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陰平侯太夫人還沒在兒子里嚎啕多久,昌陽長公主卻是不耐煩和她打交道了。這個婆母是個甚麼德行,她心裡也知道,年輕時候受了委屈,好不容易靠著兒子熬出來,就拿著家中新婦來出氣。只可惜在帝女面前不敢造次,只敢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昌陽長公主不是甚麼好好侍奉婆母的傻女子,大漢以孝治天下沒錯,但那些列侯也沒有幾個趕在帝女妻子面前逞威風的,上回一個列侯酒後和個婢女靠在一起,對公主妻子口出狂言,後來此時被公主告到天子面前,哪怕和天子是異母妹妹,天子也將那個列侯奪爵發還原籍。

至於那位和離了的公主,沒了個累贅,在自己的公主府上過的自由自在。

這樣一來,幾乎沒有列侯敢對帝女們如何,列侯如此,那些依靠著列侯的侯太夫人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列侯們或許要靠著公主來保全兩代富貴,可是公主們卻對列侯們沒有多大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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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坐在昌陽長公主的下首位置,看著這位長主雙眼微闔享受松香,他看著就不免有些走神,昌陽長公主容貌酷似皇太後年輕的時候,膚白貌美,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這位尊貴的妻子了。

許久不見,這位長公主的靚麗姿容比往昔更甚。

「君侯,君侯!」旁邊女官的再三提高聲量催促,梁武才回過神來。

「何事?」梁武回過身來,摸不著頭腦的看著那個提醒自己的女官。

女官耐著性子將方才昌陽的話又重複了一邊,「長主問,君侯此次求見所為何事?」

昌陽長公主看著梁武剛才的那個傻樣子,輕笑了一聲,伸手將一旁的白玉杯拿來,玉杯通體剔透,上面有祥雲等祥紋。她手輕輕一晃,杯中甜香就溢出。

「臣此次求見長主,乃是為了旦日里祭祖一事。」梁武這才想起自己來公主府上的目的,連忙正襟危坐。

梁武此次也是被太夫人纏的沒辦法了,兩個孩子自打落地開始便跟著妻子在長公主府居住,陰平侯府上是一日都沒有呆過,別說樊氏沒見過親孫子幾面,就是梁武自己也沒見過兒女幾面。

不過長安內大多數尚公主的人家是如此,公主們愛如何就如何,只要別過分,外人也不能輕易說三道四。

「祭祖?」昌陽看了看梁武,感覺他比過去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容貌勉強算是看得過去,或許這兩日可以召入府中,她抿了一口槐花蜜水,「這事怎麼了?」

「臣想將阿黯和阿縈暫時接回府中一段時日。」梁武來之前花了力氣打聽為何上回昌陽會生氣,這次他可是有備而來。

「阿縈啊。」昌陽長公主看著這位昌陽大丈夫,她將手裡的玉杯遞給一邊的侍女,慵懶的靠在憑几上,「難得,君侯是將阿縈想起來了。」昌陽長公主話語里含著毫不掩飾的譏諷,雖然是樊氏做出來的,但她也連梁武也一塊記下來了。

「長主……」梁武既然都來了,那裡還不知道母親和妻子之間的那些交鋒?不過他也不能說太夫人的不好,只能自己將長公主的怒火給承受了。

「如今宮中也不知道會不會來太后的詔令。」昌陽長公主轉過頭去,她看了看自己修剪整齊的指甲,「如果沒有的話,我便讓阿黯和阿縈暫時到侯府上。」

「多謝長主!」梁武得了昌陽長公主的這句話,大喜。

「……」昌陽長公主看著梁武那一副高興的樣子,也沒有提醒他宮裡的太后八層是要讓她帶著兒女進宮的。

好不容易讓他樂呵一會,何必打斷了,反正到時候樊氏也不敢鬧。

昌陽長公主將視線從陰平侯的臉上移開,陰平侯長得很不錯,不然當年先帝也不會考慮讓他尚主,不過再俊美的一張臉,看了好幾年都膩了,想起姊姊蔡陽長公主來。

這位姊姊最近新得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說是讓商人上公主府送珠寶的時候看中的。雖說是商人之子,但是長得紅唇齒白,貌美如花的,瞧得蔡陽幾乎立刻就把人給留下了。

十三四歲的年紀,自然是不會立刻享用,不過這自己慢慢調*教出來的,別有一番風味。

昌陽長公主感嘆了一會蔡陽的艷福,她抬起眼來看了陰平侯一眼,「好了,你回去了,我已經無事要問君侯。」

「……」陰平侯梁武呆住,他猶豫一會,抬頭來看昌陽。發現昌陽已經靠在漆幾的錦面上,閉上了雙眼小憩。他只好垂下頭,說了一句「唯。」然後起身退了出去。

聽到梁武起身離開,過了一會昌陽長公主睜開眼,「阿黯和阿縈兩個呢?」

她和梁武在這裡說話,兩個孩子在後面自己玩,這兩個都不是能坐得住的。她的孩子她知道,長子就是個能夠爬上屋子把屋頂都掀了的,次女看起來文文靜靜,真鬧起來,身邊的一群人都不一定能勸得住她。

