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成功借到畫
王三笑含笑走過去,掃一眼他手腕上的老佛珠,坐下,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笑道:「怎麼突然開始信佛了?」
楊成蹊一臉的高深莫測:「佛學的高深豈是爾等凡人能明白的。」
「嘖,你這可就犯了嗔戒啊,」王三笑悠然地笑道,「小心佛祖怪罪。」
「別提了,」楊成蹊從腕上捋下佛珠放在掌心把玩,「都是我爸那老頭給鬧的。」
「怎麼了。」
「你可能還不知道,我那小妹要訂婚了,妹夫是恆運魏家的老幺。」
王三笑眼中一絲奇詭的光芒閃了閃,慢條斯理地攪著咖啡,一笑道:「哦?那可要恭喜啊,楊小姐國色天香,魏老七英俊瀟洒,真是一雙璧人。」
「璧什麼人啊,」楊成蹊一腦門的官司,「本來是件好事,沒想到我爸某天早上一睜眼,說這婚事我那死去的媽不同意。」
王三笑一愣:「嗯?」
「老太太給他託夢了,」楊成蹊一臉的如喪考妣,死氣沉沉道,「說妹夫在家排行老七,以後指不定才能分多麼點兒家產,略虧。」
王三笑沒料到會橫生出這樣的枝節,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語氣頗為複雜地感慨一聲:「竟會這樣……」
難道因為這個,魏琮就不會和楊靈秀訂婚了?
王三笑在心底冷笑一聲:沒有楊靈秀還有李靈秀、張靈秀……以魏琮的尿性,只要能給他的權謀之路增加點籌碼,騾子他都能娶。
「你說這事兒絕不絕?告兒你,還有更絕的,」楊成蹊兩眼發直,「我爸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根正苗紅、老而彌堅,要對一切牛鬼蛇神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王三笑吃了一驚:「什麼?」
楊成蹊沉痛地捂住臉:「老頭用各種渠道請回來無數尊佛像,什麼禪宗、密宗、大乘、小乘,並號召全家一起來信佛,要用高深的佛法鎮住我媽那死而不僵的亡靈。」
「等等……」王三笑徹底懵逼了,眨巴眨巴眼睛,「令尊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嗎?」
楊成蹊木著一張臉:「他說這叫以毒攻毒。」
「高招!」王三笑肅然起敬,豎起大拇指,心裡瘋狂吐槽:這些熊老頭是一個比著一個的能作死啊,你們消停點兒能怎樣!
「然而我媽還是鍥而不捨地托著夢,」楊成蹊的臉色透著灰敗,「我爸覺得是請回來的佛像不夠大的緣故,表示要請一尊大尺寸的,起碼要一人高,還得是渾身鎏金的老佛像,有個幾百年歷史,這樣的佛法最無邊,一定能鎮住我媽。」
王三笑琢磨半天:「大尺寸的老佛像雖然難找,但並不是沒有,多費點兒功夫罷了,只是……」他看向眼前一臉晦氣的楊大少,「冒昧地說一句,令尊這事兒吧,找佛祖作用不大。」
「他得找心理醫生,」楊成蹊沉痛地說,「我爸就靈秀這一個女兒,常念叨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唯恐嫁得虧了。」
「……」王三笑心想還是看心理醫生去吧。
接了這個委託,走出咖啡廳,王三笑坐進車裡,對熊二道:「去查查魏琮哪天訂婚。」
熊二正在狼吞虎咽地啃一個小蘋果,聞言頓時噎住了,半天才順過氣兒來:「卧槽,這貨要訂婚???」
「是啊,」王三笑雲淡風輕地玩著手機,抬眼對他嫣然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他這得多少恩情了,不得送一份大禮?」
熊二想了想自家小老闆能送出的大禮,不由得有些擔憂:「你要喂他吃槍子兒?」
「胡說,現在可是法治社會,」王三笑心情還不錯,笑嘻嘻地伸手捏捏他的腮幫子,「娶上媳婦了,我是發自內心地為他高興呢。」
「……」熊二的小蘋果啃不下去了,戰戰兢兢地任他捏著,心想:你的眼神根本就不是這麼說的!!!
