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大年三十
雖然和男神發生了無與倫比的親密關係,可是第二天,冷酷無情的男神還是要堅持把她送回家。
「離過年還有幾天呢!我回家會很無聊的真的!安心女士和顧玄武同志天天忙著秀恩愛,絲毫不顧我這個孤家寡人的心情,我看多了會抑鬱的!」顧淺抱著自己的包包不鬆手。
「無聊就看書,你這次期末開始好幾門都是扣著及格線的分數,要不是教授手鬆放過你,你就準備補考吧。」男神涼涼道。
「我和教授們關係好啊說明!」看著男神沉下去的臉色,顧淺急忙改口,「我保證下個學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績點翻一翻!」
「信你有鬼。」似乎發現怎麼也說不通,穆衍索性也不說了,直接把人抱起來就要出門往外走。
「等等等等!我想起來我們還得去邀請穆叔叔去我家過年呢!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顧淺急中生智,想出了這麼一個理由,哼,剛剛才擺脫處、女的身份,她好捨不得男神的呢!相信男神也是同樣,只不過因為自身道德水平比較高所以不好意思表現出來。
話說要是男神表現出他的不舍……
那她完全就是「從此君王不早朝」的節奏啊!
這個理由似乎說服了男神,穆衍想了會,把她放了下來,「那就先去療養院,再送你回家。」
顧淺:「……」你就不能忘了回家這回事嗎?!
兩人到了療養院,以前接待他們的護工卻說穆先生有訪客,讓他們在休息室里稍等一會兒。
顧淺和穆衍面面相覷,訪客?
「是叔叔之前的同事嗎?」顧淺好奇道。
穆衍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父親……過去幾年除了我沒有見過其他人。」
「……」顧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心裡有個猜測,卻又不想宣之於口,那個人,無論是對他還是對穆衍而言,都太複雜了。
過了一會,護工來通知他們可以過去了,剛走到走廊上,迎面而來便是一個熟悉而佝僂的身影——安逸之安教授。
顧淺一瞬間低下頭去,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假裝沒有看到,要是安逸之也假裝沒有看到她就太好了。可惜……
「來看你父親。」有些佝僂的老人率先停下腳步,他問得是穆衍,看得卻是躲在穆衍身後的顧淺。
「嗯。」穆衍垂著眼,拉緊了身後人的手,「您來探望我父親嗎?」
安逸之笑著點了點頭,「我和他說我時間不多了,他才願意見我。」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默,穆衍曾經不明白,為什麼父親不肯見安教授,卻把自己託付給他,如今明白了,卻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怪誰。怪安教授害他父親變成這樣?還是怪父母心狠?
可是他明白,就算沒有安教授竊取他父親研究成果這件事,他父親的心理狀態也處在奔潰邊緣,那件事只是一個□□罷了。他父親的病,他父母的關係,都不會因為這件事的不發生而產生任何改變。
而不看父輩的恩怨情仇,安逸之甚至對他有養育之恩。不管這份恩情是出於愧疚還是其他。
所以只能說是誰都不怪吧,天命如此。或許曾經的穆衍會覺得不公平,可是現在,不會了。他將身邊的人拉得離自己近一些,近得能聞到她好聞的發香,他聽見自己用平靜的語調和昔日最欽佩的長輩寒暄告別。
他已經得到了這個世界上許多人求而不得的東西了,之前的種種缺憾,就當做遇到這個人之前必須經歷的坎坷吧。
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
顧淺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才抬起頭,剛才的驚鴻一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安逸之老了,而且老得特別快。曾經刻著皺紋卻依舊英挺的面龐不知何時布滿了老年斑,頭髮更是花白一片了,她心裡沒有什麼「惡人有惡報」的暢快,有的只是對於外婆痴心錯付的遺憾,對母親曾經艱苦經歷的痛惜,以及一些莫名的人生感悟。
人生短短几十年,不求高官厚祿,只求無愧於心,這樣即便老了,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了,也不必牽挂著負了多少人,欠著多少債,辜了多少情罷。
兩人走進穆恆的病房,說是病房應該不恰當,這家療養院的人性化把每個病人都照顧得很妥帖,甚至是房間的布置。穆恆的房間就像是一個書房和研究室的混合體,直通到天花板的書柜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堆疊在桌子上的儀器工具,甚至還有一面手寫板,無不昭示這這間房間主人的勤學敬業。
穆叔叔的神情很平靜,好像並沒有見了多少年拒之門外,如今卻身患絕症的老師一樣,他依舊敏銳而直接,在顧淺說出那句邀請他一起過節的話后,非常直截了當的拒絕了。
「我並不喜歡過那些乏味而沒有意義的節日。」他說。
顧淺眨了眨眼睛,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得把求救的目光對準她親愛的男朋友。
親愛的男朋友對自己的父親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得乏善可陳的舉例他有必要過節的理由。
「我知道這是傳統,療養院也有年夜飯,我可以在這裡過。」穆恆堅持道。
「那怎麼可以?!」顧淺急急出聲,怎麼能把男神的父親留在這種地方過節!