「世子如今正在屋內玩耍,侯女已經睡下了。」身邊的女官回答道。

「那還好,這麼冷的天,記住別讓他們出去了。」昌陽長公主想了一回慢慢的起身,旁邊的侍女扶住她。

「到了夕食之時,召陰平侯。」昌陽長公主出聲道。

這麼久沒見了,見一見也無妨,給他一個甜頭,也算是不錯。昌陽長公主心裡想著就笑了。

臨近黃昏的時候,長公主府上來人,將長公主的意思說了,果然陰平侯聽說之後滿臉的喜氣洋洋,令人準備香湯沐浴,備用的衣裳上都熏了一層濃香。臨到夕食時分,陰平侯梁武整理妥當,帶著一身濃厚的衣香就往長公主府上去了。

那些梁氏族老知道這件事,只是高興。陰平侯和昌陽長公主有一子一女,雖然世子已經有了,但只有一子,族老們覺得還不夠,要是再有一個帶著天家血統的梁氏子,那麼梁氏一門兩侯,兩代富貴才算是保得住。

侯府上下喜氣洋洋,唯獨太夫人樊氏知道這件事之後黑了一張臉,甚至臨近年關的日子裡,令人將兩個犯了錯的侍女拖出去杖斃。其實那兩個侍女也不過是她看著火氣,就將人給處置了。

樊氏再生氣,也架不住那些這幾日長公主對自己兒子的連續宣召,陰平侯回來之後更是滿臉春風。

這下她更加惱火了。

臨近祭祖之日,那些族老們也上門走動的頻繁起來。

「太夫人很快就會再有一個孫兒了。」梁氏一門的長輩,老陰平侯的同母胞弟如是對樊氏道。

樊氏看著這個容貌和夫君有幾分相似的小叔子,面上差點漲紅。

這回,長公主看在陰平侯殷勤的服侍上,同意將兒女送過來參加祭祖,但是長公主那邊也派了人照顧這對兄妹。侯府的人只能一雙眼睛看著,至於做其他的事想都別想。

樊氏見到那個長相酷似曹太后的孫女,就一陣心塞,這下子她也別想當著孫女的面來要求孫女到她的面前來盡孝了。長公主府派過來的女官壓根就不給這位太夫人半點機會,不管梁縈到哪裡,那些女官都要跟著。

到了太夫人面前,只是行禮之後,有長公主府的女官在那裡站著,樊氏就算有再多話也說不出口了。

她只能看著這個小孫女坐在那裡。

梁縈來之前,昌陽長公主就親自和她說了,這次來不過就是做做樣子給梁氏族人看,過了今天就還是會回到長公主府去,只是梁黯就沒那麼好運,她回去了,梁黯卻還是要在侯府呆上那麼一兩日,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是侯世子,尤其祭祖這事,現在離先秦還沒多久呢,祭祖和先秦的也很像,祭祖之時,需要家族繼承人來扮演代表先祖的「屍」,只能是梁黯來了。

梁縈看著上首大母樊氏眼底隱隱透出的厭惡和不快,她知道自己是不被喜歡的一個。梁縈拿出這個年紀小女孩應該有的天真和懵懂。

「大母安康長壽。」她說完,就對上首的樊氏行了拜禮。

「善。」樊氏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那些坐在一旁的女官,這些女官都是從宮中出來的,坐在那裡連坐姿都和旁人不同。

宮中的人對宮外的人天然就有一股傲氣,樊氏見著,心中的不快加深了,面前小孫女,年紀小,但是禮儀一絲不苟,很明顯也是宮廷女官所教,她拿出大母應該有的氣勢,緩緩道,「起身。」

梁縈聞言又頓首一次,才緩緩起身,而後走到一旁設好的枰上坐下。

「這一次祭祀先祖,不能出任何差錯。」樊氏坐在那裡說道。

「阿母,此事已經由家丞去辦了。」梁武道。

「家丞……」樊氏咕嚕了一句,列侯府中有家丞、門大夫、行人、洗馬等職官侍立侯門家事。

這些職官基本上都是朝廷委派,長安城中天子腳下,還輪不到她在這些事上做主。

樊氏想著心情越發的鬱悶,也不更加不肯去看那邊的梁縈。

梁縈不說話,只是等到天色暗下來,女官們就帶著她回長公主府。一見著妹妹要回去,梁黯也上躥下跳的吵著要回去。

「世子暫時不能回去。」女官對梁黯說道。

「為何!」梁黯滿眼失望的看著面前的女官,「女弟都回去啦,我為何不能?」

「世子身為侯世子,侯府中祭祀先祖,世子要替先祖受血食的。」女官看著梁縈和梁黯長大,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說話的時候溫溫柔柔。

