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最後的名額】

辦公樓里有四個人，戴維霍納塞克正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

一個平頭黑人站著屋子中央，穿著運動裝，個頭和王俊差不多高，身材比較瘦，表情有些緊張。

在他旁邊，是個帶著金框小眼鏡的白人。他衣裝革履打扮的人五人六，但眯縫著的三角眼，臉上布滿的痘坑、謝頂的腦門，剩下不多的頭髮全都梳到一邊的做法破壞了他的形象，給人感覺就像是個在企業里混日子，等退休的更年期大叔。

這個白人名叫吉爾亞當森，是球隊的第一助理教練。他看著坐在辦公桌前的小個子捲髮老人，說的吐沫飛濺。

「強尼，我可以保證里肯是個好球員，如果願意，我們現在就可以去球館進行全面測試。沒錯，他是有點瘦，但他百米速度可以跑11秒。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我們新賽季可以更好的打反擊，他一定能很快適應球隊戰術。」

強尼－斯特拉克是學校體育部的負責人，要想拿獎學金入隊，除了教練組點頭外，還得他這個主任同意簽字才行。

他把戴維也叫到辦公室，讓亞當森介紹了一下黑人球員，是希望他們意見達成一致。簽了里肯，今年夏天的任務就完成了，他沒對中國球員抱太大希望。

亞當森看起來勢在必得。「只剩一個全額獎學金名額，不用考慮了，就簽他吧。中國體校里能出來什麼好球員？戴維，我們這賽季的目標是進入錦標賽，需要即戰力，沒空培養新人。你說的中國人不是內線，而是外線，中國有好外線嗎？」

戴維沒坐起來，直接列舉了事實。「你難道不看籃球比賽？中國人的投籃手感好過本土黑人球員，他們的手腕很靈活，連姚明、**這樣的大中鋒都能投三分。我們上賽季出局，不是反擊不夠快，而是缺少投手。卡曼被包夾的時候，外線如果能多投進幾個空位三分，我們怎麼可能出局？」

「哦，那個中國人擅長投籃？不如明天讓他和里肯一起進行測試，大家一起決定？」亞當森皮笑肉不笑，表情充滿不屑。

里肯－摩爾是來自密歇根州傑克遜基督中學的球員，高中時校隊的主力得分後衛，擅長突破和下快攻。

和他一比，王俊的資歷確實顯得很業餘。

美國人對中國外線球員普遍不看好，有印象的就只有胡衛東。他被稱為中國喬丹，伸手全面，不過也沒能進軍NBA。一提中國外線，大部分美國人第一感覺是身體素質肯定不好。

強尼個頭很小，站起來也就一米七左右，作為領導氣場卻很足。他大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吵。「不管最後一個名額給誰，你們都得統一意見。戴維，我個人更傾向簽里肯，你說的中國人如果要打球，還得找律師把他的簽證改成三年的留學簽證，很麻煩……還有，今天你為什麼不帶他來讓我們見見呢？」

如果現在讓你們看到他，肯定一致認為不合格啊。剛見到王俊，戴維也覺得很難打好，所以，他要給王俊爭取時間。

「還有一個月才到決定的時候，沒必要這麼急吧？不如兩人都先準備著，等到一個月後再測試？里肯主練三分投籃，如果他能在訓練中三分命中率達到50%左右，我就沒意見。」

里肯臉色變的很難看，50%三分命中率對他來說是天方夜譚，高中的時候沒有細緻的統計數據，但他清楚自己整個賽季就投進了一個三分，還是蒙的。哪怕一個月不停的練習，他也不可能成為投手。

亞當森哈哈一笑，毫不掩飾嘲諷之意。「為什麼要等一個月？難道你說的那個中國人現在沒臉見人嗎？」

戴維哼了一聲。「亞當森先生，你只是助理教練，一直都是。不管你擺出什麼態度，這一點也不會改變，你最好放尊重點。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說一個月，就是一個月，讓他們好好準備，用最好的精神狀態來面對這次測試。我比你這個助理更期待球隊打出好成績！」

「哼，走著瞧吧，一個月就一個月。」

亞當森還是服軟了，他不是主教練，校方也沒有辭掉戴維，讓他取而代之的想法。

他心裡是很不服的，覺得戴維沒什麼了不起，出名只是因為沾了兒子是NBA球星的光。

兩人在辦公室針鋒相對，強尼非常頭疼。助理教練和主教練關係不好，是球隊一大隱患。

亞當森是球隊上任主帥布萊恩－艾勒布的助理，擅長安排防守體系、也會布萊恩那套快攻打法。他有些本事，這幾年狼獾隊的防守都很穩固，沒能出成績是進攻不利，缺少明星球員。

2001年5月，布萊恩離職了，亞當森很有希望成為繼任者。可這時校方聽說了戴維住在安娜堡的消息，請他來球隊做了主教練，讓亞當森繼續做助理。

亞當森沒有失業，工作能力也得到了肯定，但他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兩人合作一個賽季，在戰術意見上出現了很多分歧。

籃球世家出身的戴維希望打陣地戰，內外結合、擋拆，這些NCAA基礎戰術，讓隊里的進攻充滿層次感。亞當森則想在穩固防守的情況下，打快速反擊。在他看來，大學生球隊防守端有很多漏洞，加快節奏最容易保證效率。

結果，戴維看重的二年級球員卡曼場場陣地進攻被包夾，表現一般，出場20次，場均12.6分8.8籃板1.76次蓋帽。為了加強進攻，後半賽季狼獾主打快速反擊，外線球員數據提升了，可惜依舊輸球，沒能打進錦標賽。

討論后，亞當森和里肯先走了，強尼留下了戴維聊天。

「我不知道那個中國人到底有什麼魅力讓你這麼堅持，希望一個月後，他不要讓我們失望。這賽季你必須出成績了，大家都不滿50%的勝率。」

「我自己也不滿意。」戴維點點頭，面色平淡。「相信我，只要留下這個中國人，球隊整體實力會提升一個層次。」

「但願如此。」

戴維清楚，如果成績沒有明顯提升，主教練就要換人了。去年夏天，學校聯繫過湯米－阿馬克和他競爭，一個很有經驗的傢伙。

他希望王俊拿下最後一個名額，不指望王俊成為球隊得分王，而是有投手在，卡曼就能釋放全部能量。

希望他能成功，千萬不要一個月後還是那種形象。

戴維離開辦公樓立即給艾比打電話，他打算親自督促王俊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