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失落（一）

沈如和七夕就這樣匆匆離開了，都倫親自守在霓庵身旁悉心侍候著。

到了傍晚時分，霓庵才悠悠醒來。他睜開眼后，映入眼帘的不是沈如，卻是自己的貼身侍衛都倫。

他以為是做夢，使勁的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可眼前還是都倫。

「主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都倫見他睜開了眼睛，高興不已。

「沈…沈姑娘呢？」霓庵虛弱的急切問道。

都倫一聽，頓時手足無措，啜囁的低聲說道：「沈…沈…她…她……」

「她怎麼了？」霓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立刻掙扎著要起身。可他身體實在太虛弱了，又加上傷口疼痛，重重的跌回了床上，瞪大眼睛質問眼前的都倫。

都倫還沒見過自己的主子這個模樣，連忙過去扶住他，看著主子銳利的眼神，他低頭吞吞吐吐的說道：「沈姑娘…她們已經…已經…走了……」

霓庵聽后，一把抓住都倫的胳膊，眼睛里似乎要噴出火來。都倫跟了他這麼多年，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見他如此驚慌失措。

「她怎麼走了？你為什麼不留住她？她什麼時候走的？」霓庵激動的吼道。

「奴才該死！沒能留住沈姑娘，請主子責罰！」都倫單膝跪在了地上。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沈姑娘已經走了一天了，奴才們是清晨找來的。沈姑娘見到我們，說主子有人照顧了，她也就放心了，便離開了。」

「你沒留她們？為什麼不讓她們等本王醒來！」霓庵厲聲問道。

「不不不，奴才一再挽留，可沈姑娘去意已決，奴才費勁唇舌阻攔，她還是不聽。就連奴才要給她準備謝禮，她也據不肯受。只是她臨走前給主子留了話，讓奴才務必要轉達。」

「你起來，快點告訴本王，她都留了什麼話？」霓庵聽到沈如臨走還給自己留了話，好似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都倫起身後，就將沈如所說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霓庵。霓庵臉上的興奮之色慢慢地變成了失落，最後默然的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半晌，他才聲音低沉的問道：「她是不是知道本王的身份了？」

都倫回道：「是的，軍醫在給主子診視時，不小心說漏了嘴，被她聽到了。這都怪奴才沒有跟下面叮囑明白，奴才當時聽她稱呼您的字，就知道主子不想讓她知道你的身份，可沒想到還是……唉！」

「這就是了，她一定是知道了本王身份，才會執意要走的。當初就是怕她會對本王的身份有所顧忌，本王才會以字代名，沒想到……唉……」霓庵失落的長長嘆了口氣。

原來霓庵是他的字，他的全名是愛新覺羅?碩塞。是清太宗皇太極的第五子，封承澤郡王。現年雖剛滿二十歲，為人卻是出奇的沉穩老練，驍勇善戰，文武雙全。這次他是奉攝政王多爾袞之命，隨他的叔叔豫親王多鐸南征。前幾日，因負傷被敵軍衝散，所以才會遇上沈如她們。

「主子，你喜歡那姑娘，是嗎？」都倫忖度自己主子的心意，試探的問道。

「都倫，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長我三歲，雖說是主僕，可你我間的情義，早已超過親兄弟。自小我們就形影不離，我的心思你是再清楚不過了。在你面前，我也無需掩飾，我的確喜歡上了那沈姑娘。從推開那廟門，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她了。不，不是喜歡，是愛！我是深深愛上她了。我也弄不清自己是怎麼了，從那時起，我的眼睛就會時刻被她的身影所牽引。我的思想已完全被她掌控，完全由不得自己。這大概就是漢人所說的一見鍾情吧。」碩塞想起沈如滿眼的柔情。

