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驅魔人
去年春節期間,連續發生了六起殘忍的殺人案件,受害人年齡在十四到三十五歲之間,男女皆有,他們的遭遇完全相同,都是在偏僻地方被人綁架,幾天後被挖空內髒的屍體才被找到。
六起器官盜竊殺人案之後,犯罪者們突然停止活動,而受害者都是隨機挑選的,他們的屍體被灑下大量的漂白.粉,可以成為線索的證據都被破壞。這起震驚全國的案件最終成為懸案。
事件過去七個月又舊事重提,是因為最近發生的離奇案件。
三名男性和一名女性猝死家中,經解剖發現,他們身體外部完好無外傷,胸腔腹部里的內臟卻像是被絞肉機絞過一樣,變成細碎的肉末,這些肉末全部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來自哪些器官。
這些死者,正是當初警方圈定的器官盜竊案嫌疑人之一,由於證據不足,警方當初沒能把他們捉拿歸案。如今四人離奇死亡,還活著的同夥中有個人恐慌過度,向警方投案自首,在那人的供述之下,餘下的三名嫌犯也順利落網。
然而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四名嫌犯被拘留在看守所期間,沒有和任何外人接觸。但離奇殺人案還是發生了,三個嫌犯在同一天同一時間,因內臟被絞成碎肉而死。剩下那個投案自首的雖然還活著,但他每分每秒都活在死亡的恐懼中,活生生被逼瘋了。
七起離奇殺人案,分明是有什麼髒東西在作祟。警方不少人都在心裡對嫌犯的死亡感到痛快,但誰也不能保證那些髒東西會不會失控禍及一般人。這已經超出警方的能力範疇,只能交給專業人士。於是,市三中的一名高二學生,解笑竹,拿到了三天的批假條。
解笑竹沒有立刻行動,他給僅存的嫌犯寫了一張符。在兩天的準備工作之後,解笑竹來到了嫌犯供述的作案地點,市郊某廢棄作坊。
陽氣最足的正午時分,解笑竹穿著三中的校服,手持一柄打磨鋒利的玄鐵劍,站在作坊的門口,冷得透骨的陰氣從虛掩的門縫裡泄出,陰冷得陽光都失去了溫度。
解笑竹十六歲就獲得天師的敬稱,自有和其他道士不同之處。如今要面對血煞之鬼,解笑竹既沒穿疊加防護的道服,連羅盤、黃符、銅錢、桃木劍之類的基本配備也沒帶,他唯一能用來對付敵人的,就只有手中的玄鐵劍和些許硃砂。解笑竹的玄鐵劍非常特別,它的利刃,就是在兩天準備時間裡,被解笑竹以道觀流動的清泉為引,慢慢打磨出來的。
解笑竹輕輕橫挑揮動玄鐵劍,劍鋒劃破凝滯的陰氣破開通道,向前一步踏入作坊之中。當解笑竹的身影被作坊里的陰影吞噬,作坊滿是銹跡的破門自動合上,再度恢復了虛掩的狀態。
在前來之前,警方曾讓解笑竹看過作坊的平面圖,只有十六七平米,面積很小。可是映入解笑竹眼帘的,卻是比足球場還要寬闊的血色空間。在血色空間的中央,並排擺著七張被鮮血染透的手術台。那七個離奇死亡的嫌犯的靈魂,被固定著手腳和腦袋躺在手術台上,他們的胸腹被破開外掀,露出肚皮之中的內臟。
一個兩米多高的怪物,反應遲鈍地在手術台之間來回走動。那個怪物脖子上長了四個完整的腦袋,另外還有兩個被撕咬碾碎的殘缺頭顱。怪物滾圓的身體上歪八橫七地長了十二條手臂,而支撐著這個扭曲的身體的,只有一雙細得像柴的腿腳。
