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10.恐怖(三)
「找出藏在這些人體內的鑰匙和地圖?」何禾念出黑板上的話,再看看躺在課桌上的那些屍體,露出個牙疼似得表情。「這也太惡趣味了吧。」
他們四人互相分享了已知信息之後,就結伴在這個大的離譜的校園裡面尋找起離開的路。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都找不到大門,就好像被困死在了這裡。不過,在他們醒來的那棟教學樓里,幾個人找到了一個奇怪的教室。
教室里黑板上就寫著何禾念出來的提示,下面的課桌上擺著三十幾具屍體,都是學生模樣的年輕人。
「怎麼辦?我們要找嗎?」何禾翻看著講台上一盤子的工具,嘖嘖了兩聲:「這連工具都給準備好了啊。」
「既然這樣,就找找吧,一人一半怎麼樣?」浮望說。明顯,這裡三十幾具屍體只能靠他和何禾兩個人檢查,至於抱著他胳膊的舒魚,和那邊摟著何禾腰的唐刃,這兩位都只能當旁觀者。
「行。」何禾乾脆的應道,拿了一雙手套戴在手上,又給唐刃拿了一雙手套幫他戴好,邊戴還邊無奈的數落:「唐刃虧你還是個醫學生,這麼怕這些東西可不行,真是的,你要我說多少次啊,以後看你工作了該怎麼辦。」雖然嘴裡這麼說著,卻依然縱容的讓他摟著沒有推開。
浮望也拿了一雙手套戴好,挑了一把手術刀。舒魚見狀,也抖著手去拿手套,被浮望攔住了,抓著她有些涼的手在嘴邊一吻,浮望道:「小魚跟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就行,不用做這種事。」
「我不想拖你後腿。」舒魚有些懊惱。
「你永遠都不會拖我後腿,別多想。而且,這麼害怕的小魚,也別有一番滋味呢。」
舒魚:明明是在恐怖片一樣的環境里,他們周圍這麼粉紅著真的好嗎?這真的不是鬼屋一類的專門培養情侶感情的地方嗎?
那邊作為醫學生的何禾姿勢很專業,不時指導唐刃幫她將屍體翻個面,熟練的劃開屍體的肚子以及各個能藏東西的器官。
浮望從頭到尾都沒有用任何超出普通人的力量,他先看了一會兒何禾的動作,在何禾解剖完了一具屍體后,才開始動手。他的姿勢動作開始都和何禾一模一樣,到後來漸漸的比何禾做的還好,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該往哪裡劃開才是最合適的,又快又准。舒魚拉著他的衣角,眼裡有些驚嘆。
這絕對,是個學霸。她記得不久前看到他在看一本解刨的書,那個時候他說有點感興趣,完全是門外漢吧,結果現在就能直接上手了,看樣子還進步飛快。
場面十分的血腥,舒魚看著看著就把臉埋到浮望背上不敢再看了,但是那種咕嘰咕嘰的滑膩聲音也讓人毛骨悚然。現場四個人里,浮望面不改色下手飛快,舒魚蹲在一邊抱著他的大腿;何禾面色嚴肅下刀準確,唐刃幫助何禾翻動屍體,渾身僵硬。
突然,那邊何禾高興的喊道:「我找到了!」她從一具女屍的胃袋裡拿出了一份裹在透明袋子里的地圖。
然後下一刻,浮望也從手中屍體的腦漿里,摸出了一枚鑰匙,微笑道:「剛好,我這邊也找到了。」其餘三個人,看著他的動作,和那枚沾了腦漿的鑰匙,都僵硬了一瞬。
還是何禾先反應過來,乾笑了一聲,「我們先來看看地圖吧,應該會有標註大門的。」
地圖上沒有標註大門,只有一條紅線,從這裡一直蔓延到圖上一棟房子,地圖上並沒有標出那裡是哪裡。
「看來我們只能順著這個提示過去了。」何禾聳肩。
浮望將鑰匙洗乾淨放在舒魚的口袋裡,舒魚一下子就僵住了,很想把口袋裡那從屍體腦漿裡面找出來的鑰匙拿出來,又實在下不了手。
「小魚怎麼不走,是累了嗎?我來抱著小魚好了。」浮望抱起僵硬的小魚,跟著何禾唐刃一起朝著地圖標示的方向走去。
舒魚沒忍住,學著剛才何禾的樣子握緊了拳頭一拳錘在浮望胸口。浮望笑的胸口微震,撈起她的拳頭親了親,還輕輕咬了一口。走在前面的何禾回過頭剛好看到這一幕,露出個「怎麼這種時候也要秀恩愛啊」的無奈表情。
在這種組團進鬼屋談戀愛的氛圍下,四人來到了地圖上標註的地方,標本室。一聽就知道裡面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當然這個可怕指的是對於舒魚來說的,或者還要加上個唐刃。
