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對面相逢不相識
她的肚子,咕嚕嚕咕嚕嚕的叫了起來,聲音大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師兄向旁邊吩咐道:「左昆,去廚房把粥端來,我已經吩咐人煮好了。」
一個剛才叫她師姐的青衫男子答應著去了。
大師兄又道:「你們幾個,分頭去給師妹準備衣服熱水,等一會兒師妹吃飽后,再沐浴凈身。」
那些人紛紛散去,那個紫衣男子佇立了一下,卻攸的邁開大步,徑自離去了,只留下大師兄一個人在這裡。
大師兄坐到她床頭,伸出手來似乎想摸摸她的頭髮,卻不知想起了什麼,手又縮回去了,人也站起來了,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都忘了師妹現在已經醒來了。」
「沒事。」她有些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大師兄也不知在做什麼,也沒有出聲,不過她能聽到他的呼吸聲,離她不遠。
過了沒一會兒,門外傳來細碎又急促的腳步聲,左昆的聲音隨即傳來:「掌門師兄,粥端來了。」
掌門師兄,是大師兄吧?
然後她聽到大師兄答道:「端到床邊來吧,我喂師妹吃。」
左昆的腳步聲,又走出去了,咯吱一聲門也關上了。
「師妹,來,先喝點粥。」大師兄的聲音再度傳來,然後他的手扶上了她的後背。
她睜開眼睛,看見他由於彎腰而垂下來的頭髮,烏黑柔順又光滑。
她的身子仍有些僵,坐都有點坐不穩,大師兄拿了兩個枕頭倚在了她身旁。
「謝謝。」她的聲音很輕。
大師兄溫和的說道:「和大師兄不用這樣客氣。」他直起腰,那漂亮的頭髮也離開了她的胸膛。
大師兄端了碗,坐在床沿上,舀了一勺粥,輕輕吹了吹,送到她嘴邊:「應該不熱,你先用嘴唇碰一下。」
她依照他的話做了,先用嘴唇碰了碰,覺得不涼不熱溫度正好,就將粥吃進了嘴裡。
粥是甜的,不過她嘴裡有點苦,這甜粥一進嘴,嘴裡更加的苦了。
他見她微皺了眉頭,柔聲問道:「粥不好喝?」
她皺眉著:「嘴裡苦。」
他放下粥,端來一杯水送到她唇邊:「來,先喝點水,沖淡嘴裡的苦味。」
她也渴了,就著他的手,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全都喝下去了。
他又端過一勺粥來,這一次果然沒有那麼苦了。
他喂她吃,很快一碗粥就見底了。
他將碗放到桌子上,輕手輕腳的將她放平在床上:「你久病初醒,不宜多吃,等過一會兒再吃。」
她點頭。
幫她蓋好被子,大師兄又道:「我去看看洗澡水,順便叫使女來幫你洗澡。」
見他要走,她開口叫住了他:「大師兄。」
他驀的轉過身來,似乎有點震驚。
她問道:「我叫什麼?」
他的神情恢復了平靜,略有些失落的強笑道:「北辰,你叫北辰。」
北辰,北辰,原來她叫北辰啊!
左昆和右侖抬了一桶熱水進來,後面跟了兩個捧著衣服的使女。
左昆一襲青衣,看起來十分沉穩。右侖穿了一身絳紅的衣服,滿臉的神采飛揚。
「師姐,你認識我嗎?」開口的果然是沉不住氣的右侖。
名字剛才已經聽過了,北辰輕輕回道:「左昆右侖。」
右侖叫道:「師姐你認得她們呀,那你還記得我和師姐第一次見面的事嗎?」
北辰輕輕搖頭。
左昆拉了拉右侖不讓他問了,向她笑道:「師姐,你先洗澡,要不水都涼了。右侖,咱們先迴避吧。」
右侖象小孩似的嘟嘟嘴,似乎很是不滿,不過仍乖乖的隨左昆走了。
兩個使女過來,幫北辰脫掉衣服,把她抬進了浴桶里。
浴桶里的水,是熱的,剛一接觸皮膚,竟然覺得好似燙到了一樣,不過等她的身體在水中暖起來后,她才覺得這溫度剛剛好。
一個使女幫她揉搓著身體,另一個拿了一個藍色的小瓶,滴出一些乳漿在她身上,慢慢揉開揉散,這東西雖然只滴了幾滴,但香的很,熱氣蒸騰的屋中,很快就異香滿室。
「是什麼?」
使女晃了晃了小瓶,笑道:「回四小姐,這是千香雪,洗澡的時候滴上幾滴,能活血養氣,是掌門特意吩咐給小姐用的。」
北辰閉上眼睛,在這奇異的香味中,慢慢放鬆下來了。
洗完澡后,使女們幫她穿上衣服,又端來了漱口水,她漱了漱口,滿嘴芳香,似乎這味道和原來不一樣了。
原來?
她隨口說道:「這漱口水味道很特別。」
使女回道:「沒什麼特別吧,咱們長生門一直都用的這種漱口水呀。」
一直嗎?
