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會改變

第60章 不會改變

車子在前面路口轉過一個彎停在路邊,司機下車不知去了哪裡,只有梁知璇跟穆崢兩個人坐在後排。

窗外的街道兩旁植滿高大的法國梧桐,深秋葉子落了滿地,金燦燦的顏色很熟悉,她記得當年她家附近也有這樣一條馬路。後來她每次從穆崢那裡回來都是疲倦而又絕望的,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落葉上總能聽到嚓嚓的碎裂聲,有時她都不由懷疑那到底是枯葉還是她心底的裂紋在擴大。

原來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她不想看到他跟弟弟正面衝突才跟他上車,見他一直不開口,問道:「有什麼事嗎?」

穆崢遞給她一個信封:「你爸爸出事的工地是我公司名下的項目,這筆錢當作是補償。」

梁知璇接過來,抽出信封里的支票看了看那個金額,諷刺地笑了笑:「我爸爸活著的時候一定想不到,他的命居然值這麼多錢。」

穆崢沒說話。

她把支票裝回去還給他:「我用不著這筆錢,你拿回去吧。反正再多的錢,也不可能讓他復生了。」

「你還是認定是我害死你爸媽?」

「這種感覺很不好對嗎?」她看著他,「那麼你呢,你是不是仍然認定我是害死你媽媽的罪魁禍首之一?」

穆崢又沉默。她釋然一笑:「無所謂,反正你已經認定了這麼多年。還有事嗎?沒事我想先走。」

「就這麼著急走?怕你弟弟等不及?」他終於不緊不慢地開口,「你等他回來等了這麼久,現在讓他多等一會兒難道不是應該的?」

「跟他沒關係,我只是覺得你都要結婚了,再這樣來找我不合適。」

他似乎笑了笑:「你果然知道了。怎麼,你吃醋?」

她很坦然地搖頭:「馮曉曉本來就是你的未婚妻,你不是一直就在等這一天?我為什麼要吃醋?」

「撒謊。」

她知道他不信,她說吃醋他必定誤解,她說不吃醋他覺得她口是心非,欲蓋彌彰。

「隨你怎麼想吧!如果你只是想來問這個,答案已經給你了,能讓我走了嗎?」

他看她一眼:「曉曉回來了,你是怕我找梁文東的麻煩吧?」

她眼前浮現出他們一起到陸安縣去的那一趟,撲空沒找到人時他震怒的表情,手在膝蓋上收緊:「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剛剛找到一份工作,也不過是在汽修店打工。你想讓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如果你是怕訂婚有什麼變數,我可以儘快辭職,帶他一起離開南城。」

穆崢冷著一張臉:「我有說過讓你走嗎?今兒我就是來告訴你,不管我跟馮曉曉訂不訂婚,都不影響我跟你之間的關係,一切都可以跟以前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

她愣了一下,起初以為自己誤解了他的話,可是看到他的眼神才明白什麼都沒有誤解,於是看怪物一樣看他:「穆崢,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要結婚了……你讓我做你的情/婦,當名副其實的小三?」

他不答,只是又重複一次:「我說了,跟以前不會有任何改變。」

「你說沒有改變就沒有改變嗎?你到底懂不懂結婚是怎麼回事?婚姻的第一要義是忠誠,是責任!你要在婚姻之外跟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他不再看她,淡然道:「我只知道婚姻是契約,契約精神是遵守約定。為利益也好,為感情也罷,我跟馮曉曉怎麼約定是我們的事,我不會讓她影響到你。」

「所以我還應該感激你是嗎?」她看著他輪廓深邃眉目舒朗地端坐著,身上穿考究挺拓的白色襯衫配深灰暗金條紋的領帶,衣冠楚楚卻渾然不覺自己說的話意味著什麼,於是問道,「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說這樣的話像什麼?」

他蹙起眉頭,她勾了勾唇:「像禽獸。」

說完她就摸到車門把手打算開門下車,一點都不想跟他再繼續談下去。

她覺得荒謬極了,想哭又想笑,不明白怎麼就跟他談到了這一步。他們不是分開了嗎?不是因為上一輩的恩怨不應再有任何瓜葛了嗎?怎麼他現在又堂而皇之地來對她說這樣一番不著四六的話呢?

是她瘋了,還是他瘋了?

