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夜入宮
要不說「帝王一言,駟馬難追」,讓我入宮的話在全城媒婆的奔走相告中,成為了市井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不出意外地圍繞在「替身皇夫」「皇太女繼父」和「女皇的品味」上,口耳相傳的力量,可比貼皇榜要來得快。
按照古裝戲中經久不衰的強搶民女的劇情,我父王會在暗處老淚縱橫,我母妃則要以一副虛弱的身子,哭暈在嬤嬤們的懷裡,順帶揮灑著手帕,哭喊著:「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而事實上只有我母妃滿面愁容,而我爹則成了奔走相告和口耳相傳的一份子。這樣的行為在我眼中,跟賣國國求榮並無多大的差別。追溯歷代王朝,白駒過隙,斗轉星移,萬萬沒有哪家出過兩個皇夫的。
看來光宗耀祖什麼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
本以為歷來聒噪八婆的文武百官,會在第二日的朝堂之上,以「*」的名義和理由,據理力爭,寸步不讓,斗膽請求女皇收回成命。而事實上我錯了,而且錯離譜。本朝的文武百官,讓我深深的體會到了君主集權制度的黑暗弊端,抹殺官員思考能力不說,還泯滅了他們奮起反抗的精神。
總的說來就是,君若安好,臣便晴天。
得此消息我自當沉浸在黯然神傷之中,且不能自拔。王府喜氣騰騰,登門拜訪的賓客直接躍升到了迎來送往的境界。這樣的對比手法,更襯得我的院落,瑟瑟蕭條。
在這種持續低迷的日子中,緊趕慢趕,女皇陛下欽點的依桐嬤嬤還是出現在了我令狐王府的正堂之中。依桐嬤嬤在皇宮中是個不朽的傳說,這一點,從她老人家的目光如箭也能瞧出一二,內斂中帶著老奸巨猾,恭敬中又帶著刻板輕蔑。試問一屆女流能在宮內侍奉三代帝王,不是後台強硬,就是心思縝密。
我大概揣摩了兩天,覺得依桐嬤嬤屬於兩者兼得。
每日將女皇陛下一刻不舍的掛在嘴邊,天不亮就喚我起床,從皇夫的三從四德講道皇夫的七初之條。喋喋不休中,我只覺得當女皇陛下的皇夫,大概是這世間最憋屈的男人了。
好在,我是個不擇不扣的黃花女道士。
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我從中提煉精簡,概括總結,好歹悟出了一條真理……皇夫的使命就是從一而終。
真理向來是被人質疑和挑戰的。當我絞盡腦汁思考如何進行質疑和挑戰時,拂塵公公矯揉造作的攜著一列太監到了王府門口,白管家前來通傳,說是女皇口諭,傳我速速進宮。
適逢,我正巧在花園的涼亭里吃著一盤紅燒豬蹄,入口即化的口感,讓我對女皇陛下賞賜的御廚十分滿意。把滿手的醬料,在檀木桌沿上揩了揩。
今夜的月亮飽滿圓潤,夜色更是清明,沒有前月的蔽日烏雲。由著是初春,花園從中的百花相繼開放,絲絲入扣的涼風十分善解人意的將暖香送至鼻息,美景陪美食,難得的愜意,終究是不盡人意。
暮暮夜色,傳我入宮?只怕女皇的心思是:*一刻值千金……
怕是此行,凶多吉少。
等我從揣度聖意中扯會思緒時,華麗的明黃馬車已經入了宮門,停在了朝陽宮的門前。
提著白色宮燈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一反常態的踩著雜亂無章的步伐,把我這未來皇夫一次次的忽略。拂塵公公撐著手臂,把我扶下馬車,拋下一句「皇夫殿下,隨我來」
便獨自在前引路,幾步路的功夫,就聽得某處隱約傳來孩童的哭聲,這驚天動地的哭喊,實乃撓人鬧心。我皺眉深思,拂塵公公悄然回頭對我笑笑,又提醒道「皇夫殿下,朝陽宮偌大,且宮裡路數複雜,你穩當的跟著,切莫丟了」
