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二章

63.第六十二章

建安二十四年

「風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稚嫩的童音和著竹林的瑟索,如一股輕細的泓流劃過心間,為這思婦感懷之詞增添了一抹童趣之樂。

「阿母,是哥哥們的信嗎?他們可一切安好?」屋內,還是童齜之齡的菡惜興奮得跑到蔡琰身邊,仰著圓潤的小臉問道。

「恩,你阿媚拐哥哥添了一子」蔡琰彎笑著眉眼,放下書信,深深的忘了眼窗外。

「真的嗎,阿母!」

「當然,惜兒現在可是小姑母了呦。」蔡琰回過身將身邊的小人兒抱起,勾著嘴角寵溺地應道。

「那真是太好了!呵呵……」菡惜摟著蔡琰的脖子,小嘴咧得像是綻放的花朵,銀鈴般的笑聲更是傳到了窗外。

「今兒有什麼事讓我們的小惜兒如此開心啊。」此時,身著獵服的董祀從屋外走來,他右手拿著箭矢,左手拎著剛剛獵回的野山雞,看見屋內相擁而笑的母女,臉上也不禁沾染上幾分喜氣.

「阿耶,阿媚拐哥哥來信說添了一子,惜兒當小姑母了。」只見菡惜從母親的懷抱中滑落,邁著歡脫的步伐又投入到了董祀的臂彎之中。董祀聽后微微一愣,卻又快速恢復了自己的異樣,將手中的弓箭和野山雞交予走上前的蔡琰,並搭手將身邊的小人兒抱起。

「如果是這樣,那惜兒以後可要更加聽話,給小侄兒做榜樣。」董祀用寬大的手掌摸了摸菡惜柔順的頭髮,溫笑道

「嗯嗯,對了,阿耶,今天惜兒跟阿母學了《詩經鄭風風雨》呢!」

「哦,」董祀將菡惜抱正,故裝作嚴父的姿態「那惜兒給阿耶說說,這首詩講了什麼啊。」

「這首詩寫的是妻子乍見到久別的丈夫時的喜悅心情。阿母說,女子若是離了本家,那便成了散了的蒲英,唯有尋得良人與之福澤滿蔭,才算再次落根,而女子若是肯為男子生兒育女就代表著將自己完全託付給對方,所以,每一次丈夫的離去妻子來說都是相思牽挂的折磨,但是只要一見到對方,心情就會瞬間舒朗。」菡惜用玉珠般的小手指點著下顎,回憶著蔡琰剛剛對她說的話,「阿耶,惜兒說的對嗎?」

「嗯,」董祀聽后,默默地看了眼在不遠處含笑擰著毛巾的蔡琰。「惜兒說得對極了——你看今天阿耶給你帶了什麼!「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

「哇,是截餅。「菡惜就著董祀的手湊上去一嗅,不禁興奮地喊道,「阿耶對惜兒最好了。」就此,兩隻小手毫無章法的扒拉上董祀的衣服,將一張笑若燦花的小臉深深埋進了董祀懷中。

「好了,董郎,先來擦擦臉。」蔡琰將手中沾濕的麻布擰乾,欣慰的看了看相互依偎的父女,走上前替董祀擦去臉上的汗垢,「你今兒個到是比往常早回來些許。」

「嗯,」董祀應了一聲「惜兒,阿耶要跟阿母說些事兒,你拿著截餅出去玩會兒好不好?」董祀對著懷中的小人兒輕聲問道。

「好的,阿耶。」菡惜看見董祀暗地裡使得眼色后,便很識趣的跳下懷抱,拿著油紙包,一蹦一跳地出了屋子。臨走前還不忘給董祀一個「我懂得」的眼色。看得董祀無奈的撫上額頭,這個鬼丫頭。

「怎麼了,發生了何事?」蔡琰將手中的麻布放好,抬手將董祀額前散落的髮絲撥到了耳後。

「就是想有一個我們獨處的機會。」董祀一把抓住蔡琰的手,稍稍一用力,便將蔡琰固定在了自己的腿上。

「啊」董祀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蔡琰不禁低呼一聲,「你都是兩個孩子的阿耶了,怎還不知輕重。」坐在董祀腿上的蔡琰嘴裡雖有責怪,但更多的還是為了掩飾女兒家的羞赧。

