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隊友
曹福海在公安局大門外徘徊來徘徊去,早已經成功地吸引了值班民警的注意,雖然心裡邊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趁著這個時候,趕緊跑,跑掉了,便是一條生路,但是曹福海的腿就是不聽使喚。
他實在是被嚇破膽了,不敢走啊!現在他除了臉上看不出傷痕外,渾身上下哪都疼得厲害,那個人的手段他是領教過了,生不如此的感覺,這輩子他再也不想體會。那個人曾經說過,如果他敢不去自首,到時候也許他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活下來,但是他的家人全部都要替他去死,他的家庭住址,家庭成員,那個人了如指掌,只要他敢異動,對方有的是辦法收拾他。記得將他扔下車之前,那個人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如果你敢跑,其實我是希望你跑的,那麼我會先殺了你的家人,然後哪怕越過千山萬水,也一定要找到你。我相信,我們再次相遇,結局會很愉快。」
曹福海徘徊來徘徊去,終於一咬牙一跺腳,悶頭向著公安局裡走去,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他的雙手沾滿血腥,也曾經有無數個****夜夜根本不敢閉上眼睛,既然是自己造下的孽,就用他這條賤命還吧,他似乎早就註定了今天這樣的結局。
Q市的連環殺人案居然以這麼戲劇性的方式被偵破,兇手在B市某分局投案自首。李響岳第一個得到的消息,但是他剛出深山,現在趕回去卻是來不及了,只得打電話讓文沫過去,聽聽嫌疑人怎麼說,是真的就是他乾的,還是過來冒名頂替。
如果沒有之前幾樁懸案的順利告破,文沫會相信有些嫌疑人在經過了多年度日如年的夢魘後有可能會來投案,但是似乎最近這樣的人多了些,而且所有來公安局交代問題的嫌疑人並不是什麼心理壓力過大,受不了才來的,而是有遠比死亡更讓他們恐懼的事根本沒給他們選擇的機會:那個一直像幽靈般在文沫身邊出沒的神秘人物。
這一次,會不會也是那個人的手筆?等到文沫進了審訊室,曹福海抬頭看了他一眼,原本就蒼白的臉上,連最後一絲血色都褪去了:「你、你、你是文沫文警官?」
嫌疑人在看到她時有這種反應文沫現在已經很淡定了:「不錯。」心裡邊已經肯定,曹福海到這來,是得到了些「幫助」的。文沫平時是很低調的一個人,不愛在人前露臉,更不愛去參加什麼慶功會表彰會,而且身份又敏感,除了共事過的同行,受害者家屬之外,她自己的交友圈子小得可憐,實際上認識她的人絕對不算多,至少這個曹福海她就沒印象,不論是這個名字,還是這個人的長相,都沒有半絲讓她覺得熟悉的地方,那麼曹福海是如何認識她的呢?見到她又為何害怕成這樣,答案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果然,曹福海的聲音開始發顫:「文警官,有人讓我帶句話給你。機會又少了一次,希望我這一刀,能戳到你的痛處。」一句話好不容易斷斷續續說完,他突然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不知道這哭聲里,是對他曾經犯下的殺人命案的悔過,還是對自己以這種方式被大家廣為熟知實在死得太難看,亦或是為了家裡人以後艱難的生活傷心。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他還沒有來得及,哪怕他曾經設想過自己有一天被抓,拚命想要多留點錢給家裡,他在三年前結婚,女兒才一歲半,正是剛剛會說話的時候,叫他爸爸的時候,能把他一顆堅硬的心都叫化了,女兒的靈魂太純潔了,以至於他在抱著她的時候,都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可是哪怕他再努力,他都沒能做到安頓一家老小的生活。他不是多有本事的人,初中文化,學過幾年體操,靠著一張長得還算過得去的臉,在體操隊里當個教練混日子,每每能贏得些花痴女生當學生,出不出成績不論,至少每每招生的時候,把他往外一放,還真能吸引到不少女生甘願吃這份苦。