熊大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突然沉聲道:「別笑了。」
王三笑一愣:「嗯?」
「笑得跟哭似的,」熊大將視線漠然轉向前方,面無表情地發動了車子。
王三笑的笑容卻更大了,他仰頭哈哈大笑,彷彿想到了什麼極為可笑的事情,笑得幾乎喘不上氣來,眼角沁出了生理性的淚光。
熊二沒說什麼,悄悄遞上一盒紙巾。
王三笑抽出紙巾,捂住口鼻,笑聲漸漸沉悶下來,半晌,他仰在靠背,慢慢閉上眼睛,眼角的淚珠滾落下來,消失在鬢角的髮際。
用一張紙巾搭在眼睛上,王三笑淡淡道:「康天真那邊談得怎麼樣了。」
「剛才康少打過電話過來,說魏老還是不肯賣。」
王三笑點點頭,「情理之中,老爺子不缺錢,《春江花月夜》這樣的心愛之物自然是不肯輕易出手的。」
熊二問:「那現在怎麼辦?要不……」
「嗯?」王三笑扯下紙巾,瞪著猩紅的眼睛看向他,心想這貨又要出什麼餿主意?
只見熊二左右看了兩眼,一臉神秘地從前座回過頭來,壓低聲音,陰森森道:「綁了魏光耀,我就不信那老頭還不賣。」
「……」
熊二得意洋洋地微笑:「這是最好的辦法。」
「好你大爺!」王三笑一巴掌按在他的大臉上,瘋狂揉搓,「老頭有警衛兵!還有三個兒子在軍政!你敢去綁他孫子???」
「!!!」熊二頓時傻了。
王三笑蹂躪夠了,用力將大臉推開:「信不信他拿火箭炮轟了你!」
自知理虧,熊二被欺負得很老實,揉揉被搓疼了的大臉,嘟囔:「那現在怎麼辦?
王三笑轉眼看向窗外,微微眯起眼睛,輕笑一聲:「我們什麼都不用做,魏琮自然會把畫給康天真送去。」
「為啥?」
「因為他是個傻逼,」王三笑嗤道,「熊大,在前面停下,這車是魏琮的,給他丟在路邊,手機全都關機鎖到超市儲物櫃,正好前面有個溫泉會所,咱們泡溫泉去。」
泡溫泉多舒服啊,溫暖的熱水,清凈的雅間,悠遠的音樂,王三笑在水下舒服地攤開四肢,渾身被熱水泡得粉撲撲,半睡半醒地眯上了眼睛。
熊二披著浴袍蹲在岸邊,領口大敞,露出健碩的漂亮肌肉,他端一杯米酒喝著,弔兒郎當地笑道:「那姓魏的挺猛啊。」
熊大端坐在水裡,渾身肌肉虯結,如一尊無欲則剛的金身羅漢,聞言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微微笑起來:「是挺猛。」
王三笑被二人說得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兩下才發現自己滿身吻痕,胸口尤其曖昧淫/靡,不由得拍著水哈哈大笑:「他要是不猛就沒這些事兒了,我早八百年就踹了他。」
「哎我說,」熊二十分好奇地問,「你喜歡他什麼?」
王三笑想了想,伸出猩紅的小舌尖,有些回味無窮地舔舔嘴角,笑道:「就是喜歡他猛啊。」
熊二眼睛一轉,居心叵測地獻上一條毒計:「不如我們……把那玩意兒給廢了,這事兒就一了百了了。」
「胡扯!」王三笑道,「我覺得把他整個人都廢了,只留那玩意兒,還比較實用。」
三個人泡在水裡,放飛頭腦風暴,暢想了一下午怎麼廢魏琮,最後通體舒爽地爬出溫泉,彷彿真的廢了魏琮一樣特別滿足。
在溫泉會所好好睡了一覺,睜開眼睛,外面已經是萬家燈火,王三笑倚在窗前抽了根煙,走出房間:「走,咱們去找康天真玩。」
到了酒店裡,從電梯中出來,王三笑眼神倏地狠戾起來,只見康天真的房間門口站著兩個高大健碩的保鏢。
康天真從來不帶保鏢,這是怎麼回事?