「文姬,這樣的日子,你喜歡嗎?」董祀將蔡琰緊緊地摟在懷裡,並將下巴擱在了蔡琰的頭頂上,輕聲問道。

「你怎會這般問?」

「我怕,我拍我給的不是你想要的幸福。我知道你一直牽挂著匈奴那邊的兩個孩子,這些年你們的書信往來也未曾斷過。你知道嗎,今日,我又收到了左賢王命人送來的蓮子和當歸,他是想讓你憐子當歸啊。」不覺中,董祀環著蔡琰的手臂又緊了緊。「我還記得當初你剛進門的時候,我還對你百般羞辱,我真痛恨當時的自己,為何沒有早早地看出你的好。」

蔡琰感覺到董祀心中存有不安,於是張開雙臂,輕輕地環上了董祀的腰身,

「流離成鄙賤,常恐復捐廢。人生幾何時,懷憂終年歲。董郎,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也常患惶恐。世人皆知蔡文姬一生三嫁,嫁於衛仲道一年夫君猝死是為克夫,為匈奴左賢王生子是為不忠不潔。而這麼一個不堪的我卻嫁於了夫君你,一個為了讓我不受世俗叨擾甘願放棄大好前程,與我隱居山林之間的夫君,實屬我的大幸。得到的越多,怕失去的也就越多。我還怕夫君你哪一天不要我了,那我該如何是好?」

「我……」

「董郎,請聽我說完。」蔡琰用手覆上董祀的嘴唇,杏眼直直地凝望著他,繼續說道,「阿媚拐他們兩兄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確實放不下。但是知道他們也已成婚生子,我這心也算是落了地。至於左賢王,我謝他救我於水火,也因此而意屬過他。但是當他放縱其他胡女欺壓我與我兒之時,我對他的情愫也就隨風而散了。我不解他為何要送那些東西過來,但是我現在的夫是你,董郎。你才是我所有不幸中的救贖。既見君子,雲胡不喜。你是我這生的倚靠,有你的地方也是我紮根的地方。現在,我的生活里有你,有惜兒,已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蔡琰將手撫上董祀皺成「川」的眉心,緩緩說道。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董祀扳過蔡琰的身子,激動地將唇深深地印在了蔡琰飽滿的天庭之上。

「哈哈,田校尉你這可是要白日淫宣?」突然,一聲洪亮爽朗的笑聲從屋外傳來,驚得蔡琰立刻脫離了董祀的懷抱。而董祀看到來人,則摸了摸鼻樑,回道:「夏侯將軍,你這不請自來的功夫倒是是日益見長.」

「還不是我家那小子。」夏侯尚也不惱,直接甩手揮了下衣袍,便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屋內的胡床之上。

「你是說玄兒?想來今年已經十二了吧,當初我和內子出來之時還是個奶娃娃呢。」董祀抿了一口茶,輕笑道。

「別提了,那混小子也不知道像誰,整天跟著那些個酸夫子講學論道。這不,當年蔡娘子為救你,在主公面前當場揮寫四百古文的事不知被他從哪兒知曉,搞得現在非得要拜蔡娘子為師不可。」夏侯玄轉頭看了一眼正在倒茶的蔡琰道。

「將軍,這可使不得,妾只會搗騰一些小文墨,何得何能來教導令郎。」蔡琰聽后,手中的茶壺不禁一滯,便立即委婉的拒絕。現在的局勢還過於複雜,夏侯尚作為朝中大臣……她實在是不想再入這天下紛爭。

「蔡娘子,你實在不必如此謙虛,作為蔡中郎之女,你的才情也是有目共睹的。本將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教導吾兒只屬於我們的私交,絕不會拉你們入時局。今兒我也將那小子帶來了,你若答應,我便將玄兒留下,讓他潛心與你修學。若不行,就當他沒這福氣。」夏侯尚作為武將,性情雖比較粗獷,但是為人處世方面卻也不含糊。對於蔡琰心中所想他也能猜中一二,否則他也不會專程跑這一趟。

