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無臂老嫗
葯谷有一處禁地,據說是埋葬歷代先賢之用,葯谷弟子鮮有出谷,役亡之後大多埋葬於此,久而久之禁地也變得初具規模。
深處青山環繞,盆地底部有一處清潭,潭水清澈見底,幾條紅鯉在水中自在的游弋,彷彿世間的煩惱都與之無關,唯有青山綠水常相伴。
魚兒悠閑自在的暢遊,不禁讓人心生羨慕。
湖邊有一處依水而建的樓閣,樓台立於水中,碧波蕩漾,點點波紋的折射映照在石階之上,陽光斜斜的照耀著這片大地,春陽透人心脾,暖心、暖身。
如此美景卻身在墓園,滿山的碑林密密麻麻看得人頭皮發麻,一個個墳骨朵兒聚在一起,連成一片。
風清揚,風中似乎帶著一股解不開、化不掉的陰氣,陣陣陰風吹起墳頭祭奠時所用的白帆,一條條帆布隨風而動,眼前一點美景霎時蕩然無存,大煞風景。
天空中出現一隊魂獸,獸兒載著邀月公主盤旋著降下,同行的白衣女弟子自是跟著,眼底沒有一絲半點的尊重,反倒像是押解著人犯,一臉的不耐,巴不得早早的送到地界,再早一點撤離。
「邀月公主聞聲閣已到,你受了驚嚇早點歇息,我等就此告辭。」
白衣女弟子不痛不癢的唱道,座下魂獸的腳根還未來得及沾地便要展翅高飛,似乎對這位眼前的公主很是不待見。
邀月公主抱著沐沐翻身躍下魂獸,剛想起步入閣,身後傳來羽翅的拍打聲,扭頭一看坐騎已被白衣弟子強行牽走,邀月公主無名火起,怒喝道:「你們太過分了。」
「哎呦我的公主,這也是為了你好,帶走它你也能清靜不是,好好待在這休息吧!」白衣女弟子陰陽怪氣的叫道,眼底滿是不屑。
「你們難道就不怕我娘,等她出來了——」
「等她出來又怎樣,還不是老一套,護谷,守谷,與這鳥都不生蛋的地方共存亡,告訴你實話,我們早就等膩了、待煩了,不知道吧!長老可是答應了,若是我們——」
「夠了,艷紅你說的太多,跟她費什麼話,可別讓長老等急了。」
邀月公主聞聽此言猛地大吃一驚,驚呼道:「你們是要出谷?」
「怎麼!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還以為你是小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老實告訴你,我們早就看夠了、等夠了,這都過的什麼日子,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能去找野男人,她能結婚生子,憑什麼我們不行,我們活該一輩待在這,待在這個令人發瘋的地方,等到終老就只能埋在這片誰也記不起的地方,沒一個人能記得你是誰,你來告訴我這憑什麼?憑什麼?」艷紅髮了瘋似的大叫大嚷,眼裡滿是憤怒,化解不開的憤怒,直指眼前的墳場,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墳地。
邀月公主被震住了,完全被震住了,目光緩緩移向滿山鼓起的土丘,一時無言以對。
「算了,跟你說這些也沒意思,你就待在這裡吧!希望有人能記得你,不過有件事可得講清楚了,千萬別想著出去阻攔,否則可別怪我們這些姐妹翻臉不認人,走。」
艷紅言罷,駕馭著魂獸展翅高飛,一行人如風般飛出了山谷。
「娘,你做錯了嗎?真的錯了嗎?回答我啊!回答我!」邀月公主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哭著仰問蒼天。
「吱呀!」一聲響,聞聲閣的大門開啟一絲門縫,內里傳來一聲嘆息:「咳!」
「婆婆,原來你在啊!」
邀月公主趕忙擦去臉上的眼淚,奮力的立起身子,慌亂的整理著衣裳,很是慎重。
「外面的人想進來,而裡面的人卻想著出去,一切都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聞聲閣內傳來蒼老的聲音,聲音中滿是滄桑。
「婆婆,我媽錯了嗎?」邀月公主問道。
「錯,錯又何妨,錯不在她一人,她也是個苦命的人。」
「我不懂」邀月公主坦言道。
「咳!孩子不懂就對了,這世上的事哪有絕對的對錯,一切皆是造化,靜下心思來等等,也許一切都能看得清楚明白了。」
此言一出,邀月公主完全一頭霧水,但從中又聽出一絲玄機,只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進來吧!」
邀月公主很是聽話,抱著沐沐走向聞聲閣,輕輕的一推門,跨過台階走了進去,偌大的會客廳別無常物,唯有一個蒲團,一個老嫗。
老嫗滿頭銀絲,身匹錦緞長袍,收拾的倒也乾淨,只是臉上的老人斑太多了點,坑坑窪窪滿臉都是像極了發了霉的橘子皮,一雙眼睛卻十分清亮有神,似能看透世間的一切。
「婆婆」邀月公主呼喚一聲。
老嫗微點了下頭算是答應了,隨意看了一眼邀月抱著的少年,問道:「他中的蠱毒是你解得?」
邀月公主點了點頭,拘謹的像個孩子,畢恭畢敬的將沐沐放在老嫗身前,答道:「是,不過他來時已受重傷,我還外敷續命膏、內服九轉丹但很奇怪他一直沒醒,按常理天地雙焦已通經絡順暢,應該醒了才是可卻一直沒醒,難道我用錯了葯,請婆婆指點一二。」
「不奇怪,經絡血脈只是人之根本,還有一個本源」老嫗答道。
「本源?」
「本源也算是魂魄,也可說是腦幹,就看你如何界定,本源受損就算是個正常人也不可醒來,你娘應該教過你才對,怎麼還來問我,是不是你平日里疏懶,醫術才如此荒廢」老嫗正色喝道,眼裡精光直逼邀月,公主嚇得趕緊匍匐在地頭都不敢抬。
老嫗眼中的精光逐漸淡去,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抬起頭吧!這也怪不得你,醫術之道重在實踐,固步自封哪有出頭之日,盲目相信一物救蒼生,倒不如一步一個台階來得實在。」
邀月越聽越糊塗,緩緩抬頭看了眼老嫗,只見她正看著潭心湖自言自語。
「婆婆你講的我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了?」
老嫗收回目光並未答話,只是笑了笑,道:「來吧,讓我看看這孩子。」
邀月趕緊擼起沐沐的袖管,老嫗放開盤腿單足點在脈門上,此時才發覺老嫗的雙袖空空如也,齊臂斷去。
「咦,不可思議,簡直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