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同甘共苦
一整個白天，艾麗和艾倫，還有兔子一起……什麼也不幹，就是一直不停地吃雪脂蜜膏。
可她們吃了一整個白天，那塊巨大的雪脂蜜膏也只是被消耗了一小半而已。
夜幕降臨了。
山洞頂上的透光小孔不再明亮。
但看上去，艾倫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而守著這麼大的一塊「冰淇淋」，艾麗和兔子也捨不得離開。
在這個星球上，甜得這麼純粹的食物是非常少見的。離開這裡之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吃上那麼好吃的雪脂蜜膏了。
所以當艾倫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繼續大口大口吃雪脂蜜膏的時候，艾麗和兔子也鬆了一口氣……
可是，夜晚的山洞裡漆黑一片。
艾麗從行李里找出了會發光的巧克力果果核，將它們安放在身邊。
幽幽亮光將山洞照得若隱若現。
也許是人在黑暗中，感官會變得特別敏感。
所以艾麗覺得……雪脂蜜膏的香氣好像又濃了一些。
幽暗空曠的山洞裡，傳來了兔子快速舔食雪脂蜜膏的聲音，好像還有艾倫用尾巴尖一大坨一坨地挖著雪脂蜜膏的吧唧吧唧聲音。
艾麗笑了笑，趁著昏暗的光，拿起了自己的盤子和勺子，開始繼續吃起了雪脂蜜膏。
她們在這個洞穴里呆了兩個白天和一個黑夜，而洞穴中的雪脂蜜膏也幾乎被她們消耗殆盡……
當天色再一次黑下來的時候，艾倫用爪子從行李中挑起了一截繩子，放在了艾麗的面前。
艾麗瞭然地拿起了繩子，圍著雪脂蜜膏跑了好幾圈，又去行李里找出了其他的繩子，將她們吃剩下的雪脂蜜膏全部捆好了，然後又打了好幾個繩結，將雪脂蜜膏牢牢系住了。
艾倫伸出爪子掂量了一下，感覺還挺牢靠的。
它用尾巴尖捲起了她，把她放到了自己的後背上。
兔子抱著一塊比它個頭還大的雪脂蜜膏，飛快地跑了過來，挨著艾麗坐好了……
艾倫把艾麗的行李袋系在了自己的身上，帶著她朝外頭走去。
就在出洞的過程中，艾麗驚訝地發現原來她們進洞的時候，還覺得這洞挺寬敞的；可現在在出洞的時候……艾倫卻不得不縮著頭和肩膀，甚至有一小段路，它已經卡住了，只能靠硬擠著，勉強往外挪。
艾麗抱著兔子縮在艾倫的背後，感受到它十分艱難的，一點一點地蹭著山洞的四壁，最後幾乎是衝出去的！
一下子衝出了山洞，眼前豁然開朗。
艾麗連忙扒著繩椅往兩邊看，想看看艾倫的身邊是不是蹭傷了……
艾倫張開了巨大的翅膀，使勁地扇了幾下。
它身體兩側的泥土被扇了下來。
艾麗看到它並無損傷，這才放下了心。
看起來，艾倫也長個子了！
雖說這是件好事……但它到底會長到多大？自己的體型，仍然會和它保持著巨大的差距嗎？
艾倫慢吞吞地走了一會兒，走到了一片山坡上。
它突然大大地張開了翅膀，朝著夜空中的三輪圓月清亮地朗叫了一聲，然後開始了助跑……從山坡上往下跑了幾步之後，它雙翅使勁一拍，兩足猛的一縮！
艾倫帶著艾麗，穩穩地升上了天。
也不知是不是艾麗的錯覺。
她覺得艾倫的個頭長大了以後，似乎飛得更穩，更高，也很快了。
而她的視力似乎也變好了。
趴在艾倫的背上，從萬米高空往下看，她居然能趁著不那麼明亮的月光，將地面上的植物看得一清二楚！雖然不至於能看清植物葉片上的經絡，但樹枝的長勢什麼的，卻是清晰可辨的。
艾麗又看了看兔子。
她和艾倫都長了個子，可手裡的兔子……比例還和原來一樣大小，只是好像更肥了一點。所以說……兔子應該也長個子了。
艾麗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兔子的肥肚腩，心裡想著，既然兔子的個頭也大了，那它小型颶風的威力也應該比之前更厲害才對。
那她咧？
照理說，她的治癒力也應該更加強大，防禦罩的面積也應該更大了……
