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怎樣毀容

「留月，你那兒有胭脂么？」

留月愣了愣，「當然有啊，只是，六姑娘您這些都是上等的胭脂呢，八姑娘送來的時候，說是給宮裡娘娘用的，只賞賜給我們侯府四盒，就連四姨娘都沒有呢。」

「知道了。」蘇萌兒淡淡的笑了笑，「去把你房裡的胭脂拿過來。」

留月撅著嘴點點頭，一臉不解地出了房門。

蘇萌兒到「福康園」的時候，老太太不在，反而二夫人和四姨娘在用早餐。

一份燕窩粥、一份虎骨、一份鳳爪、三碟清淡的小菜和一籠蟹黃包。

蘇萌兒請了一個萬福，二夫人眼都沒抬，只有四姨娘朝她溫柔地笑了一下。

蘇萌兒沒有動，一直低頭屈膝，保持著萬福的姿勢，以三個月前蘇萌兒的身體，這個姿勢十秒都挺不了，現在粗略估計，至少有三十秒了，她的身體依然穩如泰山，看來她這三個月的苦練沒有白費。

半響，四姨娘放下手中的湯匙，略微偏了一下頭，輕聲道：「夫人，六姑娘來了。」

蘇萌兒蹙了蹙眉，二夫人覺得「大夫人」這個稱呼不吉利，所以自從她親娘被降了位份之後，二夫人還是讓府內保持著對她原有的稱呼。

其實原本以二夫人顯赫的家世，就算給她身為庶子卻由長子身份繼承侯位的爹爹當正妻都綽綽有餘，只不過二夫人碰到蘇東原之時，蘇東原已經娶了她娘親，並育有一子。

北國向來講禮法，林姨娘未犯七出，就算「衛家」勢力再大，也不能讓蘇東原無緣無故休妻，為此，皇帝親自下旨，封二夫人為平妻。

平妻之說一般都只是存在商賈之家，在顯貴的候府設平妻，倒還是頭一遭。

聽到四姨娘的話，二夫人揚了揚眉，沒有看向蘇萌兒這邊，而是用餘光掃了一眼四姨娘，四姨娘尷尬地低下頭去。

蘇萌兒心裡冷哼，好個二夫人，都幾個月不見了，這會兒才剛見面就給了她個下馬威！

忽然，幾聲極輕的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傳入蘇萌兒的耳中，蘇萌兒輕輕地勾起嘴角，不經意間，玲瓏的小手向下一沉，死死地掐了一把大腿。

登時，蘇萌兒眼底快速氤氳了一層霧氣。

「瞧，這委屈的，夫人不過讓六姑娘請個安，怎麼像死了娘一樣？」二夫人身邊的劉媽媽冷哼一聲，悻悻開口。

蘇萌兒「膽怯」地看了一眼劉媽媽，隨即頭垂的更低了，彷彿下一秒就要貼上自己的鎖骨。

二夫人譏誚地看她一眼，蘇萌兒出了名的怯懦膽小，被她寶貝兒子關了一次，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人……好像更沒用了。

「誰在放肆？」一個半蒼老卻不失威嚴的聲音傳來，離著蘇萌兒最近的四姨娘手指顫了顫。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劉媽媽身體一顫，眼底的一抹懼色一閃而過，轉頭看向二夫人，二夫人揚了揚眉，劉媽媽半低下頭，但是嘴角卻浮上了一絲笑意。

老太太身邊的一個婆子而已，現在誰不知道候府是二夫人當家，只要二夫人給她做主……

想到這裡，劉媽媽脊背直了直。

這時，綉著百花圖的門帘輕輕一撩，八姑娘攙扶著老太太，旁邊跟著何媽媽緩緩地走出來。

幾抹視線投過來，舒安夏的頭更低了。

「劉媽媽在府里也有些年頭了，是資歷最老的一批嬤嬤了。」老太太眼帶笑意。

劉媽媽得意地揚了揚脖子，老太太果真不敢拿她怎麼樣，於是，她的說話底氣更足了三分，「老奴進府三十三年了！」

「三十三年，果真是太久了，久到……」老太太頓了一下，雙眼瞬間爆發出一道凌厲的光，隨即她的嘴角勾出一個不明所以的微笑。

劉媽媽瑟縮了一下，迅速低下頭，她的腦中浮現出一個人，老太太好久沒有這樣笑過了，上次這樣笑，一個粗使婆子就……

「砰」！

劉媽媽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剛剛摔碎的茶托的碎片，近在她眼前。

「這茶托的唯一用處，就是護著茶碗，而當它擺不正自己的位置的時候，留著也就沒用了。」老太太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劉媽媽冷汗涔涔，剛剛的氣勢全無，求救似地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嘴角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眼都沒抬，舀了一勺燕窩粥送入口中。

「這皇后表姐賜予的廚子手藝就是不一樣，母親您也嘗嘗。」二夫人刻意加重了「表姐」二字。

二夫人話音剛落，老太太登時收起笑容，瞬間，冷冽的目光投向二夫人，二夫人依舊悠閑地吃著早點，彷彿是人間美味般。

老太太推開八姑娘扶著她的手，「八丫頭，你不是早就餓了么？在我那兒盡孝一個早上了，也該陪你母親說說話了。」

「不嘛，我要陪祖母一起吃。」蘇憐香絲毫沒注意到老太太和二夫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依舊撒著嬌。

二夫人的臉有些黑，她這個女兒只能用四個字形容「胸大無腦」。蹙了蹙眉，二夫人沉聲道：「憐香，過來！」

蘇憐香看母親臉色變了，撅著嘴，悻悻然走了過去，這時，依舊半彎著身子，做「萬福」姿勢的蘇萌兒闖入了她的視線。

「大清早就看到個醜八怪，真倒胃口！」蘇憐香哼哼著。

「天香，不得無禮，六丫頭是姐姐。」二夫人說著，揚眉看了看老太太，「六丫頭，還杵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去跟老太太親近親近？」

「是！」蘇萌兒壓著頭，剛動了動身子，腿一軟，身體就撲通一下摔向了一邊。

蘇憐香嘲諷的笑聲立刻傳遍飯廳的每一寸角落。

老太太沒接話，厭惡地看了一眼將鮑魚塞進嘴裡的二夫人，臉色陰沉地坐了上位。

蘇萌兒「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

「老夫人，您的膳食來了。」門口丫鬟溫柔的聲音打破了這怪異的氣氛。

「端上來——」

「我來！」剛坐到二夫人身邊的蘇憐香騰地起身，小跑幾步，迅速接過丫鬟手裡的冬果蓮子羹。

蘇憐香得意地向老太太走去，經過蘇萌兒的時候，雙眉一起向上揚，滿眼的得意之色。

蘇萌兒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言。

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在她長長的睫毛掩蓋下，晶亮的眸子發出了異樣的光芒。

蘇憐香走的速度越來越慢，蓮子羹的汁因為她的晃動溢出了少許，燙得指尖異常難受。要不是老太太把顧將軍府老夫人壽宴的賀禮給她準備，她才懶的伺候她呢！想著顧府的三公子，蘇憐香的心啊，嘖嘖，忍不住怒放起來。

蘇憐香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眼看著就要到了老太太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