王三笑心頭一緊,大步流星地衝上前去,二話沒說,直接一腳踹開房門,悍然闖進房間:「出什麼事了?」
然後他就看見了魏琮,腦子倏地反應過來:外面那兩個是魏琮的保鏢。
將目光轉到桌子上的保險箱,淡淡道:「這就是那幅畫?打開我看看。」
魏琮打開保險箱,小心翼翼地取出古畫,在桌上攤開,王三笑仔細驗過,確認是真品。
康天真道:「魏老把畫借給我們,一天三百萬,笑笑,你看怎麼樣?」
「借?」王三笑瞥一眼魏琮,點頭,「也不錯了,你們懷信樓開業當天有這幅畫做鎮樓之寶,一定會有個開門紅。」
他簡單地說了兩句便離開,站在酒店門口的台階上,慢慢抽完一根煙,就見魏琮急匆匆地追了出來。
轉身看向他,笑道:「這次能讓老爺子同意借畫,實在是多謝魏總了。」
魏琮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你今天下午去哪兒了?」
「嗯?」王三笑掙開他,臉上帶著客氣而疏離的笑容,悠然道,「魏總對在下的行蹤好像很感興趣啊。」
「三笑,我……」
「還沒恭喜魏總呢,」王三笑打斷他,笑容滴水不漏,聲音里全是情真意切的喜氣洋洋,「大婚在即,到時可別忘了給在下寄一份請柬,認識這麼多年,還是應該隨個份子的。」
他輕飄飄的話語讓魏琮心如刀絞,雙眸盛滿了痛極的悲傷,他看著眼前滿臉譏笑的男人,五臟六腑都痛得簡直站不起腰,不由得眼神開始渙散。
他彷彿看到王三笑和權謀霸業站在天平的兩端,天平震顫不已、左右兩難……
然而王三笑自己走了下來,天平驟然傾斜,二十年來夢寐以求的權柄唾手可得。
他茫然地想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以後即便大權在握,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如此深情地愛上一個人?
即便是遇到了、愛上了,那個人……難道也叫王三笑嗎?
不,不,世間只有一個王三笑,即便上窮碧落下黃泉、四野八荒、滄浪萬年,都不會再有一個人,如他一樣讓人眷戀。
今夜月色這麼漂亮,可三笑卻不會再陪自己欣賞了……
宋文淵的懷信樓如期開業,正如王三笑所預測的,一炮而紅,開業典禮上魏琮代表深居簡出的魏老爺子前來捧場,算是給足了懷信樓的面子,也對古玩行里那些虎視眈眈的小人們有了一絲震懾。
在南京逗留一夜,魏琮很快就回了北京,魏氏和楊家聯姻是大事,即便只是訂婚典禮,不追求有多奢侈華麗,也必須足夠隆重,方能顯示出魏氏對楊家大小姐的重視。
有了這門姻親,恆運集團內部支持魏琮的勢力出現明顯的上升,畢竟百川地產在國內舉足輕重,如今光明正大站在了他的身後,對魏老爺子日後的決策影響不言而喻。
訂婚前夜,魏琮破天荒去了穆習習的家裡,兩人面對面吃過一頓無滋無味的晚飯後,就在陽台上對坐喝酒。
穆習習上了大學,人好像轉眼就成長起來了,伸著兩條大長腿坐在沙發里,拿一罐冰啤酒放在臉上,盯著頭頂的夜空,喃喃道:「早知道你這麼渣,我當初就絕對不會同意笑哥和你在一起的。」
魏琮安靜地喝著酒,聽他在耳邊嘮嘮叨叨地譴責著,無論說什麼都沒有反駁。
穆習習說了半天,覺得自己像個怨婦,拉開啤酒灌了一口,將冰涼的液體咽進胃裡,覺得好像火氣消了一點:「你就準備這樣結婚了?」
「只是訂婚。」
「以你和楊小姐的身份,訂婚後就決不許悔改了吧,」穆習習嘟囔,「你要是敢悔婚,不光楊老頭不會放過你,魏老頭也不會放過你的。」
「什麼魏老頭,那是你太爺爺,」魏琮避重言輕地說。
穆習習煩躁地捏癟啤酒罐:「他和我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拿我當曾孫看,唉,對我也不好……哎呀你不要轉移話題,你說,你和王三笑就這樣了?」
魏琮仰臉看著朦朧的月色,輕聲道:「是我對不起他。」
「廢話!」穆習習越看他越討厭,捏著空啤酒罐去客廳找垃圾桶,突然身後一陣風,他茫然回頭,只看到了魏琮大步流星的背影,愣了一下,心想怎麼走了?
突然想到什麼,他轉身沖回陽台,俯身往下一看,只見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利,發動機沒有熄火,昏黃的車燈照亮周圍方寸之地,一個高瘦的男人閑適地倚在車前蓋上,一雙筆直的長腿在車燈輝映下顯得無比挺拔修長。
他低頭點了根煙,打火機明滅的瞬間,穆習習心頭猛地一跳。
——是消失了近一個月的王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