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選秀風波1
許裴之道,「怎麼了?」
杜宇祁移開目光,語氣說不出的譏誚,「這樣一個花心大蘿蔔,就算結了婚也遲早會離婚。」
許裴之抬眸,「你倆有交情?」轉眼一想,是了,這個圈子說白了也就這麼小。
杜宇祁看了他一眼,猶豫之色一閃而過,隨即斷然道,「認識而已。對了,」他看了下手錶,「時間還早,我帶你去兜風怎麼樣?我剛買的新車。」
許裴之失笑,如此生硬的轉換話題……看來杜宇祁不僅是認識陸文煜這麼簡單。
只是他到底不是歸根究底的人,索性順了杜宇祁的意,「正好今天沒事,我想去祭奠一下簡慕言。」今天正好是頭七。
顧不得杜宇祈驚訝的疑問「我怎麼不知道你開始對這些娛樂圈的人感興趣了?」,許裴之就把他帶出了門。
青山公墓位於郊區,兩人開車從許宅趕到時也已是兩個小時之後了。找管理員問清是在靠近山頂的位置后,兩人便向著山上走去。
此時的青山公墓籠罩在日漸西斜的黃昏中,整齊排列的墓碑莊嚴肅穆,整座山上只有他們兩人,這樣清幽寂寥的氣氛讓心也不由地安靜下來。
才走到半山腰,許裴之就瞧見不遠處有一個高大頎長的背影。男人穿著一身黑色風衣,氣質冷寂,背挺得筆直端正,彷彿在那裡佇立了良久凝固成了靜默的石像。
「北a座6號……咦?」
杜宇祈按著墓碑上的號數一路數過去,發現那個男人居然正是站在他們要祭奠的人的碑前。
就在這時,男人彷彿被響動驚醒一般身形微動,隨即側頭望過來--
墨色濃眉斜飛入鬢,一雙眼睛如寒潭般深不見底,薄唇緊抿,五官分明,即使未曾言語,只是站在那裡就有讓人不自覺垂眸低頭的冷峻強勢的氣場,杜宇祁錯愕,就算他對追星沒任何興趣,也知道這個人分明就是國內當紅演員、三朝影帝蕭亦為!
許裴之腳步一頓,事實上他比杜宇祈還要震驚。
雖然特意挑了個日落時分前去,但不是沒想過也許會在墓前遇見前世相熟的人,卻絕對沒想過這人竟然會是蕭亦為!
「你們是來祭拜簡慕言的嗎?」蕭亦為淡淡地問,聲音冷清低沉。他本就身形高大,佇立在面前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你--」被籠罩在對方氣場下的杜宇祈,正要不爽地反駁,被走在他身後的許裴之輕扯了下袖子,悻悻地閉上了嘴。
「是的,」許裴之從最初的震驚中很快平靜下來,走到杜宇祈面前,禮貌地對蕭亦為點了點頭,「蕭先生也是來祭拜簡先生的?」
被人認出身份蕭亦為不以為意,掃了一眼面前這個俊秀的青年,說話不卑不亢行為謙遜有禮,一襲簡約的白色襯衣顯得身形有些瘦削。不經意地對上對方的眼睛,蕭亦為猛地怔住--
一雙如墨黑眸彷彿堪透萬物后唯余淡漠,有著微而清淺的倦意。這樣的眼神……他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你是誰?」
有著一絲質問的低沉而磁性的嗓音響起,許裴之心下奇怪蕭亦為的突兀,還是溫和地應道,「我是簡先生的影迷,聽聞簡先生不幸逝世,便特意前來祭拜。」
避重就輕的回答讓蕭亦為反應過來剛才自己莫名的疑問,目光從青年身上移到他手捧的百合花上,微微一頓,隨即看向面前的墓碑,上面字跡分明的刻著那個人的名字。剛才那雙目相對的一瞬,他竟然會誤以為他是簡慕言。
「沒有想到簡先生居然會有蕭先生這樣的朋友。」許裴之見蕭亦為沉默著站在碑前,也不由奇怪前生兩人並無交情,怎麼會讓蕭亦為小心避開狂熱的粉絲,在他頭七這天獨自前來祭拜?