「主子，這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你們才認識這短短兩日，主子怎麼會用情這麼深？不過那沈姑娘的神韻的確與眾不同，更難得的是深明大義。她臨走時的那番話，可是讓奴才甚是敬佩啊。都說漢家女子足不出戶，柔情似水，比不得我們滿洲女子豪放洒脫。可這種柔中帶剛的女子，奴才可還是第一次見呢。」都倫由衷感嘆道。

「是啊！沈姑娘風姿綽約，遺世獨立。我這兩日病的昏昏沉沉，生怕自己睡著時，她會離我而去。我就努力的睜眼，只希望她能一直陪著我。昏沉中我每次睜眼，都會看到她坐在床前，懸著的心才會暫時落下去，一連幾次這樣的反覆。可這次，醒來時卻發現你在身旁……」碩塞無奈的苦笑著。

「主子既然如此用心良苦，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你的心意，告訴她你的身份，將她帶回京城去。雖說滿漢不得通婚，可那是說漢家女子不得入宗譜，做不得福晉，收做侍妾總是可以的，只要主子日後多加寵愛就是了。」都倫看著主子滿心痛苦，心裡也頗覺不是滋味。

「不，你不明白，本王絕不能那樣做。我還是第一次如此的患得患失，我怎麼能那麼傷害她呢，怎能讓她給我做妾，那對她是多大的辱沒。當她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就那麼出塵脫俗的站在我面前，就像黑暗裡的一輪明月，瞬間照亮了我內心的每個角落。那一刻我就深知，她就是我這一生要等的人，要保護的人。至於我的身份，之所以不告訴她，就是怕她知道後會因此與我疏遠。」

「主子是不是想多了，以你的身份，任天下哪個女人會不動心啊。」都倫十分的不解。

「是啊，換做其他的女子，以本王的身份，她們可能求之不得。可沈姑娘不同，恐怕她知道了本王的身份后，會第一時間選擇逃跑，事實證明本王的擔憂不是多餘的。」碩塞一臉愁容。

「奴才還是第一次見主子這麼瞻前顧後呢。早知如此，該派人護送她們的，可當時她們執意不肯，奴才也不好勉強，就讓她們走了。」都倫面露懊悔之色。

「對了，她有告訴你，她們要去哪兒嗎？」碩塞眼中重燃起一絲希望。

「沒有啊，只說去投親。哦，那位姑娘好像刻意不想說，我問她姓名，她也只說姓沈，主子知道她的名字嗎？」

「她也只告訴我她姓沈，要去投奔她姐姐，其他的本王一概不知。我曾經試探著打聽過，可她好像是刻意隱瞞。」碩塞真是萬分失落。

「這可麻煩了，線索這麼少，找都不好找。」都倫為難的說道。

「這樣吧，你按照這些線索，吩咐幾個親兵沿途悄悄打聽。畢竟現在在行軍打仗，讓大家知道了不好。」碩塞吩咐道。

「奴才明白。其實主子也不必為此心煩，出京時，聖母皇太后不是已經下過懿旨，將費揚古家的女兒指給主子了嗎？聽說這個烏喇那拉?朵藍，在八旗閨秀中出了名的俊美呢。皇太后不是說，等主子一回京，立刻讓你們成婚嗎？主子還是寬心吧，時間長了這事兒也就淡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在沒遇到沈姑娘之前，本王一直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可現在，本王的心裡滿滿的都是她，不管那個朵藍多麼美艷動人，今生都難以走入本王的心裡了。」碩塞苦笑道。

「這可是聖母皇太后親自指的婚，主子是無論如何不能違背的。」都倫提醒道。

「本王知道，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嗻，奴才告退！」都倫擔憂的看了碩塞一眼，退了出去。

碩塞坐在床上沉默了半晌，側身剛想躺下，低頭卻看見了枕旁的那塊絲帕，那是沈如放在她額頭上，給他降溫用的。

碩塞伸手拿起它，只見白色的絲帕上，右下角綉著一支鮮艷欲滴的梅花。碩塞緊緊的握著它，沈如的身影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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