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中華民國元年

吃過遲到的早飯，楊洪勝討令前往部隊報到去了。許多年以後，他還記得那天發生的每一件事情，並寫成了一篇回憶錄，成為後來人研究武昌首義時最為看重的史料。

他清楚地記得，當他走出指揮所時，兩個士兵帶著一個中年書生模樣的人走過來的情形。他們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是那拖著長辮子的中年書生在軍營里出現顯得很注目，還有那中年書生的四處張望打量的神態。他的表情雖然鎮定，楊紅勝卻直覺到他內心的緊張與激動。

接著他看到一個嬌小婀娜的士兵，一個女兵。他從來沒有看到，也沒有聽說過新軍中有女兵的存在。可這個士兵穿著的經過改制的軍服，她走動時的姿勢，甜蜜的酒渦，故作嚴肅也掩蓋不住的乖巧，都似乎告訴所有的人：我是一個女人，一個可愛的女兵。以至於她經過處遇到的所有士兵都向她行注目禮，無一例外。

來人正是奉令而來的紫薇。她與中年書生站在屋外等候時，屋內的彭楚藩、劉復基向高陽告辭。

「兩位不妨在多留一會，我有一些事還要請你們參謀參謀。」高陽真心的挽留道。他的手下可用的人雖多，但都是生物智能人，不免有寂寞的感覺，與這時代難免有些疏離，故此希望從劉復基、彭楚藩這裡聽聽當代人的意見。

「教外面的人進來。」高陽對警衛道

。

中年書生有些忐忑不安的與紫薇走進去，高文明起身上前招呼道：「先生可還記得高某。」

中年書生仔細一看，這不是昨日黃鶴樓上吟詞的青年才子高文明嗎？只是昨日高文明西裝打扮，今日戎裝在身，變了一個人似的，如果不是昨日高文明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他還真認不出。

「原來是高老弟。昨日在下不知高長官的身份，多有慢待，還請恕罪。」

「昨日還不曾請教先生的尊姓大名，望賜教。」正所謂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不知怎麼搞的，一和這書生說話，高文明便不自覺地說話變得酸里酸氣，文文謅謅的。

昨日兩人之間並未相互通名，中年書生還是由高文明留下的詞作的署名，知道他的名字的。

「在下石效然，字知安。」中年書生磊磊大方的說道。

「石先生請就座，我等過會有事請教。」高文明說道。

石效然與紫薇就座后，眾人的目光聚向高陽。高陽掃視在座的人，沉聲說道：

「各位，就在昨夜，準確地說是在今天，也就是西曆j1911年10月10日的凌晨3點50分，我中華革命黨領導的中華革命軍打響了武昌起義的第一槍，經過戰鬥，清政府在武漢三鎮的力量土崩瓦解，我中華革命軍完整的佔領了武漢三鎮。下一步的工作是要建立革命政權，整頓壯大革命軍隊，準備迎接清軍的反撲。還有通電全國，號召全國同胞群起奮起響應。我相信，清政府已經是搖搖欲墜的紙房子，只等我們的這一點星星之火，迎來燎原之勢，便會轟然倒塌，一個新生的中國

就將屹然崛起在世界的東方，走向繁榮富強，徹底洗掉鴉片戰爭以來列強強加在我們中華民族身上的恥辱。

「我們的目標首先是要推翻清王朝的反動統治，所以一開始就要亮明我們自己的國號，鮮明我們的立場。我的意思是以『中華民國』為號，今年為中華民國元年，你們以為如何？」

彭楚藩首先贊成道：「好，『中華民國』好，表明革命黨人效仿西方先進國家，拋棄帝制，創建民主共和制國家的理想。」

劉復極亦附和道：「我們文學社和同盟會的歷來主張也同樣是創建民國，除『中華民國』以外，再沒有第二個更好的國號了。」

彭楚藩、劉復基的反應，不出高陽的意料，畢竟同盟會的主張就是「建立民國」。故此他轉向石效然說道;「石先生有什麼看法？」

「在下以為，西方國家也並非一種國家政體。英國、德國實行的是君主立憲制。即便民主共和制，也既有法國的總統總理內閣二元制，也有美國的總統一元制。中國實行何種政體，關鍵是看是否符合中國歷史和現狀，以及民眾的心態。」

高文明沒有想到石效然這個傳統知識分子還是兼通西學，對西方政體也有研究。

「石先生認為中國最適合哪一種政體？」高文明問道。

「我個人以為，中國土地廣大，人口眾多，滿、漢、蒙、回、藏等大小民族共處，如果實行民主選舉制，則必然國家日日紛擾，內鬥不休。如果實行君主獨裁製，不管什麼決策，皆眾口難調，天下必有怨恨之心，久而久之恐難避傾覆之結局。故我以為君主立憲製為中國最佳的政體。」

原來石效然是個立憲派。單從理論上講，高文明不得不同意他的觀點很有道理。從後世的經驗，他自然知道把西方式民主直接引入中國是多麼的不合時宜國情。

從社會各階層的思想來分析，中國社會歷來重視孝道，老百姓在家裡從小聽家長的，在家族裡得聽族長長老的，全國所有人又都應該聽皇上的，這被視為理所當然。廣大的老百姓幾千年來適應了皇帝的存在，實行君主制在他們看來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即便是一百年之後，很多人的觀念里，太祖與皇帝也沒多大的區別，不過是換了個稱呼。

假如現階段統治中國的是宋或明這樣的漢人皇朝，順應時代，從君主獨裁製過渡到君主立憲制會是順理成章的事，國家也不會承受後來上百年的混戰和分裂局面。

可惜現在統治者是一個少數民族的政權滿清。滿清用野蠻的武力屠殺手段入主中原，以小御大，以區區幾十萬人統御數億計的漢人主體民族。為了防止漢人的反抗，他們不得不採用文字獄等愚民政策，閉關鎖國，造成國家的落後保守，一遇到西方列強的侵略便不堪一擊。因此不得不搞改革開放，放開愚民政策，向西方學習。

這又必然帶來更嚴重的後果，一是漢民族的反滿思想的傳播生長，二是西方民主思想的傳播。對滿清來說這是一個解不開的結：不改革開放會亡國，真的改革開放則亡清。在各種壓力下，清廷不得不搞君主立憲制，但它也知道，如果真的全面放權給漢人的話，最終漢人還是不可能容忍少數民族的統治。所以清廷搞出一場皇族內閣的把戲，反而引起了人們的反感，也更加看清了清廷政權的實質，代表士紳階層的立憲派也明白清廷不可能真正的實行立憲制。

於是，反滿的會黨、反滿要民主的革命黨、失望已極的立憲派有了匯合之勢。會黨操縱了江湖勢力，革命黨在南方的新軍中勢力最大，立憲派代表了士紳階層的政治勢力。

清廷走到這一步，表明要繼續他的統治已經無路可走，267年的氣數已到盡頭，誰也挽救不了。

高陽、高文明來到這個年代的時間才22天，根本沒有時間去發展自己的力量，只能藉助其他革命黨人在南方新軍中造成的影響。因此「中華民國」的國號是唯一的選擇。

正因為這樣，高陽說道：「政體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討論。如果沒有更好的選擇，國號就先定下來，用『中華民國』為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