「這……」

「蔡姨,請您收下玄。」正當蔡琰猶豫之際,一位身著白色長袍的少年如清風徐來,剛進門便拱手高舉,自上而下地向蔡琰做了一個長揖。細眼望去,此少年面若冠玉,渾身的氣韻如朗朗明月,清清泓泉。讓見者在心中不禁讚歎一句,好一個芝蘭玉樹,遺世獨立的少年。

「這可如何使得。」蔡琰連忙過去,想將夏侯玄托起。

「國將興,心貴師而重傅。望蔡姨成全。」夏侯玄見蔡琰還未鬆口,便執拗地將揖作得更深。

見此,蔡琰知曉,若是她再推脫下去就不免有恃才傲物之嫌。於是,在收到了董祀同樣的點頭示意后,終是應下:「玄兒不必多禮,蔡姨收下你便是。」

「玄,多謝蔡先生。」夏侯玄見蔡琰鬆口,便順勢俯下身對蔡琰行了跪拜之禮。

「快快起來,你這孩子。」蔡琰眉眼處不禁露出一抹讚賞之意。夏侯玄年紀雖小,心性卻是沉穩謹言的,那股子溫文爾雅的氣韻在同輩之中怕也是少見。「以後你也無需喚我先生,還是如先前般喚我便好。」

「是,蔡姨。」夏侯玄站起身,淺笑而立,雖只堪堪的站在那兒,卻也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夏侯將軍,令郎果然不凡。」一旁的董祀見到此景,也不覺出口讚歎夏侯玄的翩翩風度。於是對著夏侯尚打趣道,「假以時日,也不知會迷了多少小娘子的眼。」

「也不瞧瞧是誰的崽。」其實夏侯尚對於夏侯玄貴文輕武的態度是頗有微詞的。夏侯一族歷來以武而著,最是見不得有些個自認為清高脫俗的文臣、文人說三道四。倒不是他有多鄙視文人,而是自從黨錮之禍[黨錮之禍指中國古代東漢桓帝、靈帝時,士大夫、貴族等對宦官亂政的現象不滿,與宦官發生黨爭的事件。]后,有多少膽小之輩光顧著清談風雅,而罔顧朝綱。不過,再怎麼不待見,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加上自己也正值壯年,有些事情倒也無需太過操心。而此時,見好友那麼一誇,倒是升起了為人父的自豪感。

「哈哈,」董祀見夏侯尚如同被捋順了毛的獅子般嘚瑟,不禁噴口一笑,「夏侯將軍還是一如既往的……嗯。」最後尾聲里存有多少揶揄,估計聽者心裡甚是明白。

「你老小子,也是一點沒變。」夏侯尚聽了也不惱,轉而對蔡琰笑談道,「蔡娘子,你可得好好管教你家良人[古時夫妻互稱為良人,后多用於妻子稱丈夫]這花馬掉嘴[花馬掉嘴

解釋:舊時俗語,指花言巧語、油嘴滑舌地耍嘴皮子。

出處:清·曹雪芹《紅樓夢》第六十五回:「你不用和我花馬掉嘴的。咱們清水下雜麵——你吃我看……你別糊塗油蒙了心,打量我們不知你府上的事呢。」

]的臭毛病。」

蔡琰莞爾一笑,任他倆相互掐著,只是岔開說道:「這天也快黑了,妾先去東廚[古制,廚房在正房之東,故稱]備些酒食。」

「好,對了文姬,你記得把耳房[耳房,漢族建築中主房屋旁邊加蓋的小房屋]的那壇酃酒[魏晉時期的名酒,以酃(líng)湖(今湖南衡陽市)水釀製,在三國吳時期即以聞名於世。後來成為貢品酒。]拿來,今日我要與將軍不醉不歸。」董祀起身,走上前囑咐道。

蔡琰點頭以示知曉,轉而向站在身側的夏侯玄訊問道:「玄兒,我記得耳房有幾本孤本,你可要隨我過去取?」

靜默不語的夏侯玄聽到蔡琰所說,不禁眉眼微展,面露幾分欣喜之色:「玄,求之不得。」

「那好,你隨我過來。」

「是。」於是,夏侯玄在跟董祀,夏侯尚作揖稟退之後,便轉身跟著蔡琰出了房門。

屋內,董祀從書架的隔層之中拿出了兩盒棋子,置於棋案之上,又屈身從書櫃後面取出了兩張憑几[憑几,拼音píngjī;古時供人們憑倚而用的一種傢具,形體較窄,高度與坐身側靠或前伏相適應。可見是供輔助用的傢具。],置於矮榻兩處,「將軍,今日可要來幾局。」