艾麗喜滋滋地看著自己的手。
那塊雪脂蜜膏還真有營養，是不是就跟地球上的蜂王漿一樣啊！把她和艾倫，兔子給滋養得直接躥高了幾個頭；而現在，她和艾倫，兔子之間的戰鬥默契也越來越合拍，相信就算再遇到什麼怪獸的話，勝算應該很高了。
既然心情愉快，那麼再荒涼的地方，也能變成一片美景。
艾倫心中似乎有個指南針。
它帶著她，飛過裸｜露著貧瘠黃褐色土地的荒涼大陸，一直朝著某個方向筆直地飛去……
漸漸的，地表發生了一些令人不易覺察的變化。
艾麗扒著繩椅的邊沿往下看……
她突然愣住了。
一座非常眼熟的小小建築物很突兀地出現在遠方！
她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
那是……
那是巨石陣！
在過去，她曾不止一次地見過這座巨石陣。
但理智告訴她，從舊棲地……是不可能看到這座巨石陣的。
所以說，這其實是一種召喚？
雖說她和艾倫溝通不良，但她可以憑直覺感覺到，艾倫要去的地方——正是這座巨石陣。
艾麗看著遠處那座小小的，尖尖的巨石陣，心裡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是不是快到了啊？
可她低下頭，卻看到了一片廣闊的荒漠？！
艾麗的心又沉了下去。
難道說，她們仍然征途漫漫么？
接下來的日子，艾倫又帶著她和兔子在一望無垠的荒漠里渡過了好幾天。
這裡的環境，遠比之前艾麗所經歷過的任何一個環境都要更荒涼。
甚至有好幾天，她們沒能找到任何吃的！
艾倫會飛行一整個晚上，直到天將放白的時候，它才會降落在地面上，急吼吼地挖個地洞出來，以躲避猛烈的陽光照射。
而為了探索地底世界是否有吃的，艾倫會在白天時分，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在暫棲洞里一直往下挖……
可是，在這片荒漠上，就算到了傍晚時分也不會下雨，所以這裡沒有一丁點的水源，沒有任何植物，也沒有任何一種動物出現過。
艾麗她們開始餓肚子了。
當初從蜂穴離開的時候，艾倫曾經把沒能吃完的雪脂蜜膏給打包了；但在一路上，即使沒有東西吃，艾倫也不肯吃那塊雪脂蜜膏，並且也不允許兔子吃。
那塊巨大的雪脂蜜膏，成了艾麗一個人的食物。
也幸好兔子在離開的時候，也自帶了一塊比它身體還要大的雪脂蜜膏。
在沒有東西吃的那幾天里，兔子只能舔一舔自帶的那塊雪脂蜜膏。
儘管待在蜂穴時的時候，像這麼大的一塊雪脂蜜膏，兔子只需要花一頓飯的功夫就能吃完；可現在，它也不敢一口吃完……誰又知道後面會遇到什麼樣的遭遇？會不會比現在更糟？
而屬於艾麗的那塊雪脂蜜膏，也不知是不是艾倫警告過兔子，別說吃她的，兔子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見兔子雖然也找不到能吃的東西，但好歹在餓得不行的時候，還能舔一舔它的雪脂蜜膏充充饑；可艾倫卻是在實在實的餓肚子了。
看著艾倫餓肚子，艾麗急壞了，也很不能理解。
她曾無數次親手捧著雪脂蜜膏餵給艾倫吃，但艾倫最多也就是象徵性的舔了舔，然後就堅決地將雪脂蜜膏往她身邊推……
艾麗不是不明白艾倫的肢體語言，也明白它對自己的愛護。
可在這個世界上，白天加黑夜的長度，幾乎等於地球上的一個月！它已經連續兩天（也就是兩個地球月）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原本肥胖溜圓的身體也瘦成了巨大的骨架子，這怎麼不讓艾麗心急如焚？
再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
艾倫小時候的模樣很可愛，圓滾滾的，很像一隻長了胖狗頭的大蜥蜴，眼睛還圓溜溜水汪汪的；現在長大了，它的模樣越來越猙獰恐怖，特別是……它瘦下來以後，臉上和身上的肉幾乎完全消失了，所以顯得面部朝後張的骨質龍鬚和身上的鱗甲十分突出，特別是它的尾巴……現在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條由巨大龍鱗拼成的鞭子似的，尾巴尖上還有一個巨大的半月型圓鉤！