北辰努力想了想,腦中是一片空白。
使女們退下了,北辰僵硬的坐在梳妝台前,晾著自己半乾的頭髮。
這千香雪很是好用,只不過泡了一個澡,就覺得身體柔軟多了。
雲冰鏡中,清晰的映出了她的容貌。
青絲如瀑,肌膚勝雪,是個美人,只是眼睛太過清冷,冰碾玉雕般的不似真人。
這個容貌,似乎有些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
大師兄說,她叫北辰。
北辰,這個名字,也很熟悉。
不過,總覺得這名字,有點違和,她並不太喜歡。
「辰兒,你在想什麼?」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北辰抬頭向鏡中看去,鏡中映出一片深紫。
一塊乾淨的布巾落到了頭髮上,身後人輕輕的幫她擦著頭髮。
她還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他。
不過看他的行動,他們的關係,應該不錯。
看著鏡中那握著布巾不動揉搓頭髮的手,心底泛起一股酸楚,就好象吃了一枚又青又澀的李子一樣,酸澀難當。
不知道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感覺代表著什麼,她默默不語,靜觀其變。
鏡中的手,勻稱白皙,一如身後人那挺撥的身姿。
這樣的手,拂起琴來,應該很好看。
也不知上次他被琴弦割傷的地方,好了沒有?
上次?
琴弦割傷?
她怎麼知道的?!
「辰兒,不想和我說點什麼嗎?」他摸了摸乾的差不多的頭髮,扔掉布巾,拿起梳妝台上的玉梳,開始給她梳理頭髮。
梳子很重,梳過頭髮時,他會輕輕的按住髮根,避免她被梳痛。
他還是這麼細心!
還是?
「辰兒,你真的忘了我嗎?」雲冰鏡中,她看到了他皺起的眉頭和眼中那隱忍的痛苦。
不忍騙他,也不想騙他,北辰輕輕道:「不記得了,只是覺得你很眼熟。」
身後的人不知在想什麼,竟然怔怔的鬆開了手,那沉沉的玉梳梳過光滑的頭髮,叮的一聲掉到了地上,然後一聲脆響,那玉梳斷成兩截。
身著紫袍的人忽然伸出了胳膊,從後面緊緊的抱住了她,將頭埋入她的秀髮中,恨恨的聲音毫不掩飾:「辰兒,你怎麼可以忘了我,怎麼可以!!!」象無法壓抑感情一般,他象野獸一般嘶咬著她的長發,扯的她頭髮生疼。
可不知為什麼,北辰並不想阻止他這種行為,也許是因為,有溫熱的水珠,穿過了她的長發,滲到了她的脖子上。
北辰不知道應該和他說些什麼,不知為何,在他如此深情的擁抱下,她心中竟然隱隱升出一股焦急,好象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她:快點,快點,不然就來不及了……
這感覺來的如此強烈,讓她不由的焦躁了起來,她掙開身後的人,想轉過身去,可惜身體太僵,扭不過去,她只得對著鏡中的人,急切的問道:「我有什麼事情要做嗎?著急的。」
他不解的看著她,眼神幾度變幻,似乎在理解她這句話,也似乎是在回憶。
過了良久,他才緩緩搖頭:「沒聽你提過。」
沒提過嗎?
看他與她這麼親密,既然連他都沒提過,那麼,應該是不著急的吧。
北辰有些失落的又坐回到椅子上,平復下心中的煩躁,問旁邊的人:「你的名字?」
他的眼神很受傷。
不過他挑起了那漂亮的眉毛,吐出了兩個字:「你猜!」
天下有那麼多字可以入名,她能猜得出嗎?
他撿起地上的半截梳子,繼續幫她梳頭髮:「辰兒,你仔細想,肯定能想起來的。」
遠遠的忽然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小姐,掌門吩咐了不讓人來打擾四小姐,咱們還是別去啦。」
「啪……」
巴掌聲響起,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道:「賤人,你敢管我?好大的狗膽!我管他是誰的命令呢,我是來找我相公的,我光明正大!」
雲冰鏡中的男人,惱怒的擰起了眉頭。
「咣——」門被撞開了,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一臉怒容的闖了進來,見北辰坐在梳妝台前,理都不理她,徑自在她房間里搜尋了起來,就連她的衣櫃都沒放過。
北辰看向雲冰鏡,裡面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蹤。
那女子見一無所獲,這才走到她面前來,居高臨下道:「北辰大小姐,下次你再想死,就死的徹底點,別再給人添麻煩了,這次有西月哥救你,下次你還想連累誰?」
西月。
西月!
西月……
心忽然皺成一團,似乎有什麼東西涌了出來,北辰「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嘔出。
那女子見她吐了血,似乎知道自己闖了禍,不過她仍色厲內荏的說道:「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吐的血,我可沒說什麼……」
頭暈的厲害,身體也軟的厲害,北辰眼前一黑,人就順著椅子滑了下去。
朦朧的意識中,她滑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