「正有此意。」夏侯尚起身將身下的胡床收好,脫去鞋子,與董祀相對跪坐於榻上。二人就這麼擎著各自的棋子,開始了一輪的博弈。

榻上的兩人良久俱是無言,四周靜謐的只剩下棋子落在棋案上的磕碰聲。鄰榻案几上焚著的香爐悄悄的溢出幾縷香煙,氤氳了二人的身影。

「這麼多年,你倒是沉得住氣。難道還在為主公當年所做之事介懷?」夏侯尚凝眉落下一子,打破了這一份沉靜。「事情也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其實主公心裡也不好受。我此番前來,一是為了玄兒,二便是奉主公之命勸你再入世。」

董祀聽聞,拿著棋子的手有瞬間的停滯,隨後便穩穩地落下一子。「說不介懷是假,不過當年若不是那件事我也不會看清自己的心。我與文姬對於現今的生活甚是滿意,入世之事,不必再提。」

話說當年曹操將蔡琰從匈奴贖回之後便將其許配給了正值鼎盛年華的董祀。起初,董祀自視甚高,認為已經二嫁過的蔡琰根本配不上自己,故此對於這段婚姻甚是排斥。不過因為曹操對董祀有知遇之恩,所以最後董祀還是不得不勉強接納了蔡琰。只是在婚後的一年內,董祀對蔡琰甚是冷淡,有時甚至還會故意找茬刁難。不過這對於已經經歷萬般坎坷,身心麻木的蔡琰來說並算不得什麼。好比已經下過火海的人,又怎會懼怕幾竄小火焰的炙烤。或許正是因為蔡琰的波瀾不驚,讓董祀心中開始有了愧疚之情,從而慢慢放開心胸,嘗試著接納蔡琰。一年後,二人開始慢慢的有了尋常夫妻該有的生活。

但是,這對於曹操來說卻是最不願意看見的。曹操早年與蔡邕是忘年之交,亦師亦友的關係讓兩家來往甚密,久而久之,曹操就結識了當初仍在閨閣之中的蔡琰。那時的蔡琰,才華之名早已遠播,加上那顏若朝華的容貌,讓本就喜愛美色的曹操有了非分之想。只是那時蔡琰對於已是而立之年的曹操並無好感,唯對河東衛仲道情有獨鍾。因為女方不願,所以最後曹操也別無他法。畢竟當時正值敏感期,若是強求,不僅會損害兩家的關係,在外的名聲也會受損。故而對於此事,曹操也只能默默地放在心中介懷了好多年。這也是為什麼曹操在明知蔡琰被擄入胡,卻是在十二年之後才用一塊玉璧將其從匈奴贖回的原因。對於自己授業恩師的子女多加照顧可以說是一種道義上的美談,不過曹操卻將這美談打了折扣。

本來曹操以為在匈奴的那一十二年能多少磨去蔡琰身上的那股子傲氣,卻不曾想到,再見之時,蔡琰除了因為經歷坎坷而總是面帶愁容外,那種文人所特有的傲骨卻依舊未折,那美目盼兮的眼眸也依舊未將他入眼。其實對於已知天命的曹操來說,見慣了形形□□的美人之後,對當時已是徐娘半老的蔡琰最多也只有物是人非的寡淡之情,若不是當初的求之不得,也不會記掛這麼多年。只是,再見一面,蔡琰的態度又激起了曹操的反骨之心。於是,他不顧蔡琰的意願與否,在明知董祀不待見蔡琰的情況下,依舊將蔡琰許配給董祀,以泄心中的抑鬱之氣。卻怎知又是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最後,不甘的曹操,設法引導董祀犯了必死之罪,逼的蔡琰在極寒之天光著腳,披散著頭髮來向他求情。還讓給蔡琰默寫古典來刁難於她。不曾想,蔡琰雖然身形狼狽,卻依舊風骨不減,當場揮筆默寫出四百餘篇古文,震驚四座。直到那時,曹操才意識到,傲骨之人誠不可欺。隨後便赦免了董祀。