除了它的體表不是黑色，而是泛著銀光的白色之外，艾倫完完全全就是……艾麗小時候曾經看到過的，童話書繪本上的西方龍的模樣！
可外表這樣兇惡的艾倫，在面對艾麗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水。
在她面前，它所有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所有的表情都是溫柔纏綿的……
只除了現在。
它的態度十分堅決！
堅決不吃那塊屬於艾麗的雪脂蜜膏。
艾麗嘆了一口氣。
她只好又把雪脂蜜膏端了回來，自己吃了幾口……她到底也捨不得真正的吃飽肚子，只是略解餓意，就立刻停下了。
雖然艾倫總是不肯吃她的雪脂蜜膏，但每次她端去喂它吃的時候，它總會象徵性的舔上幾口，代表著自己已經吃過了。
所以艾麗心想，雪脂蜜膏這麼甜，就算它不肯吃，但只要她多喂幾次，它多舔上幾次，應該也能勉強充饑吧？
這樣的日子又持續了好幾天。
這一天，艾麗在暫棲洞里嗅到了一些特珠的氣息。
在她的指揮下，艾倫奮力地用尾巴尖刨起了洞，它吭哧吭哧地刨了很久，終於發現了一些深藏在地底的……看上去已經腐爛了的朽木樹根。
但這些朽木的根也不知道在地底埋藏了多少年，有一部分已經變成了化石，有些則完全炭化，還有的發了霉，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突然保持著少許水分。
可艾倫一點兒也不嫌棄，它狼吞虎咽地將所有能吃朽木根全吃掉了！
兔子也小心翼翼地守在一邊，搶了些艾倫吃剩的食物殘渣，快速地吃掉了。
儘管小傢伙也學著艾麗的樣子，精打細算，但它的那塊雪脂蜜膏也基本上全吃光了，目前就只剩下了一個蜂臘架子；除非是餓狠了，兔子才會咬下一塊含在嘴裡慢慢地舔，否則它也捨不得吃的。
看著以前把果子當成零嘴吃的艾倫，如今連腐爛了的朽木也吃，艾麗心疼壞了，她再一次把雪脂蜜膏往艾倫的嘴邊送……
可艾倫仍然像以往那樣，先是溫柔地朝她嗚嗚叫了兩聲，然後象徵性地舔了舔她手裡的雪脂蜜膏，跟著就把雪脂蜜膏往她身邊推。
艾麗沒法子，只好自己吃起了雪脂蜜膏。
可雪脂蜜膏一送進口，她就陷入了怔忡。
雪脂蜜膏上，可能沾了艾倫的口水。
艾倫剛才在吃已經腐爛了的朽木樹根。
這種朽木樹根的滋味……
又酸，又臭，又苦，還帶著變了質的，難以形容的噁心感覺……
可它剛才卻津津有味地全部吃完了，這會兒還在吭哧吭哧地用尾巴尖繼續挖洞，看樣子是希望能找出更多的朽木樹根來。
艾麗含著眼淚，捧著手裡的雪脂蜜膏，一點一點的吃完了。
艾倫挖了好久的洞，可能是又挖出了一截樹根……它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兔子也圍著艾倫的尾巴尖不停地轉來轉去，還急切地「啾啾」叫著。
這一回，艾麗飛快地抹掉了眼淚，拿著長柄骨刀就沖了上去！
在發光果核的微弱光芒下，她果然發現艾倫又刨了一塊看上去年代更久遠，腐爛程度也更高的朽木樹根。
看到艾麗舉著骨刀就沖了過來，艾倫有些奇怪。
但既然它的伴侶需要這塊樹根，所以艾倫也沒反對，它用尾巴尖小心翼翼地將把那塊巨大的腐朽樹根放在了艾麗的面前，然後就繼續挖坑去了。
艾麗當仁不讓地拿著長柄骨刀開始整理那塊朽木。
她將表面已經腐朽發黑，而且腥臭無比的部分削了下來……削了將近三分之二以後，樹根才露出了透著植物氣息的淺黃色樹根。
艾麗把那塊所剩不多的，能吃的淺黃色樹根劈下了一小塊，然後把大塊的往艾倫身邊推，小塊的則扔給了兔子。
接下來，她跑去行李袋那兒，翻了出一塊植物的種子。
