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遭遇
六月初五,子時。
在準備了近一天之後,蕭翎三人趁著夜色踏上了前往莽山的道路。一擔私煤可以賣上三百文錢,乍看之下倒是不多。可這販運私煤一旦形成規模,積少成多的話,那將達到一個無可想像的數字。
蕭翎此行的目的自然也在這兒,只要親自跑上幾趟,就可以大概估算出將販運私煤規模化的可行性,之後才能進行接下來的計劃。一般而言,只要收益大於風險,蕭翎這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小老百姓就敢放手大幹一番。
相比之下,其他兩人的目的可就大相徑庭了。陳奇這小夥子的家庭條件還算殷實,對這份意外之財看得倒不算重,他此行的原因一是因為好奇,俗話說「好奇心殺死貓」,這小子也將潛在的風險拋諸腦後。二來是陳奇佩服蕭翎的為人,覺得自己跟著這位大哥出來闖蕩一下,多少能學到些東西,總比天天在家裡吃閑飯要舒服。
至於張山,他的目的就十分明確了,那就是賺錢給母親買葯。雖說種田也有些收成,可今年的雨季較之往年來的要短上不少,加上前段時間海賊那麼一鬧,也耽擱了不少時間。眼下,田裡的莊稼明顯是不行了,這一季的收成恐怕也是夠嗆。
更加可悲的是,按照眼前的情況來看,晚稻怕是種不上了,只能收上一季的話,年底的田稅都交不起。可母親的病情卻刻不容緩,張山只能鋌而走險,選擇這樣一條風險大但見效快的道路。
風險越大,收益越高,張山倒是好好地算了一筆帳:這運一擔私煤走上十五里路,付出的不過是些力氣,收穫的可是實打實的三百文錢。一個月運上十趟,三兩銀子輕而易舉地拿到手,比起種地來自然是強出許多。如果加把油,一個月多跑上兩趟,一年下來五十兩銀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五十兩銀子!張山被自己的算盤嚇了一大跳,他這輩子連十兩的銀錠都沒摸過,自己在田間辛苦一年,出去繳稅的部分和自家平日里的消費,也就剩下三五兩銀子,若是遇到歉收的年份,恐怕連一個子兒都剩不下來。家裡除了買些日常用的雜貨外,別說豬肉了,連豬油拌飯都是難得的美味。
想到這裡,張山暗暗發誓,等自己賺到錢了,除了給母親買葯外,一定要讓母親和妹妹美美地吃上一頓豬肉,再給妹妹扯上幾尺布做套新衣裳穿。這些年來,真是委屈她們母女倆了,從今往後,一定要讓她倆過上好日子!
張山正在心裡美美地盤算著,卻發現一直走在自己前面的蕭翎陳奇二人停下了腳步,於是疑惑地走到蕭翎身邊,小聲問道:「大哥,為啥不走了?」
蕭翎沉著張臉,沒有說話,站在另一側的陳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苦笑道:「我們,好像迷路了!」
「小奇!」蕭翎想了想,開口輕聲問道:「你,沒有記錯路吧!」
「這條路通向『狍子嶺』准沒錯,去年入冬前,我還和村北的鄧大哥一道去過那兒抓野兔呢,這才大半年的時間······咦?」
陳奇說著說著,自己都感覺到不妥了。蕭翎見狀,無奈地拍了拍額頭,陳奇上次來的時候是深秋時節,山裡面自然是光禿禿的一片;可眼下是六月初,正是植物異常茂盛的季節,和那時候可是截然不同的兩幅景象。說不定,三人在不知不覺中早過了狍子嶺。
眼下自然不是慌張的時候,反正時間還充足的很,蕭翎拍了拍陳奇的肩膀,輕聲道:「小奇,你也不要緊張,好好地回想一下,除了樹木之外,還有什麼能夠回憶起來的東西?」
陳奇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眉頭忽然一動,只見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在略微聽了一下周圍的動靜后,略顯焦急地說道:「有人過來了,我們先躲起來!」
三人趕緊閃進了小道邊的樹叢中,俯身壓在地上,齊齊屏住了呼吸。一轉眼的功夫,只聽見一陣「吱呀吱呀」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緊接著,七條黑影出現在三人的視線中。
等這些人一靠近,倒是可以看清他們身上的平民裝束,每人都推著一輛運貨用的獨輪車,車上僅放著一些挖掘用的工具。也許是忙著趕路了,這些人絲毫沒有察覺到小道邊上的樹叢中藏著三個大活人。
等這些人一走遠,蕭翎緩緩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輕笑道:「行了,不用費力找路了,有人免費給我們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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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翎三人小心翼翼地吊在那七人之後,雙方始終保持著四五十步的距離,在這黑燈瞎火的荒郊野嶺里,天下的月光又如此依稀,對方也一直沒有察覺到身後跟著的「尾巴」。
雖說對方看起來也就是普通百姓,蕭翎卻沒有和對方打招呼的意思。在這該死的年頭,山賊們一穿衣服就成了百姓,百姓一脫衣服也就成了賊,在這荒山野地的,誰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有別的想法,來做上一單沒本錢的買賣。
大約走出了三里地后,面前出現了一個不小的坡,前面的那些人倒是輕車熟路地,轉眼間就消失在三人的視線中。陳奇生怕將對方跟丟,立馬撒開腿小跑過去,蕭翎想要止住也是來不及的了,只得和張山一道在後面緊緊地跟著。
追蹤可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在目標快要離開視線的情況下,即使將其跟丟,也不能貿然靠近而打草驚蛇。陳奇這小夥子雖說機靈,可是不夠穩重,如此地貿然跑過去,很可能會讓對方察覺到。
陳奇的腳程出奇的快,轉眼間就跑上了山坡,奇怪的事情也發生了,等蕭翎兩人走上山坡后,卻發現四周一片靜悄悄的,先一步上來的陳奇已經不見了蹤影。
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怎麼會說不見了就不見了?甚至連一點動靜都沒有發出來。張山見狀,剛要開口呼喚陳奇,就被蕭翎一把拉住,只見後者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沉聲道:「幾位既然在此,為何不出來一見?」
話音剛落,就聽見路邊的草叢中傳來一陣沙沙的響動,五條黑影從路邊閃了出來,每人的手中都拿著鐵鍬榔頭之類的工具,虎視眈眈地盯著蕭翎和張山。站在中間的那名頭髮稍短的男子惡狠狠地說道:「來者何人?為何一直跟在我們後面?」
蕭翎看著這五名來勢洶洶的人,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憑著他和張山的身手,倒是不會懼怕什麼,不過眼下陳奇應該在他們的手上,貿然發難,只怕會殃及陳奇那條池魚。
蕭翎先是拍了拍張山的手臂,示意其不要說話,然後將頭轉向那名短髮男,面無表情地說道:「先把我兄弟放了再說!」
「放了你兄弟?」聽到這話,短髮男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聽好了,不要說剛才那小子,就算你們倆都要交代在這兒!」
「哦?是嗎?」蕭翎聞言,做了個不置可否的手勢。然後將手中的扁擔往路邊一扔,雙手抱胸,朝著五步外的短髮男晃了晃腦袋,微笑道:「那我就站在這兒,看看你如何讓我交待?」
「你小子,真是不識好歹!」短髮男聞言勃然大怒,舉起手中的鐵鏟,朝著蕭翎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