董祀出來后,從夏侯尚的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意識到自己竟然是曹操折磨蔡琰的工具。於是心中對蔡琰更是愧疚萬分,憐愛之情也是溢於言表。而對曹操則滿是失望。所以,一氣之下,便向曹操遞了辭呈,帶著蔡琰歸隱了山林。

回想這一段往事,夏侯尚心裡也不免有些唏噓,想當初誰也未曾料到主公竟會如此苛刻一位女子。若不是夏侯一族伴隨曹操多年,也不會知道這其中的辛秘。

「我只是傳話。」夏侯尚神色依舊,從棋盒中揀出一子,伸手落在了棋盤之上。似是早就猜到董祀的答案。

「近來局勢如何?」董祀盯著棋盤,嘴角微勾,落下一子,順勢岔開了話題、

「格老子的,又輸了。」夏侯尚將手中的棋子狠狠的扔入了棋盒之中。「還能如何,依舊是跟那兩位鬧騰。劉玄德最是可恨,今年正月他派黃忠那老兒在漢中將吾叔父斬殺,后遣宜都太守孟達攻取上庸,次月又自稱漢中王,怕是不久之後便會登基稱帝。」

「怎的,劉玄德那廝這次怎這般生猛,還有,夏侯老將軍他……」董祀聽后心中不禁一驚。夏侯尚的叔父便是夏侯淵老將軍,也是夏侯家族中頗受世人敬重的老將領。

說起叔父之死,夏侯尚心中依舊是悲恨交織,不覺中,剛硬的五指已經狠狠掐住了憑几,似是要將其捏碎:「張魯降后,主公便讓吾叔父駐守漢中,之後劉玄德來襲,叔父與之相抗一年後,於定軍山被劉玄德部將黃忠誘襲,不幸……」

董祀對於這個消息心中也是難以消化,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麼話才好,只能出口安慰:「夏侯將軍,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

「不過風水輪流轉,那劉玄德之後也沒佔盡便宜。江東孫仲謀算是個有遠見的,一方面遣其大將呂蒙偷襲荊州,另一方面又主動向主公稱臣,想那劉玄德的猛將關雲長再是厲害,最終也還是遂兵敗被殺,身首異處。劉玄德失荊州,喪猛員,也算是出了我心中一口怨氣。」似是講到了激動處,夏侯尚猛地一拍棋案,震的棋案上的棋子都滾到了榻下。

「劉玄德關中,孫權荊州,與主公到隱隱有天下三分之勢。不過話說,主公那邊,現在是什麼個想法……」董祀抓住了夏侯尚話語中的關鍵之處,料想對於這樣的局面曹操心中肯定是有些心思的。

「你也是知道主公脾性的,再有心思也會不表。那孫仲謀不久前到曾上書讓主公稱帝,不過主公沒怎麼搭理他。這其中的緣由,我想你也知一二。無非也只是個名頭而已。主公是想學那周公了。」夏侯尚起身下榻,蹲著身子開始慢慢地將地上的棋子揀回棋盒之中,見董祀不語,似是發現自己說的又勾起了往事,便立即轉開了話題。「對了,再和你說個事。你猜現在最得主公賞識的是誰?」

董祀依舊不語,只是默默地著手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子斂入盒中。見此,夏侯尚也覺得甚是無趣,只能自顧自的往下說:「就是司馬仲達。別瞧他在平時深表不露,卻每每在重要關頭一針見血。我算是看出來了,那廝就是屬狐狸的。若是吾等跟他惡交,估計也討不得好。」夏侯尚哪曾想到,此時的隨口一說到一語成讖了。不過這也是后話。