解笑竹隱藏了氣息,那個怪物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它顫顫巍巍地走到某張手術台前,兩條手臂撐在手術台上,兩條手臂把嫌犯的肚皮扒得更開一些,然後俯下.身去,其中兩個頭顱探入腹腔,滿臉鮮血地叼出一片肝臟和一小段腸子。怪物把肝臟和腸子吐出來,血紅的地面上,已經摞起了一小堆內臟小山,而被怪物啃過的那個鬼魂,被叼走的內臟又緩緩地長了出來。
在嫌犯鬼魂痛苦的哀嚎和哭聲中,怪物的四個頭顱一起咔咔咔地大笑起來,手臂也笨拙地互相拍打,死沉的眼神中透出極端殘忍。
解笑竹早就習慣了鬼怪的殘忍和血腥,他眼神冰冷地觀察著怪物,情緒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這個怪物是由六個受害者的靈魂揉在一起生成的,其中兩顆殘缺的頭顱一直沒有聲息,應該是被另外四個頭顱一起殺死了。除此以外,解笑竹還敏銳地察覺到,四顆活躍的頭顱的地位區別。
其中一顆女性頭顱佔據主導地位,她擁有選擇啃咬哪個嫌疑犯的權利,而且她是第一個帶頭笑起來的。而剩下的三個頭顱,它們之間隱隱有敵對的跡象,它們對嫌犯的恨勉強地維持著彼此的平衡,但這種平衡遲早是會崩塌的。
解笑竹不再隱藏自己,他從陰影中走出來,舉劍對著怪物,「在我送你們下地獄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到底是誰用如此狠毒的方法把你們縫在一起的?」
支撐怪物存在的不是理性,而是對嫌犯們無盡的恨,它無法理解解笑竹的疑問,也不想去回答。怪物四個頭顱齊齊地盯著解笑竹,像打量著一塊鮮美的肥肉,它們已然忘記了對嫌犯的恨,只想著解剖解笑竹來獲得快樂,它們用破風箱的聲音大聲商量著解剖解笑竹的計劃。
面對毫無理性撲過來的怪物,解笑竹也放棄了溝通,揮劍迎戰。
血色空間是以怪物的恨支撐起來的,怪物對空間擁有絕對的掌控權,在這個封閉的空間里,怪物不僅能最大限度地強化自己的能力,控制那些嫌犯的靈魂來攻擊解笑竹,還能壓制解笑竹的精神,削弱他的力量。
戰鬥才剛開始,解笑竹就處於極度不利的下風。但解笑竹並不是普通的道士,他對自己的力量有著絕對的自信,便沒有分神去找破解空間的方法,而是專註於怪物身上。只要破壞掉怪物的核,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解笑竹每一次揮劍,都是有效攻擊,輕易就把怪物當做盾牌的幾個嫌犯靈魂攔腰斬斷。沒有阻礙的阻攔,解笑竹來勢洶洶地朝怪物攻去。怪物雖然行動笨拙,但它的力量和抗性都十分強悍,解笑竹削鐵如泥的玄鐵劍砍在怪物的一條手臂上,怪物的手臂沒有像那幾個嫌犯靈魂一樣被斬斷,只留下了淺淺的一道痕迹。
怪物接下解笑竹一擊,兩條細竹竿腿依舊穩穩站著,反倒是解笑竹被反作用力彈得後退幾步。解笑竹唇角的笑意一閃而過,對怪物的攻擊越發兇狠起來。專註於怪物的解笑竹並沒有發現,躺在他身後的那些個嫌犯靈魂碎片,慢慢地聚攏到一起拼接起來。
解笑竹和怪物戰得難捨難分,抓住怪物的破綻,果斷地砍斷了怪物的雙腿。解笑竹不顧身上被戾氣划傷的傷口,雙手高高舉起玄鐵劍,對準怪物胸腔的核——
哐當!