他與區小雲的事太隱蔽,隊里沒有人知道,因為他也是在體操隊里沒有好朋友的人,又是個比較注重自己隱私的人,自然不會把自己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事說出去,那個時候,他可是一門心思想將區小雲當備胎的,沒想到,就這個以前他不太上心,後來一直得不到的女人,讓他把一生都賠了進去。
如果有來生,但願從來不曾相遇,哪怕少了一次心動,不能再做些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感動誰了,成全誰了,至少,他可以平平淡淡地找個好妻子,生個孩子,平安終老,不用像現在這樣,註定千夫所指,連帶著還不懂事的孩子以後都要被人指指點點,白髮蒼蒼的父母也會背著罵名,因為他們養出了一個殺人犯。
後悔嗎?後悔的吧。什麼相濡以沫的愛情,什麼愛你就要為你做任何事,必須要有殺人的勇氣,在生與死面前,其他一切都是卑微的,下一輩子,要自私,要愛自己。
沒有聽完曹福海後面的供述,文沫匆匆地離開了,與接到她電話趕過來的程功碰個正著,雙方都挺埋怨對方不知道愛惜自己的,文沫就差在腦門上寫著我是目標,殺了我吧,卻不知道注意安全。而程功還是個病號,他不顧醫囑到處亂跑,平白增加傷口癒合需要的時間。
不過都是犟脾氣的人,誰也別說誰,文沫抽抽鼻子,是她犯的錯比較嚴重,程功在電話里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等著他過來接她一起來分局,文沫卻壓根沒當了耳旁風。
她覺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很安全,可是卻忘了,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這麼多起案子,當年的兇手幾乎全都是活著自己到公安局投案自首的,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說清這神秘的幕後人物到底長什麼樣子。
這麼一個自大自傲又心思縝密的傢伙,身在暗處,想對文沫不利,他會如何做除了他自己誰都預料不到。文沫必須要小心,只有小心加小心,不給對方可乘之機,穩中求突破,才能讓他現原型。
崔志佳的出現,其實可以說是壞事,也可以說是好事。文沫對崔志佳足夠了解,他心裡想什麼大家都知道,這樣的人的行動會更有跡可循,而且他衝動,好勝心強,禁不起激將法,會更容易出紕漏。與其說那個神秘人物找了個幫手,不如說同時也是撿了個麻煩回來,以後且有他頭疼的時候,哪天崔志佳的屍體出現,就像齊冉那樣因為實在不聽話而被滅了口,文沫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有些人,天生就不懂得什麼叫做聽別人話。
可不是,他這會正頭疼要怎麼處理崔志佳拿去撞人的事故車這件破事。替人擦屁股的事很不爽,相當不爽,可是他還必須做。那輛被崔志佳開出去的車,與他還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警方足夠聰明,以車找人,慢慢地,說不定能摸到他的頭上。與警察對抗他不怕,由暗轉明他也不怕,直面文沫他就更不怕了——事實上他相當期待這一天的到來,但是,他挺享受這種貓戲老鼠的感覺,讓文沫一點點地失去她在意的人或事,惶惶不可終日也挺有樂趣,所以啊,現階段,他還是老老實實地隱在暗處,心情地欣賞吧。