果然,浮望和何禾兩個很正常的在標本室裡面翻找著目標,他們找到的鑰匙是用在哪裡的呢?標本室的門是大敞的,不需要鑰匙,而標本室裡面除了各種死相奇怪的屍體,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啊。
如果是一個人走在這種陰森的地方,舒魚覺得自己分分鐘就要被嚇破膽,但是有浮望在身邊,他似乎什麼都不怕,從容的好像走在大街上,舒魚也就漸漸的不怕了,於是她終於從浮望身上下來,走在他旁邊的位置。
這次是舒魚發現的那樣東西,因為那兩位都只在那裡找恐怖的東西,只有舒魚盯著沒有標本的地方看,一面牆上有個奇怪的凸起,她覺得有點像是鑰匙孔。於是舒魚拉著浮望的手指,一齊來到那裡。
浮望從她口袋裡拿出鑰匙,剛好對上,嗑噠一聲輕響,整一面牆向兩邊分開,露出裡面栩栩如生的人。一共有四個人,正是舒魚浮望,還有何禾唐刃四人,像是他們的蠟像。
那四個假人中,舒魚手裡拿著劍,插.入浮望的胸膛,被劍穿破胸膛的浮望手裡拿著一把手術刀,抵在舒魚背後。何禾的手裡同樣拿著手術刀,刺穿了唐刃的胸口,而唐刃,他手中沒有武器,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表情悲傷。
四個人看著牆裡面的四個真人般的假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呵~一般人看到自己死去的樣子,都會懷疑起會不會發生這種事,然後對殺死自己的人生出警惕了,而且這還送來了武器,看來相當想讓我們自相殘殺呢。」浮望說著,一把拿下假人舒魚手裡的那把劍,將它從假浮望胸口裡抽.出來,遞到舒魚手中。
舒魚手一抖,劍就被她摔到了地上,「我不要。」她低聲說。
「沒關係,萬一出現什麼東西,小魚拿著劍可以自保,不用在意這個,這是假的。」浮望抬起她的臉,笑容溫柔,「小魚怎麼可能傷害我呢,是不是?」
舒魚猶豫著握緊了浮望再次遞到手中的劍。那邊何禾也有些無措,她捏了捏唐刃的手臂,「寶貝,你……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別怕。」
唐刃一路上都是沉默,只有何禾和他說話才會有點反應,這個時候,他也只是點點頭,然後更緊的抱著何禾。見他點頭,並沒有因為這個假人有什麼異樣的心思,何禾放心了,重新露出笑容來,踮起腳親了他一口,「我最愛你啦~」
「說起來,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尋找線索?」
「似乎也沒有提示,不如我們到處去找找?」
「也好。」
一行四人又往外走,外面夜色濃重,卻不是那種看不見任何景色的漆黑,而是天際有些微紅,像是把整箇舊校園都籠罩在不詳的紅芒中。路邊有一片樹林,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四人走著走著,看到了樹林盡頭一棟小樓,兩層的小樓牆面斑駁,是個很尋常的小樓,但是二樓的一間房間裡面亮著燈。
幾人對視一眼,打開門走了進去。然而一走進去,那一抹光亮就消失了,大門也自動關上,何禾用力的搖了搖,怎麼都打不開。唐刃也試了試,也沒法打開門。
突然間,整個房子變成了一個火海,一眨眼,燃燒的火焰已經舔舐上了天花板。只剩下通往二樓的樓梯周圍沒有火焰,其他地方都被火焰包圍了。何禾驚嚇的拉著唐刃往二樓跑,浮望和舒魚落在後面。
舒魚走上第一格樓梯的時候,突然感覺眼角有什麼閃了閃,她頓了頓,不由自主往那邊走過去。浮望也沒有阻止,只是跟在她身邊,對於這快要燒到身上來的火焰絲毫不以為意。舒魚找到了角落裡一具屍體,或者說是一具骷髏。
這具骷髏的架子很大,大概……就和唐刃差不多。而骷髏手裡握著一個項鏈,舒魚就是被上面閃過的光給吸引過來的。這個項鏈只是一個普通的心形項鏈,舒魚之所以驚訝,是因為她剛才看到唐刃脖子上戴著一個一模一樣的,只不過這個項鏈上還掛著一枚戒指,而唐刃那個心形項鏈沒有。
舒魚拿起那枚掛著戒指的心形項鏈,又看了看那個像是被火燒過的骷髏,明白了什麼。她轉頭看向浮望,只見浮望一副早有預料的笑容。
「這確實是唐刃的屍骨,而且可能在這棟房子的某一處,還有另一具屬於何禾的屍骨。」浮望說。
舒魚聞言,身上的寒毛一下子就豎起來了。何禾和唐刃,都是鬼?他們剛才一直在和兩個鬼一起?