解笑竹的劍被人從後面打飛出去,他的雙腳被倒地的怪物用六條手臂束縛住,一時無法動彈。冰冷的喘氣聲貼到解笑竹的耳邊,他扭頭一看,一個雜揉了七個嫌犯靈魂的新怪物,從十多米開外的地方瞬間移動到他的身後,雙方的距離僅有十厘米不到。
嫌犯怪物的十四條手臂揚起拳頭,齊齊朝解笑竹打去。沉重的拳頭打在解笑竹的身上,把他狠狠地擊飛出去十幾米遠,解笑竹落地之後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密集的疼痛刺激著解笑竹的神經,讓他難以準確地估計自己的傷勢。
要是那兩個怪物乘勝追擊,解笑竹搞不好就要把命交代在這裡了。然而那兩隻怪物是死敵,解笑竹被打飛之後,兩隻怪物就打成一團,暫時沒空管他。解笑竹咳出一口鮮血,咬牙忍著疼痛,無聲地向被打飛的玄鐵劍挪去。
玄鐵劍離兩個扭打在一起的怪物並不遠,解笑竹想要拿劍的舉動到底還是驚動到了它們,十幾個腦袋一齊扭過來盯著解笑竹,像是達成了什麼共識。
兩隻怪物七手八腳地控制住解笑竹,把腦袋往他的胸腔湊近。命懸一線之際,解笑竹準備捨棄一年生命祭出大招。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整個血色空間突然出現了一陣劇烈的晃動。
怪物們的動作停住,它們的腦袋四處張望,其中一個特別敏感的受害者腦袋朝某個方向看去,直接驚叫起來,「有什麼東西在外面!就在那裡!」
血色空間和怪物的核息息相關,受害者怪物的其他腦袋也紛紛緊張起來,驚叫聲此起彼伏。嫌犯怪物才剛剛形成,和血色空間的聯繫還不緊密,但它們也從血色空間的晃動中感受到了一絲危險,麻木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懼。
空間的晃動再次出現,這一次劇烈的晃動沒有停下來,血色空間的內壁出現了道道裂紋。
女嫌犯的腦袋:「嗚嗚嗚,媽媽,好可怕……」
大叔受害者的腦袋:「有怪物在外面啊啊啊啊啊!」
主犯的腦袋:「老,老子,才才才……不怕……嚶嚶嚶嚶嚶嚶……」
主導地位的女受害者的腦袋:「魔鬼,魔鬼在外面,我們必須獻上祭品,請求他寬恕我們!」
她一語驚醒夢中人,其他腦袋齊聲附和,然後紛紛掏出了自己的內臟。
像破布娃娃一樣躺在一邊的解笑竹:「……」
這些鬼魂都是死於內臟被取出來,它們對內髒的執念極深,只會渴望從他人身上搶奪內臟,無論如何都不會產生把自己的內臟給別人的想法。到底外面的有什麼東西,讓它們害怕得忘記了自己的原則。
解笑竹愣神之間,血色空間徹底地化作碎片消失了,露出建築本來的面目,一個破舊的骯髒的作坊,以及一張躺著罪惡的手術台。
怪物們還在不停地取內臟,解笑竹則不動聲色地取回自己的玄鐵劍,警戒地盯著門口。
能輕易破開血色空間的,一定是魔鬼的手,罪惡的黑霧繚繞在纖長的手指上,硬質鋒利的指甲在黑霧裡若隱若現,泛著血色的毒液從指間滴落……
吱呀,一隻手扶著門沿,推開了門。
解笑竹愣住,那竟是一隻人類的手,然後一個穿著六中校服的男生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來人正是翹了課的李航,他有些欣喜地對解笑竹說道:「終於找到你了,男主,呃,解笑竹。我有事想你幫忙。」他指了指趴在他背上的葉倩倩,「你能幫我超度這隻女鬼么?」
解笑竹還在發愣,李航注意到兩隻掏完內臟正瑟瑟發抖的怪物,為了拉近和男主的關係,李航果斷對解笑竹豎起大拇指,真誠地誇道:「不愧是鬼才天師,連這種可怕的怪物都能臣服。」
解笑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