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被逐出魏家
魏琮敏銳地從他視線中發現一絲異常,卻無奈被手銬禁錮在床上,看不到窗外的景象,警惕地盯著他:「你在看什麼?」
「看魏總的訂婚宴,」王三笑端起窗台上的半杯香檳喝了一口,轉身看向他,遙遙舉杯,笑道,「真是賓客如雲。」
魏琮倏地反應過來:「這是在哪裡?」
「魏總訂婚宴的正對門,嘖嘖,下面好像亂套了,咦,有人出來了,看那身板兒,好像是楊老爺子,你的岳丈啊,老人家生了大氣了,氣沖沖地上車,哎,楊小姐也出來了,上車走了……魏總,你說你明天會上頭條嗎?」
魏琮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不敢想象此時此刻下面已經亂成什麼場面,楊魏兩家會不會就此決裂,魏老爺子會不會大發雷霆……
「這個位置可真是最佳觀賞點啊,」王三笑滿臉得意,「從這裡望下去,酒店門口一目了然,不虧我提前了一個月就訂下這個房間。」
「提前一個月?」魏琮一愣,「你那個時候就……」
「魏總是生意人,應該明白未雨綢繆的道理。」
魏琮彷彿被一巴掌狠狠抽在了自己臉上,一個月前,宋文淵的懷信樓還沒有開業,王三笑還曾和自己徹夜纏綿。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躺在自己身底的時候就已經在謀划著如何讓自己前程盡毀?
他驚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怎麼……一個月前,我們曾經那麼親密……」
「親密?」王三笑冷笑,「如果不是為了《春江花月夜》,我連理都不會再理你。」
魏琮心頭突然躥上一個可怕的猜測,他難以置信地盯著王三笑,暗自揣測半晌,艱難地啟齒:「那晚我在酒吧外面看到你和鄭小虎……那其實早在你的預料之中,對嗎?」
王三笑怔了怔,沒想到他竟提起這件事情,頓了一下,爽快地承認了:「你老子太難搞,我只能從你這裡下手,大家都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耳根子最軟的時候,是在床上。」
「……我早該想到的,」魏琮喃喃道,眼神茫然地晃動著,「以你的酒量,怎麼可能會醉成那樣……你只是需要一個不涉及感情的上床理由……王三笑,你現在怎麼……怎麼連自己的身體都能利用?」
「一個人付出什麼,必然是為了獲取更多,」王三笑雲淡風輕地笑了一聲,「有《春江花月夜》在手,懷信樓的開業典禮大獲成功,可見我這一炮的性價比還挺高,再說,我們是雙贏,不是嗎?你又不是沒享受到。」
魏琮被狠狠刺痛,眼神嘲諷地打量著他的身體,出言挖苦,「對,我非常享受,我到現在還記得你是怎麼用雙腿纏著我,飢/渴地扭著腰……」
「我更喜歡你誇我那喂不飽的小嘴有多敏感,插上兩下就會自動流出水來,變得又濕又熱、浪得飛起啊哈哈哈……」王三笑絲毫沒有被他激怒,反而幫他補充了一大串更加不堪入目的侮辱,話未說完就前俯後仰止不住的狂浪大笑。
魏琮臉色鐵青地抿緊了嘴唇,他知道自己如今變成了個什麼貨色:卵覆鳥飛、一敗塗地,只能用床笫之事來對自己的愛人發出蒼白的攻擊。
他自己都厭惡這樣的自己。
半晌,魏琮臉色灰敗,嘆一聲氣,「現在還計較這些做什麼,終究是我對不起你,你會恨我,也很正常。」
「恨你?」王三笑止住了狂笑,臉色冷了下來,「你覺得我是在恨你?魏琮,誰給你的自信?」他眼神倏地狠戾起來,跳過來狠狠扇了一巴掌,厲聲道,「你不過是我的一條狗,卻不老實,想跟別的主人,我現在只是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卻說我恨你,你也配?」
他力氣極大,一巴掌抽得魏琮耳膜轟鳴,臉頰火辣辣的,迅速腫了起來,然而他卻沒有憤怒,他看著眼前這個面目扭曲的男人,五臟六腑都疼了起來。
——他記憶中的王三笑多情愛笑、豁達洒脫,一顰一笑盡顯風流,可自己卻硬生生把他折磨成了一個喜怒無常的瘋子。
「三笑,」魏琮頹然地閉上眼睛,「五年前是我混蛋,我對不起你,五年後我不想再混蛋了,你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
王三笑臉色陰晴不定,煩躁地從恆溫櫃中拿出一根雪茄,低頭慢慢點燃,再抬起頭時已經壓下了血液里沸騰的暴戾,他緩緩噴出一線余煙,啞聲道:「我沒給過你機會嗎?」
給過的,可是結果呢?
