看到鄧不疑嘴一咧,她就覺得大事不好。
果然這位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人面子的新建成侯開口就沒有好話,「你眼下這般,學射比走回北第更勉強。能將弓拉開么?」
一句話就把梁縈給打擊了回去。要拉開弓需要一定的臂力,就是小孩子用的小弓箭也是一樣。
梁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能不能把弓拉開還真的是個問題。
「況且教你之人一定不敢儘力。」鄧不疑可是見多了這樣的人,「到時候不過是學些皮毛,然後在嘴上恭維恭維,哄得你以為自己天下鮮有敵手。」說到後面,鄧不疑面露不屑,「既然如此,還有甚麼可學的。」
「那要如何?」梁縈知道鄧不疑說的是真的,可是不過有總比沒有要好,至於別人的話聽一聽,笑笑就過去了。自己知道就行了。
「我最近也在學,你跟著我吧。」鄧不疑道,他這話說的斬釘截鐵,似乎梁縈一定會跟在他後面似的。
梁縈哭笑不得,心裡甚至想要捉弄他一下,如果她這會拒絕會怎麼樣。依照這個小少年驕傲的性子,若是她出言拒絕,恐怕他之後都不想搭理她了吧?
她裝作思考的模樣,轉過頭去。
鄧不疑向來不是耐心好的人,見著梁縈站在那裡,抬頭看樹上的樹葉終於是有些按捺不住了,「若不是我,你是學不到的。」
好狂。
但是他的口吻和表情,都在說他有那個資本。
梁縈迴頭看他,「善。」
反正她每日除了看書之外,也有許多空餘時間,和鄧不疑一道學又如何?反正兩個人都是同窗了,跑到他家裡也不算什麼。
這件事對她半點壞處都沒有。至於名聲,講真的,這會朝廷還和先秦之時一樣,大肆舉辦仲春之會,女子貞潔完全沒有這個概念。
別說她還是個孩子,就算是個長成了的少女,跑去鄧不疑那裡也無人說三道四。
「君子一言九鼎。」他道。
鄧不疑這般慎重其事,她也受起一開始的玩鬧之心,拿出該有的態度,「駟馬難追。」
在那邊已經等了許久的鄧蟬好容易等到梁縈迴來,她抓緊時間就想要邀請梁縈到自己家中。
鄧家好歹也是開國功臣,即使不是繼承爵位的那一支,鄧蟬家中也是十分富裕,奴婢成群。鄧蟬覺得也可以請梁縈到自己家去。
可是鄧不疑似笑非笑看過來,「她已經應下我,去侯府中。」
鄧蟬一聽,看向梁縈,梁縈略帶歉意的看她。鄧蟬漂亮的眼睛里有了一層水光,頭滴下來,沉默不語。
梁縈見狀連忙出言安慰。鄧不疑在一旁看著梁縈溫溫柔柔和鄧蟬說話,甚至還親密的握住手。
為甚他有種詭異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