也不知道崔志佳是不是在山裡邊當野人當傻了,已經忘了現代文明社會有種叫做攝像頭的東西,居然敢選在傍晚時分車流量高峰期的路口去撞人,上面的監控以為是擺設不成?而且車多人多,想在撞人後迅速逃離現場都辦不到,只能跟著車慢慢蹭,生怕攝像頭拍他拍得不夠清楚嗎?最要命的是,如果崔志佳膽大包天地撞死程功也就罷了,反正在他的心中,程功也是早就定下的目標之一,早死晚死沒區別,也算對得起他千辛萬苦地將崔志佳從深山老林裡邊解救出來,就算之後殺了滅口也不可惜。
但問題是現在程功還活蹦亂跳,只是手臂上受了些皮外傷,崔志佳卻過早地暴露在了文沫的視線範圍內,誰都不傻,高手之間的對決,取勝的關鍵往往就在一朝一夕之間,他給自己找了個豬一樣的隊友。
B市與HB省交界地帶,平時雜草叢生的廢地早已經被一幢幢高樓取代,四周轟鳴的機械聲似乎永不停歇,在寸土寸金的首都,哪怕買到這裡的房子,都是很多人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夢想。
褚橙背著她的長槍短炮,大包小包,在寒冬臘月跑到塵土飛揚的工地。身上這些裝備加起來有十幾斤重,累得她出了一身汗,這剛一停下來,冷風吹過,緊貼著身的衣物瞬間變得涼颼颼的,她忍下將編輯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一遍的衝動,用凍僵的手準備幹活。
誰知道編輯突然抽什麼瘋,讓她這個專職跑兇殺案的記者來跟正面力量的宣傳材料,我了個去,她是習慣挖掘人性中最黑暗的過往的好吧?整個人早就已經是暗黑屬性了,不然為什麼她一個正當年的花季少女,長得又可愛到爆,明戀暗戀的人一大堆,都在了解到她的本性后對她敬而遠之,讓她成為好大一條單身狗的啊。
可是沒辦法,編輯的話對她很有份量,網路記者,說出去多牛X,但實際上呢,網路平台上最現實的一份工作,點擊率上不去,工資就可以低得快要被餓死,褚橙一開始入行的時候什麼都不懂的新人菜鳥時期沒少挨餓,要不是有老爸老媽這一堅強後盾,墳頭草不知道長多高了,哦,也許大概長不高,因為餓死的她哪裡還有什麼養分提供給花花草草啊。
現在雖然混出些小小的名堂,但褚橙早已經不再像她外表看上去那麼單純,她深知這一行競爭的殘酷性,自然更不敢得罪能量巨大的編輯,將她扔一邊雪藏起來,網站上沒推薦沒熱搜,早早晚晚她會被整個世界遺忘。
所以哪怕辛苦,褚橙還是倒地鐵換公交打黑摩托地跑來了。
附近一片髒亂,褚橙一個女孩子自然不喜歡這裡的環境,本想隨便拍幾張回去交差,反正這種類型的新聞本來就不受歡迎,沒幾個人會看,不過是說不得道不得的政治任務,歌訟XXXXX好,只不過這次倒霉輪到她頭上,百分百是要影響這個月的收入的,她可是心水了很久的要去模里西斯度個假的,就想著這個月收入到手,拎包就走了,這麼看來,又要無限期押后,唉,苦逼~
他開著車,一路盡量避開大道,哪怕坐在車上,也一直將自己捂得很嚴實,帽子口罩手套什麼的必備,照著人跡罕至的地方開過去。
褚橙拍了十來張照片,盡量選擇不同角度,以便留有選擇餘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她是再也不想來了,如果編輯再看她不順眼,斃了她的文章,再讓她來一趟她可就哭死了。
褚橙一路拍過去,不知不覺已經有些遠離剛才的建築工地了,沒有了雜訊的污染,雖然天依然灰濛濛的,周圍的雜草都顯然不那麼精神,褚橙依然拍得很起勁,反正來都來了,就當郊遊,說來她雖然總在外面跑新聞,可是去的幾乎都是血淋淋的兇案現場,每次都被擋在警戒線外,聽著別人那傳來的小道消息。
遠遠的,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近,褚橙正納悶怎麼會有人開車來這裡,車突然停下了,然後駕駛座里包得很嚴實的一個男人下了車,褚橙沒有看清他幹了什麼,只見他繞到車的後部,站了一會,然後突然遠遠跑開,沒過多久,一聲爆炸聲劃破天際,褚橙這才明白,剛剛那個男人一定是跑到油箱位置,向裡面扔了打火機之類的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