「為什麼不可以?我已經在這裡吃了五年的年夜飯了。」穆恆不解道。對於他來說,在哪吃這麼一頓完全不需要的「年夜飯」而言,真的沒有那麼重要。
迎著女友譴責的目光,穆衍深吸一口氣,「這頓飯更深層的意義是為了讓您和顧淺的父母見一面。」
顧淺聞言一愣,繼而面紅耳赤。
穆恆卻不知道男女朋友處到一定程度雙方父母見面的這一約定俗成的規矩,疑惑道:「我為什麼要和他們見一面?我認識他們?」
這麼說好像也可以吧……顧淺看著穆衍,穆衍點了點頭,「淺淺的父親是顧玄武。」
他不需要過多的介紹,因為他知道父親的記憶力有多好,果然——
「我記得他,他給我做過一次採訪,後來聽說辭職了。」穆恆淡淡道。
「現在他是一名攝影師,拍動物的那種。」顧淺急忙補充。
穆恆點頭,有些遲疑的樣子,「那就……見一面吧。」
雖然達成了目的,可是臨走的時候顧淺卻又糾結上了。
「你說叔叔是不是真心想和我們一起過節的啊?要是他不願意的話就算了。」她有些焦慮道,她不想勉強穆叔叔。
「沒關係,他不是那種在意別人感受的人,所以他答應見面,就真的是他想見面而已。」穆衍平靜道。
這麼說讓顧淺淡定了一點,她有些遲疑,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說安教授和穆叔叔說了些什麼?穆叔叔好像完全沒有那種見到不想見的人的情緒。」其實顧淺想說的是,接觸下來,除了不太會說話經常冷場之外,完全感受不到穆叔叔有精神分裂的癥狀,是不是已經痊癒了?
穆衍開著車,準備送她回家,聞言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都和你說了,我父親答應見面,那就真的只是想見面而已。既然想見面了,那些恩怨情仇,大概已經都放下了吧。」
真的是這樣么?
穆衍接著說道:「不過我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他也從來不會把他的想法告訴我,要是想知道他和安教授說了什麼,你大概只能去問安教授了。」
顧淺急忙搖頭,她雖然好奇,但是她的好奇心還沒有旺盛到那個地步。
大年三十那天,顧淺穿著男神給她買的那件枚紅色棉襖,和男神一起,先去療養院接穆恆。
顧淺一見今天西裝革履的穆恆就忍不住「哇」了一聲,對上穆恆疑惑的視線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叔叔今天好帥啊。」
穆衍聞言楞了一下,似乎很少受到這樣的讚揚,他有些遲疑的正了正領帶,一字一頓道:「你也很漂亮。」
「哈哈哈,真的嗎?」顧淺開心極了,似乎一句普通的話從穆恆嘴裡說出來就鍍了金一樣,閃閃發光的,「這是穆衍給我買的衣服!」
「唔,不錯。」
「我也覺得他的眼光很好。」
……
穆衍聽著一老一少兩人互相吹捧,淡定的開著車,可是嘴角的笑意卻是掩蓋不了。雖然父親嘴裡說的是療養院進行社交障礙患者練習社交時慣用的語句,可是這也是進步的一種不是么?或許有一天,真的能如顧淺所說,他的父親能完全康復吧。
就和納什一樣。
有著美好的祈願,原本融洽的晚餐就更加完美了。
穆恆出乎意料的和他認識的顧玄武沒有多聊,反而和安心女士相談甚歡,兩人從國際局勢談到哲學再談到藝術,簡直是相見恨晚的架勢。
顧淺偷偷看了一眼顧玄武同志,沒有發現這個往常醋包一樣的男人有吃醋的神情才放心,拉著男神開始八卦,「穆叔叔不是說想見我父親的么?」
穆衍正在拆蟹,聞言用毛巾擦了擦手,將拆下來的蟹肉一人一半撥到她和父親的碗里,「大概覺得和阿姨更有共同語言吧。」
說了等於沒說,顧淺吃著蟹肉,眼睛滴溜溜的一會看母上一會看穆叔叔,又一會轉到可憐的顧玄武同志身上,悠悠的嘆了口氣,這情形比她想象中可好多了,至少沒有冷場不是嗎?
這麼一想顧玄武同志暫時的委屈也不算什麼了,顧淺振奮了精神,然後一下子投入了美食的懷抱。今天可是顧玄武同志和男神聯手整治的年夜飯,說是大餐也不為過的!
穆衍好笑的搖搖頭,對面顧玄武和他露出一樣的神色,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交匯,頓時心心相惜起來,未來的翁婿兩人隔著一個圓桌對飲了一杯,皆是一飲而盡。
這真是一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