能在被無情拋棄五年之後重新接受一個人需要怎樣的勇氣?如果不是實在愛得狠了,誰願不計前嫌地接受一個曾狠狠傷害過自己的人?
誰他媽天生這麼賤?
魏琮知道自己已罪不可恕,他睜開眼睛看向王三笑,鄭重其事道:「你毀了我的前程,可這個前程我昨晚已下定決心要拋棄,我一次又一次地辜負了你,我想用後半輩子來向你補償,三笑,再給我一個機會。」
「哈哈,」王三笑彷彿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放聲大笑起來,「魏總,我奉勸你別腦子一熱什麼誓言都往外說,待會兒腦子清醒過來想把話再吞回去,可就要丟面子了。」
「你不相信我?」魏琮激動起來,手銬上的鏈條和床欄撞得哐哐作響,他急道,「三笑,我這麼愛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相信我……」
「誰他媽賤到這種程度給你第三次背叛的機會?」王三笑譏諷,他俯身看著這個一敗塗地的可憐蟲,狠狠吸了一口煙,盡數噴在他的臉上,兩人的視線頓時模糊,他在輕煙之後殘忍而暢快地笑了起來:「你說我們不過是你情我願逢場作戲,可這個傻逼遊戲,我不跟你玩兒了。」
說完,他從嘴角捏下煙頭,狠狠按在了魏琮的心口,用力碾了上去。
「啊!!!」魏琮猝不及防,一聲慘叫,如同一條大魚一般猛地一顫,空氣里瀰漫出皮肉燒焦的異味。
看一眼他心口窩上新鮮出爐的煙疤,王三笑嗤笑一聲,將已經熄滅的煙頭丟進了煙灰缸中,轉身離開。
「你去哪兒?」魏琮疼得滿頭大汗,眼睜睜看著他走出房間,心頭突然湧上極大的恐懼,他彷彿看到王三笑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自己的生命,從此無影無蹤,不由得心頭大慟,瘋狂地拽著手銬,「三笑你去哪兒,你給我回來,王三笑!」
王三笑沒有回來,直到傍晚都沒有回來,魏琮被銬在床上徒勞的掙扎了半天,將雙腕磨得鮮血淋漓,卻絲毫無法從手銬中掙脫。
兩個小時后,房門嘀地響了一聲,被人粗暴地推開,穆習習慌亂地跑進來,一把拍開頂燈,看到床上的人,啊地一聲驚叫出來。
只見魏琮未著寸縷地躺在床上,高高舉起的手臂上滿是半乾的血跡,胸口一個觸目驚心的傷疤,正血肉模糊。
穆習習衝過去,顫聲:「你怎麼樣?」
魏琮慢慢轉過頭來,穆習習倏地一驚,魏琮的雙眸幽深得彷彿深夜的黑色潮水,波瀾不驚,卻暗潮洶湧,他定定地看著他,低聲道:「三笑走了。」
「剛剛他的保鏢去給我送了房卡和鑰匙,哎對,鑰匙,鑰匙……」穆習習手忙腳亂地掏出鑰匙,給他打開手銬,眼神在室內轉了一圈,撿起沙發上的衣服給魏琮穿上。
手腕從襯衫袖筒穿過,藍條紋上沾染一片血污,穆習習難過地移過眼去,他後悔當時沒有衝下去攔住王三笑,怎麼就頭腦一熱就放他離開了呢?魏琮沒有理會他的小心思,繫上袖扣,淡淡地問:「家裡怎麼樣?」
「哎……」穆習習猶豫著不敢說出來。
魏琮卻笑了:「我知道了。」
穆習習盯著他的袖子,咬了咬下唇:「你……不疼嗎?」
「當然疼,」魏琮穿好西裝,抬手輕輕按在胸口,眉頭抽了一下,輕聲道,「但事已至此,疼也只能忍著,走吧,先去過了老頭子那一關。」
老頭子那一關卻沒有那麼好過,本來志得意滿地參加訂婚宴,準備在親友之前大出風頭,卻沒想到被兒子給狠狠地涮了一把,顏面盡失。魏琮踏進家門的時候,老爺子正把一個茶壺用力摔在了地上,怒吼:「我不信他敢逃婚,一定是被匪徒綁架了!給我去查!馬上去查!!!」