「他是我最尊敬的演員。」就在許裴之以為蕭亦為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這樣說。
聞言,許裴之一向從容的表情有一瞬裂痕,幸而蕭亦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墓碑上,沒有察覺到許裴之不可置信的表情。
蕭亦為年少時是走偶像派出道的,後來成功轉型成為實力派並三度躲得影帝桂冠。可以說取得這樣輝煌的成果,是天時地理人和的結果。這十年間,成功轉型的也就只有蕭亦為一個。簡暮言看過蕭亦為的很多影片,連他也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天生就該做演員。絕佳的天賦加上後天的刻苦勤奮,造就了如今這般風頭無兩的影帝蕭亦為。
他甚至也想過,期待過與蕭亦為飈戲時該是怎樣的痛快淋漓!可惜兩人不是同輩,又分屬敵對的經濟公司,加之一個走電視劇一個走大熒幕路線,自然沒有合作的機會,唯有的一次同場是在某年的賀歲片中,眾星雲集,但兩人也沒有一場對手戲。更遑論私下的交情了。所以此時聽到蕭亦為帶著懷念的語氣說出「尊敬」,許裴之簡直覺得莫名其妙。
「我一直期待著和他能夠合作一部戲,可惜。」蕭亦為沒有說下去,但許裴之明白,他的希望是永遠不可能實現了。
然而,心底彷彿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你不就是簡慕言嗎?儘管外表不同了,可是你還是會演戲的簡慕言,是同樣期待著能夠和蕭亦為合作演戲的簡慕言啊!
「看得懂他精湛演技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人,沒想到,」蕭亦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還是有年輕人是他的影迷的。」
許裴之眉眼微顫,從對方冰冷淡漠的嗓音里竟然聽出了一絲欣慰,心中頓時瀰漫開難以言喻的滋味。
他出道早,外表又普普通通,受角色限制,接的大多是家庭倫理劇或者抗戰戲,會看這些電視劇的幾乎都是理智的中年人,他們喜歡他的演技,如果有他參演的電視劇,收視率一般都不錯,但也僅止於此了,不會像那些年輕的粉絲們,狂熱地支持自己喜歡的偶像。
也獲得過數次影帝提名,也曾幸運地得到過一次影帝桂冠,但電視劇獎項的分量,到底比不上電影。
所以,像蕭亦為那般實力與偶像並重,票房與口碑兼得,擁有著跨越各個階層年齡段的瘋狂粉絲,他從來連想都沒有想過。
更不曾想過,竟然有一天會從對方嘴裡,聽到對自己的讚許。
許裴之凝視著屬於自己的墓碑,輕聲道,「我想,簡先生如果泉下有知,一定會感謝您對他的評價。」
「呵」蕭亦為嘴角揚了下,幾分不置可否的味道。他瞟眼左手腕上的手錶,朝許裴之略微頷首,轉身離開。
許裴之的目光一直注視著男人沿著階梯向下遠去的背影,一身黑色的風衣衣擺紛揚,長身俊立,背影似有似無地帶著一絲蕭瑟的味道。
忽然彷彿察覺到了他的注目似的,蕭亦為驀然回頭,落日的餘暉映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朦朧著讓許裴之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有那雙墨黑的眼睛,深邃如一泓寒潭。
「……」許裴之張了張嘴,對方的名字幾欲脫口,最終又緩緩閉上。
蕭亦為轉身,風衣下擺在半空中劃過凌厲的弧度,他不再回頭,腳步不停地繼續下山,終於漸行漸遠。
徒留許裴之站在半山的墓碑前,想到剛才蕭亦為的背影,恍惚間竟然覺得,那是他獨立巔峰、沒有對手的蕭瑟寂寥。
對方風華正茂已是三冠影帝,前途不可限量;而自己,好不容易有著重臨巔峰的機會,真的要因為顧忌家世而放棄做演員嗎?
誠然當演員也並不是他的夢想,只是除了演戲,他又有什麼一技之長?
許裴之收回迷惘的目光,把手中抱著的一束百合放在墓前。大理石的墓碑上貼著簡慕言青年時候的照片,照片中的人平凡面容卻有著堅定眼神。許裴之記得這張照片應該是在拿到確診的檢查報告后,頹廢絕望了一段時間,最終下定決心要繼續留在演藝圈的時候拍的。
許裴之輕輕嘆了口氣,那個時候不曾想過,這張照片有一天會作為遺照供別人祭拜。更不曾想過,重生這樣無稽可談之事竟然也會發生在他身上。
「這個叫簡慕言的我也看過他演的幾個電視劇,」杜宇祈抱臂打量著照片,向來桀驁挑剔的他語氣中難得帶著點讚賞,「演技不錯,聽說私生活也乾淨,從來沒有什麼緋聞,亂七八糟的娛樂圈裡有這樣一個人真是稀罕的事,嘖嘖。」
許裴之微微苦笑,前世所有的心力都投注在了演技上,恨不得多拍下片子留存在世上好證明自己存在的痕迹,哪還有半點心思在其他地方?
他看著自己的墓碑,地上堆滿著白菊,其中兩束潔白的百合特別引人注目。忽然想到之前蕭亦為目光落在他手裡的百合花上時,那冷冰冰的臉色似有一瞬柔和。
看來另一束是大影帝送的吧。
許裴之模糊記得在某次採訪中,說過自己喜歡百合花。沒想到……蕭亦為居然記得。
他頓時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