她隨身攜帶的這些種子，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還分過類；可經過蜂后一戰之後，大多數的植物種子都被她當成子彈去攻擊蜂后了，留存下來的種子不多，而且全部混在了一起，她也有些分不清哪些種子是屬於哪些植物的了。
艾麗抓了幾根枯掉的床墊草，又隨便抓了一把種子，走到了之前她清理樹根的地方。
在這裡，先前被她削下來的那些腐朽的樹根表皮像黑色的煤渣一樣，堆了滿地。
艾麗把床墊草和種子全部埋進了「煤渣」里。
她在心中祈禱著……快長吧！快長吧！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們是什麼種子……如果這個世界有什麼神靈可以信仰的話，請你顯靈，讓這些種子快快生長發芽，別讓艾倫和兔子捱餓了……長出來的植物，先讓艾倫和兔子裹腹，等我們離開以後，也希望這些種子能繼續生長，給這片荒漠帶來一點點的生機。
這其實也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依著艾倫的性子，只要天一黑，它就會帶著她上路，怎麼可能繼續守在這裡，等著植物發芽結果？
但奇迹就是出現了！！！
艾麗目瞪口呆地看著從自己指間瀉出的螢螢綠光……
就連艾倫和兔子也愣住了。
一個停止了刨地，一個又把耳朵彎成了W型，兩貨的四隻眼睛緊緊地盯著艾麗。
艾麗自己也吃驚地看著……從自己雙的間瀉出的綠光，慢悠悠地將一整座埋藏著植物種子的「煤渣」給籠罩住了。
嫩嫩的植物細芽從「煤渣」里哆哆嗦嗦地鑽了出來，然後搖搖晃晃地越長越大……
就在所有人的震驚之中，這些植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然後結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像香瓜那麼大的黃色果實。
艾麗一眼就認出，這是她曾經在海邊吃過的海土豆！
這種海土豆的味道雖然寡淡，但澱粉含量極高，應該很容易飽肚子。
艾麗屏住了呼吸。
雖然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但是，這些海土豆可千萬不要停止生長啊！艾倫的個頭這麼大，就長出這麼一點海土豆，哪裡夠它吃呢？恐怕也就只夠兔子一個人吃的！
如她所願，海土豆越結越多，越結越多……
而相對應的，充作肥料的「煤渣」顏色也越來越淺，越來越淺。
直到「煤渣」的顏色從黑色變成了淺灰色，空氣中也不再充斥著腥臭腐爛氣息的時候，儘管艾麗的指尖仍然源源不絕地瀉出了綠光，但海土豆已經停止了生長。
可看著堆滿了半個山洞的海土豆，艾麗收回了雙手，心裡一陣狂喜！
這麼多海土豆啊！
雖然艾倫肯定吃不飽，但這麼多的海土豆呢，至少也能讓艾倫墊一墊肚子了。
艾麗拿起了長柄骨刀，撥了幾個海土豆到一邊，表明這是兔子的，剩下的海土豆……她拿了一個塞進了艾倫的嘴裡，艾倫順從地吃了，還朝她嗚嗚地叫了兩聲。
暫棲洞里響起了兔子啃海土豆的「嚓嚓」聲，艾倫大口大口咬海土豆的「咔咔」聲音，還有艾倫一邊吃海土豆一邊繼續用尾巴刨洞的「吭哧吭哧」聲……看起來，它期待能找出更多的朽木。
這些細微的聲音讓艾麗感到心安。
可是，當艾麗用自己的治癒力催長了海土豆之後，很快就感覺到自己有些發冷，餓，心悸，發虛……
她撿了兩顆海土豆走到了一邊，然後哆哆嗦嗦地找出了自己的盤子和勺子，毫不客氣地吃了整整兩盤的雪脂蜜膏。
香滑甜膩的雪脂蜜膏吃入腹中之後，她略微有些飽足感，身體的負面感覺也慢慢地消失了。
接著，她放下了盤子，拿著海土豆，咬了一口。
海土豆還是以前的那個味兒。
——有著天然的微咸，水分很少，澱粉含量超高，吃了一個以後，她就再也吃不動了。
艾麗倦極，就倚在洞壁旁，手裡還拿著大半個沒吃完的海土豆，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