穆崢從身後一把按住她的手將她拉回去,語氣莫測:「你現在是跟我鬧脾氣?你什麼時候還在意起名分了?我跟馮曉曉的事兒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現在才來鬧不嫌太矯情了嗎?」

梁知璇被他摁在椅背上動彈不了,身體都在發抖,知道跟他怎麼說都說不通,有種無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眼淚也順著眼尾滑下去:「穆崢……我不想跟你鬧,我只求你不要毀了我這五年,又毀我一輩子。你要的東西我給不了,同樣我要的你也給不了我。你放過我吧,我求你了,放過我……」

她知道從她撞入他懷中的那一刻開始,她人生的底線就一再被踏破,他不在乎,她想在乎也無能為力。但這一回,不做人家婚姻里的小三算是她最後堅守的那一點尊嚴,就算死了,她也還要保有這一點臉面去見爸爸媽媽的。

穆崢俯身壓住她,額角冒出細細的汗珠,似乎隱忍著巨大的痛苦,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回視他:「放過你?那我呢,我怎麼辦?你們一個個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撒丫子就跑,你們拿我當什麼了……到底拿我當什麼了,啊?」

他掐得她頜骨都要裂開似的疼,她說不出話來,自然也給不了他答案。

馮曉曉跟過阿東這段歷史是抹不去了,她猜他終究是過不了這道關隘,怒火便發泄到她的身上。

可她還能做什麼?畢竟她能給他的都已經給他了,他還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呢?

他那麼憤怒,憤怒到俊美無儔的一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吻也鋪天蓋地而來,落在她的唇上。

他放肆地撕咬捻磨,原以為單純是不帶□□的發泄,會痛不欲生,所以她回擊,咬緊了牙關,在他非要攻破的時候狠狠咬他,唇齒間一下子就嘗到鐵鏽的腥氣。可疼的人僅僅是他,攻城略地之後他並沒有報復的意思,只是無聲地以綿長而激烈的吮咬將痛苦傳遞給她。

他閉著眼睛,——無論何時何地,他吻她的時候總會閉眼。可即使只是通過他粗重的呼吸和手指在她臉側的摩挲,她卻能感覺到他不僅僅是在發泄。

他在她病得失去意識時捧著她的手抵在唇邊;

他在跟她一起彈琴時輕托她的手腕;

他在聽到她流產時趕回來,眼底一片血紅;

他在她爸爸去世時生生挨了她一耳光,沒有辯解……

是的,這種感覺,掙扎、痛苦、沉湎而難以自拔,多麼熟悉,原來早在那些瞬間她就已經體會過。

纏吻到快要窒息他才放開她,眼裡像有被打碎的星光沉在湖底,她卻忽然想笑,問了一句:「穆崢,你不會是喜歡我吧?喜歡我,所以捨不得我?」

他沒有五雷轟頂的表情,始終平靜,目光卻漸漸冷卻。

他聰明,冷靜,這種事根本用不著她來點破。

她咯咯地笑起來,笑得厲害了胸腔都在顫動,髮絲軟軟的,拂過他的臉頰。他終於惱了:「你笑什麼?」

她上氣不接下氣,曲起手隔在兩人身體之間,一字一句慢慢道:「我笑,被你喜歡上的人,真、不、幸。」

穆崢抿緊了唇,正要發作,車窗突然被人敲得啪啪響。梁文東站在車外,半個身子趴在車窗上,焦急地拍打著玻璃:「姐!姐姐你在不在裡面?穆崢,我知道是你,你放我姐姐出來,有什麼沖我來!為難一個女人你算什麼男人?」

穆崢側過身眯了眯眼,梁知璇趁機推開了他,從自己這一側推開門下車。

梁文東拉住她,上下打量她:「姐……你沒事吧?他又欺負你?」

她搖頭,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後推:「我沒事,我們先走吧,別在這兒耽擱了!」

「姐……」

這時穆崢也從另一側車門下來了,繞過車身走到他跟前,叫他名字:「梁文東。」

他揚起頭。

「這麼久不見人,一見面你就這麼跟我打招呼?」

梁文東把梁知璇撥到身後,聲音繃緊:「你又想對我姐做什麼?」

穆崢挑了挑眉,輕佻道:「就算要做什麼,也早就全做完了,你現在才回來,不嫌晚嗎?」

「穆崢!」梁文東氣急,「枉我以前把你當成哥哥和恩人,你就是這麼欺負我姐姐的?」

他輕輕笑了笑:「我跟你姐的事,你應該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吧?跟曉曉在一起那麼久,她不是應該早就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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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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