「何況……」女官面上露出難為情,「太夫人也不許的。」

女官這句話出來,梁黯眼裡滿滿都是失望,他看向梁縈,指望著她說句話。

「阿兄。」梁縈走過去拉住梁黯的手搖了搖,「阿兄就在這裡幾日當做陪陪大母,等到時候阿母會派人來接的。」

梁縈覺得自家阿母是不可能讓梁黯在陰平侯府呆上太久,最多兩三日就會派人來接,畢竟長樂宮裡還有一個大母在等著他們呢。

「真的?」梁黯聽著妹妹這麼說,將眼裡的淚給憋回去,他長到這麼大基本上就沒怎麼在侯府里呆過,這一次就他一個。

「真的。」梁縈保證,「阿母很快就派人來了。」

兩兄妹正說著,那邊樊氏派人來接梁黯過去了,兩個孩子裡頭,她眼裡也就看得上樑黯一個,梁縈她很不喜。

「世子,太夫人讓你過去。」那侍女看上去有點年紀了,應該是在太夫人身邊常年服侍的。

梁黯聽了鼻子一抽,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梁縈,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女官帶著梁縈離開,上了車之後,她看看外頭,估摸著外頭都是長公主府里的人之後,她才放鬆下來。

跟著一起上車的女官心疼的給她揉弄腿,今日一整日都是正坐,成人尚且吃不消,更何況一個孩子?

想起陰平侯太夫人的反應,女官都為她不平。

梁縈看出來女官的不平,她咧嘴一笑,「阿袁,無事。再過幾日,宮中大母就要我和阿兄進宮了吧?」

「正是,再過兩日長主就會帶世子和侯女入宮。」女官說完就想起了甚麼,若是世子和侯女入宮,恐怕那位太夫人又是要不好受了。

頓時女官都忍不住笑出來,而梁縈也笑得一頭扎進女官的懷裡。

**

建興侯府中,沒有幾年前的熱鬧了,自從三四年前幾位劉姓王作亂,老君侯和世子死與賊手之後,這偌大的侯府便變得冷冷清清,尤其前不久,世子婦也改嫁了,只留下了一個年幼的孩子,陛下很是疼愛建興侯留下的這個嫡孫,甚至上次還帶著去參加了長樂宮的臘日驅儺,可是陛下也沒開口讓這個孩子繼承老君侯留下來的位置。

新年裡鄧家的那些族老見著這個侯爵還沒有著落,積聚在密室內嘀咕個沒完。而正主卻被他們遺忘在外面。

鄧不疑坐在室內,室內很暖和,甚至不著足襪都不覺得冷。他一隻胳膊撐在漆案上,烏黑的眼睛望著一旁帷幄上垂下的玉璧。

過了一會他站起來,直接就往外頭走,家人見著他突然起身,紛紛都摸不著頭腦,連忙趨步過去,「主,外間風大,還是……」

話才說出口,鄧不疑腳下一頓,回過頭來,眼睛烏的怵人,嚇得那個家人連忙退了回去不敢再說。

外面風正大,嗚嗚作響,天空下了一層雪粒,待到最初的雪粒過去之後,雪花落下。

鄧不疑走出門看著滿天落下的雪花,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他就要走下台階,幸好守在門外的家人見著他出來,連忙將錦履給他穿上。

雪花紛紛揚揚飄下,灑了他一身,白皙的臉上露出孩子氣的笑容,伸出手就要去接。

家老走過來的時候就見到鄧不疑伸出手在接雪花,身上披著雪白的狐裘。

「少主!」他走過去,著急道,「如今鄧氏族人正在商議要事,少主怎能一人在外玩耍?」

眼前孩子的年紀和家老自己孫兒的年紀差不多,但眼下建興侯嫡系就剩下這麼一個,家老不會也不可能將鄧不疑當做一個普通的孩子。

「商議要事,他們也沒帶上我。」鄧不疑聽到家老這麼說,他仰起頭,盡情的看著這一場大雪,「何況他們擔心的哪裡是我的前程?不過是他們自己罷了。」

家老被鄧不疑這一句哽的說不出話來,待到他還要再說,鄧不疑卻已經擺擺手,向一旁的家人吩咐不要掃雪,讓這場雪在地上積起來。

他對密室中談論鄧家前途的族老們沒有半點在意,好像在他眼裡,那些年老的長輩甚至還比不得一個雪球來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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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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