「嗚嗚……阿耶……」待夏侯尚語音剛落,突然從窗外傳來一陣女童抽搭的哭泣聲。原本面無他色的董祀,神色一凝,猛的起身朝外奔去。

怎知,待董祀剛出房門,卻看到了一幕令人苦笑不得的畫面。而隨後出來的夏侯尚也是一愣,臉上的表情甚是齣戲。

話說這頭,夏侯玄從蔡琰那兒得到書卷后,見庭院中有一處鞦韆做的甚是精緻,於是興起之下,便上前轉身雙腿半曲,上身輕倚其上。接著他又將袖袍微攏,待修長的五指輕輕撩開書卷,方才額首低垂而閱。偶不多時,或是看到了心儀之處,便輕輕地抵腳點地,使身子隨著鞦韆微微晃蕩起來。而落在身側的袖衫似是與風起了繾綣不分之意,堪堪劃過幾道空痕。

此時,金烏微斜,黃昏正濃,懶陽淺淺的打在夏侯玄白色的儒袍之上,令其宛若身披了一襲金縷衣般風華無限。恰逢秋風輕起,幾片楓葉脫離樹梢,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兒后偷偷歇落於夏侯玄尚未加冠的項上烏髮處,為其添了一抹俗塵風韻。

歲月靜好,少年冠玉,或許這塵世間萬般美好也不過如此。

「汝是誰,怎會在我家?」

倏忽間,一道糯糯的聲音從夏侯玄身後傳來,使原本沉浸於書海浩海中的夏侯玄下意識地聞聲轉過頭去——結果入目的是一個莫約六七歲,稚氣未退且身形未顯的女童。

只見她上身著淺色斜襟窄袖衣,下身著淺綠色繡花襦裙,一根同色的繫繩從腰間後方繞過至腰前打了一個俏皮的蝴蝶結。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倒不似外頭的女童般扎著丱發,而是在額前留了兩綹鬢髮微微貼在臉頰兩側,其餘的則全部鬆散的向後綁成了一根麻花辮,襯托著一雙杏眼更是明亮清澈。細眼望去,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那未曾消退的嬰兒肥,更是為其增添了一抹孩童的天真爛漫之色。

「你是菡惜吧。」夏侯玄細細打量過後,便猜出這女童應該是父親口中蔡姨的女兒菡惜。這讓他又不覺想起了家中差不多與她一般大的妹妹夏侯徽,只是後者總喜歡學著母親板著臉,少了前者的一份天真。

「漂亮哥哥,你怎知曉我的名字。」菡惜一聽甚是驚奇,立即邁開步子跑到夏侯玄跟前好奇的問道。

「我不叫漂亮哥哥,你可喚我太初哥哥。至於我怎麼知道你名字的,你猜。」不知為何,夏侯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逗弄之意,於是嘴唇微勾,眼帶笑意道。

「太初哥哥……太初……」怎麼這般熟悉,菡惜歪著腦袋,玉潤般的手指習慣性地點著下顎微微呢喃道。

「呵,我知道啦,你是夏侯伯伯的兒子對不對?!」

「噗嗤。」

菡惜似是解開了亘古之謎般,興奮地將腦袋一晃,眼睛一亮,而那猛的一呵更是讓原本綳著臉的夏侯玄徹底破了功。

「是啊,惜兒真聰明。」夏侯玄再也忍不住,於是伸出手輕捏了下菡惜精巧的小鼻。渾身哪還有之前謫仙少年的模樣,倒像是喜歡逗弄妹妹的惡劣兄長。

「嗯,不要捏我的鼻子。」菡惜嘟著小嘴,立即用小手把自己的鼻子捂好。「捏壞了就聞不見木槿花香,聞不到好吃的了。」

「哈哈……咳咳」夏侯玄瞧見菡惜這一番可愛的舉動,不禁又是聲然一笑,只是笑的太急,有些氣叉,於是別過頭微微咳嗽了幾聲。

「太初哥哥你這般,是不是就是樂極生悲呀。」菡惜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似是很快又想起什麼,神色微收,復又繞到夏侯玄背後,伸出小手輕輕拍打其後背。「阿母說,好孩子是不可以幸災樂禍的,但是剛剛太初哥哥也有不對的地方。」

「嗯,好了,我已經沒事兒了。」夏侯玄順完氣後轉過身子,抬起一隻皎白無瑕的手將覆在他身後的小手握住。「那太初哥哥也向你道歉,你能原諒太初哥哥嗎?」

「恩恩,阿母還說過,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菡惜乖巧的泯然一笑,露出一對可愛的梨渦,煞是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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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逆襲之蜜糖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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