我稍加點頭。
一路彎彎拐拐,直到那孩童的哭喊清晰到極致,拂塵公公才停下,立在一出巍峨的殿門前,一甩拂塵。與我做了一請的姿勢。
殿內紅毯金絲,明燈范范,我撩過一雪綢幔帳,順勢拐入墨畫山水的屏風。怔怔地撞上了一香軟,不允我聊表歉意,鼻樑的疼意已然將我震得頭昏腦漲,感受到鼻間的濕熱腥稠,正欲捂上一捂。如玉無暇的淡淡涼潤,先我一步,附上我的面頰。
「仰頭。」吐氣如蘭的命令,我照做。看不清來人,又聽她嘀咕道,「小的不讓我省心,大得也不讓我省心,你們爺倆兒真是老天爺派來克我的。」
聽著聲音略微耳熟,我就著臉上的遮擋,吃力的偏偏腦袋。什麼叫驚鴻一瞥,遍地哀嚎。小心翼翼的一眼,好死不死好的迎上女皇陛下三分怨七分愁的眸子。她的眸眼好似山間一泓,雖是冷幽,卻被月色罩上一層暈靄。
「好好把頭仰著。」她老人家又吩咐道,恍惚間,見她從袖中掏出一方白色錦帕,帶著女兒家唯有的馨香。再度掩在我的鼻翼邊。還甚是貼心的附上另一隻手,托在我的后脖頸。我想,她定是怕我仰頭酸得厲害。
女皇陛下……倒也是個溫柔賢惠得女子。
拂塵公公這老狐狸用著曖昧不清的眼神,將我二人的姿勢打量片刻。拂塵一揮,殿內眾人連同他,都請安褪下。
被女皇陛下擒著腦袋,抵在屏風上,腿麻脖子酸時,屋內的哭鬧戛然而止,片刻衣擺處傳來偶爾的重力。
「皇,皇……皇父……」
果然是口舌依然不利索的大白包子,她頂著圓滾的腦袋搖搖晃晃,澄澈如湖的眼底中浮著一疑惑的竹舟,眼角還掛著淚。整個人翩翩倒倒,奶聲奶氣對我訴說著學齡前兒童的心事:「皇,皇父……我的,我,我的紅彤彤,小*……丟了!」
呃……
聽聞幾個晦澀的字眼,我竟忍不住一驚,躲開女皇置於我鼻樑間的手,徑直低下頭去把大白包子仔細打量起來。還沒打量出個一二,女皇染著猩紅的手心,又直接覆上了我的眉眼。
聲音似嗔似怒:「你這人……她是女孩!有個寵物叫紅彤彤,是只母雞。」
哦!
龍子龍孫的愛好就是不同於我們凡夫俗子,養寵物都能養得……充滿濃烈的個人氣息。
「她對那隻母雞寶貝的很,每晚入睡都抱著,今日不知是怎的,翻遍整個皇宮都沒瞧見那隻雞去了何處。這才失了辦法,只能傳你進宮,」她收回了染紅的手和錦帕,低眉一瞬瞧了瞧,並無說什麼,眉眼處卻是纏綿著萬千柔情,「她整日念叨著你,對你很是喜愛。」
大白包子立在那,十分乖巧點點頭,表示贊同。伸出肉肉的胳膊,掛著標誌性的哈喇子,撒嬌道:「沒有……母雞……抱著皇……皇父睡……也一,一樣
聽君一席話,白讀十年書。白包子章法全無的內心表達,雖是童言無忌,卻為我們道士六根清凈的世界,添上了一新命題——論皇父殿下與母雞的距離。
我嫌棄的瞄了白包子一眼,女皇陛下雙手環胸,驀然的點點頭。說著:「朕,准了。」
論「侍寢」的真正含義。
深夜,寢殿,龍床那麼大,必須去睡睡。女皇抱著包子,包子抱著我,我是只「母雞」
紫檀木桌上的香爐還溢出縷縷青煙,被春日的夜風,散了形,聽說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怕是我失血過多,居然免了平日認床的毛病。迷迷糊糊中,一陣溫熱濕潤撫著我的面頰,彷彿灑在屋檐上的第一抹旭日,暖人的緊。
有人在說話,她說,豬頭,臉上還是血就能睡著。你不是最愛乾淨嗎?
片刻她又說,豬頭,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以後,朕什麼都依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