「咦,你們怎麼這麼慢,火都燒上來了,我們該怎麼逃走啊!」何禾用力的敲著窗,對走上來的舒魚和浮望說。
「先去看看衛生間裡面有沒有水,弄點濕潤的毛巾捂住口鼻吧。」浮望說,卻沒有動手的意思,何禾聞言一拍掌,「對啊!我都急傻了,我去弄,拜託你們打開窗戶了。」
她急匆匆的拉著唐刃走進旁邊的衛生間,過了一會兒就傳來一聲尖叫。何禾看到舒魚和浮望站在門口,有些不好意思的撫了撫胸口,「我沒想到這裡也有一具屍骨,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沒事沒事。」
就像她說的,衛生間里,也有一具屍骨,一具嬌小的女性屍骨,一副很是痛苦的模樣。
浮望笑笑,突然開口說:「何禾,那是你的屍骨,為什麼還會害怕。」
「我的屍骨?你在開什麼玩笑啊,我不就在這裡嗎?」何禾疑惑的看著他。
「你已經死了。」浮望說。
何禾的笑臉變了變,然後沉了下來,「我沒死,你再亂說話我就要生氣了。」
「不僅你死了,唐刃也死了,而且,還是被你殺死的,對嗎?」浮望一句話,專往人家痛腳上戳。「殺死了自己的戀人的事實,這麼讓你無法接受嗎?明明將他殺死的時候下的去手,現在卻想要遺忘。」
舒魚默默握緊手裡的劍往浮望身前站了站,他這個說法,都把仇恨值拉得妥妥的了,沒看何禾都要爆發了嗎?
然而何禾並沒有爆發,她忽然笑了,周圍的火焰也瞬間沖得更高,「沒錯,我死了,死了很久,還親手殺了唐刃,你是怎麼猜到的?」
「我在校醫室找到了一份好幾年前的校報,關於一座林中的舊研究所兩次失火事件,一次燒死了一個在裡面當助手的女生,時隔兩年又燒死了另一個男生,兩人曾是戀人關係。」浮望說,接過舒魚手裡的那條心形項鏈,展示在何禾以及唐刃面前,「再看到這個,任誰都能猜到。」
何禾面無表情,她看著那枚項鏈上額外掛著的戒指,眼神有些恍惚。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黃昏,殘陽如血,她因為做實驗太累,在二樓睡著了。她是個大四生,教導她的導師在這個小樓裡面做個研究,讓她來當助手,她很珍惜這個機會,空餘時間幾乎都花在這裡,和戀人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她想著,忙完這一陣她就好好的安慰一下自己的戀人,那個雖然長得高大卻十分溫柔細心,明明是年紀比她小兩歲卻包容著她的學弟戀人。但是那一天,當她醒來,就發現小樓成了一片火海,她沒能逃出去。
她死在了這裡,帶著不甘和遺憾。死後,她的靈魂沒有離開,日日徘徊在這裡,她能看到戀人唐刃,他經常來這裡,站在那看著這棟將她困住的小樓。
後來,漸漸的,他不再來了。
啊,對啊,她死了啊。不管再怎麼愛,他們終究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唐刃,他以後會愛上另一個女生,也許會很溫柔很漂亮,不像她這麼壞脾氣,會對他很好,他們也許還會組建一個美好的家庭,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就像他們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一起暢想的未來。
被困在這裡,日復一日的體會著那種孤獨和恐懼,何禾越來越不甘。為什麼呢,明明說過會永遠愛她的,會陪她到老的,為什麼不來了呢。不想唐刃遺忘她,不想唐刃對另一個女人好,想要唐刃永遠陪著自己。