茶壺碎在腳下,魏琮停住腳步,稀鬆平常地叫了一聲:「爸,我回來了,沒有匪徒綁架,是我自己不想訂婚。」
客廳中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轉過頭看向他,目瞪口呆。
老爺子抬眼,蒼老的眼球動了動,幾秒鐘后猛地暴怒:「你還有臉回來?這是怎麼回事!你馬上給我解釋!」
魏琮站在客廳門口,頂著全家驚詫的目光,平靜道:「我昨晚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
「什麼事能比訂婚還要重要?」魏老三跳出來,「老七你實在是被爸爸寵壞了,連訂婚都敢逃,你考慮過爸爸的感受嗎?你知道那姓楊的老不死是怎麼羞辱爸爸的嗎?你實在是……你把全家的臉都丟光了!」
「你閉嘴,」老爺子眼神猙獰地看向魏琮,努力放緩了聲音,和藹地說,「來,老七,告訴爸爸,你想明白了什麼?」
魏琮站在原地沒動,神情淡淡地看了父親一眼,突然屈膝,跪了下去,仰頭道:「爸,對不起,我確實是同性戀,那天晚上我騙了你,我愛王三笑,不想娶楊小姐。」
剎那間,彷彿一粒石頭投進池塘,整個客廳驟然炸鍋,所有人都沸騰起來。
老爺子瞪著眼睛看向他,眼神發直,老樹皮一樣蒼老的臉皮神經質地抽搐了幾下。
顧姨連忙扶住他,柔聲:「你坐下歇會兒……」
老爺子一把將她揮開,雙手用力握住手杖,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側過耳朵,聲音嘶啞道:「老七啊,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爸爸耳背……」
魏琮木然地看著前方的虛空,聲音發乾地說:「爸,您沒聽錯,我承認了,我是同性戀,我愛王三笑……」
「你這畜生!!!」老爺子倏地暴跳起來,一腳將他蹬翻,手杖如雨點般落了下來。
全家連忙撲過去扶住老爺子,唯恐他把自己給氣出個好歹,魏老三趁機煽風點火:「哎呀老七你這不是存心氣死爸爸嗎?爸爸那麼疼你,你怎麼還跟男人談起真愛來了,還敢騙婚?你讓爸爸怎麼向楊家交代?你這是要讓全家都抬不起頭啊!」
魏光耀附和:「就是啊,七叔你真是鬼迷心竅了,明天恆運的股票一定會大跌的,市值不知會縮水多少……你、你瞪我幹什麼,我說得不對嗎?」
魏琮陰森森地盯著他,冷冷道:「老爺子罵我,因為他是我父親,你爸爸罵我,因為他是我哥,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你也敢對我說三道四?」
「我……我可都是為整個魏家……」魏光耀被他狠戾一眼瞪得汗毛倒豎,幾乎說不出話來,結巴著強撐,「我……我又沒有讓爺爺丟臉!」
「都別鬧了!」顧姨氣得低喝了一聲,「快叫醫生!!!」
老爺子氣急攻心,幾乎喘不過氣來,胸口劇烈起伏著,一時間進氣少出氣多,顫抖著嘴唇,伸手指向魏琮:「你、你給我滾!我……我沒有……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魏琮一噎,不敢相信地看向他:「爸?」
「你還不快滾?」魏老三大喜過望,用力將他推出門外,「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