在這種心情的驅使下,兩年後,唐刃又來到了這裡的時候,她做了可怕的事情。那天,唐刃說他畢業了。畢業了?以後他是不是就再也不會來這裡了?何禾想,再也不能讓他離開了,不然,他就會徹底的離開她。於是,一場大火再次燒毀了這個重建的小樓,燒死了在裡面的唐刃。
唐刃如她所願的死了,可以如她所願的陪在她的身邊了,可是何禾不敢面對他,她怕唐刃恨她,於是,她讓他遺忘了所有,不讓他開口說一句話,只要這樣安靜的待在她身邊,每天都能讓她看見他,就足夠了。
這個世界建立在她的怨恨不甘之上,她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愛人,於是,她就將一對對的情侶拉入這個世界,讓他們自相殘殺。看,這樣她就不是唯一一個殺死愛人的人了。
「是啊,我不想唐刃忘記我,所以我殺了他。」何禾的笑聲驚悚,可是浮望笑的比她更大聲更諷刺,舒魚還是頭回見他露出這種笑,有些被嚇到。
「既然你死了,那麼被遺忘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你痛苦?那你知道被留下來的那個人會更加痛苦嗎?那種失去愛人的感覺,遠比你失去自己的感覺更加痛苦,不要自以為是了。」浮望一番話說得何禾神情猙獰,突然他話音一轉,又說:「更何況,你怎麼知道唐刃遺忘了你,想要離開你?」
「這就是被你奪走的,唐刃的記憶吧,你說如果他回想起一切的話,會恨你嗎?」說完,他將手中的項鏈和戒指扔向唐刃。
「不!」何禾面色大變的想要去搶奪那項鏈,但唐刃已經抓住了那條項鏈。眨眼間,那條項鏈化為光點回到了唐刃的身體里。
何禾向他走了兩步又頓住,聲音顫抖的說:「唐刃……」
唐刃睜開眼,朝何禾走過來,張開手臂將她攬在懷裡。
「我從來沒有遺忘過你,也沒有想離開你。我曾經說,等我畢業就向你求婚,那天我來這裡,因為我畢業了,但是你不在,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說,所以我把戒指穿在你送我的項鏈里。」唐刃聲音低沉而溫柔,「你死的時候,我就決定以後要留在這裡工作,就留在這棟你死去的房子里,做你喜歡的事,每天陪著你。」
「對不起,阿禾,那時候我看不見你。」
被他抱在懷裡的何禾眼睛睜大,淚水不停的滾落,「你說對不起……可是我殺了你啊。」
「其實那時候我能逃出去,但是我沒有,我想如果是你要殺我,我就讓你殺。」唐刃話音一落,何禾大哭了起來,也抬手緊緊抱住了他。
「對不起,對不起!」
「嗯。」
舒魚:這種解開了誤會的激動人心時刻是不是應該發生點什麼?
確實發生了什麼,但是——人家還在感動相擁,浮望你就把人家兩個一齊吸進葫蘆裡面,是不是不太好?你是法海嗎?舒魚一臉無法言說的表情看著浮望。
「你在做什麼?」
「吸取惡煞身上的煞氣,我們要離開這個世界需要這個。之前收取不到,現在他們解開了執念,惡煞就開始逸散,所以可以收取了。」浮望收好葫蘆。
「額,那他們兩就這麼沒了?」舒魚心情有點複雜,而且她不太明白浮望怎麼突然變成了道士一樣的設定,難不成他真實身份就是個道士?
「會轉生,不過這種被規則約束的凡人魂魄,造了多少孽,天道都有記錄,可能下輩子,做不成人了。」浮望一邊說著,突然伸出一指點在舒魚額頭上,輕笑道:「小魚,該想起來了。」
一個恍惚之後,舒魚感覺自己腦袋裡多了很多東西,然後她的臉色黑了起來。
「浮望,你早就可以讓我恢復記憶了是不是,為什麼不早點這麼做,嗯?」
「小魚,你身後有個冤魂在靠近。」
「啊!」
一把竄過去抱住浮望脖子的舒魚往後看去,什麼都沒發現。
舒魚: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