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較量(一)
曠野中，嚴輝躺在木床上，雙目注視無盡的星空。風兒輕吹，送來一串腳步聲，嚴輝知道嚴建來了。
來到床邊，嚴建猶豫半晌，才冷冷的開口問道：「公子，不布防嗎？」
嚴輝搖頭輕聲道：「不用布防，敵人不會來的。」
「為什麼？」嚴建不解的問道，他的擔心很有道理，劫營的事都發生在晚上。
嚴輝將目光深深投注到神秘的星空中，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胸有成竹的說道：「他們晚上不會來的，因為從今天的情況來看，這個王龍是一個聰明人。只要他聰明，就不會在晚上來進攻。」
「公子，我不懂。」
嚴輝轉頭看向嚴建，對於他這個得力的心腹手下，他還是十分讚賞的。微微一笑，他輕聲解釋道：「在下山前，我猜測王龍在山外布有密探，所以我之前只率領兩百人離開五嶺山，為得就是迷惑王龍，於是你們這千人部隊就成了我暗藏在他們思想之外的暗兵。本來王龍要是心急，知曉我們只有兩百人，必然親自前來，將我們一舉殲滅。那時我可以憑藉絕對優勢兵力輕而易舉的剿滅他們。屠龍山的王龍被剿滅，其他山頭的土匪失去主事人，必然會心慌意亂，然後我們掩殺而上，將他們全部攆出去。」他嘆了口氣，又道：「今天傍晚這群土匪到來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也讓我看明白王龍謹慎小心的行事作風，他在動手之前，首先想到的是試探，這人不是易於之輩，深知知己知彼的道理。」隨即他轉頭一笑，道：「不過我們更加厲害，幾句話加上一場戲，頃刻間消滅了二百來人，同時我們又通過自己人裝扮的慘叫聲迷惑王龍。即傷敵，又惑敵。」他口吻一變，沉聲道：「小建，你要知道，凡是行事謹慎之人，他們不動則已，動則必殺。他們屠龍山要殺我們，必然會考慮將我們全部圍殺，不放過一個人。黑夜裡，視線不好，他們雖然發動攻擊容易，但我們也容易逃脫，所以為了防止意外，他們不會晚上進攻。」
嚴建目瞪口呆，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可以被推測出這麼多事情，雖然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公子深不可測，但在他完全表現出來時還是感覺到恐怖。
嚴輝轉頭望向星空，輕聲道：「用兵之道講究一個詭、一個詐，只有深精這兩道，才能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也才能戰無不勝。這次我帶你出來，就是希望你能夠從我的布局中好好理解這兩點。你先回去安排一下，讓你的手下好好休息一晚，如果我預計的不錯，明天將會有場惡戰。嗯，為了戰事順利，你告訴你的那幫手下，告訴他們土匪已經殲滅，我們明天就班師回山。」
嚴建猛地一驚，連忙問道：「公子，騙他們？」
嚴輝解釋道：「帶兵行軍，要注意一點，就是兵不可知任何事。士兵只需知道敵人在哪裡，就足夠了。騙他們，是為了讓他們安心睡覺，這樣才能養足精神進行明天的戰鬥。戰爭，其實就是一門騙術，要騙敵人，也要騙自己人，不騙敵人怎麼大勝敵人，不騙自己人怎麼提高手下的士氣？小建，等你理解我說的這些話，你就成為不拘泥於常規戰法的帥才了。」
嚴建點點頭，用心的記下嚴輝的教導，應聲道：「我會努力的，公子。」
嚴輝點頭道：「嗯，你回去吧。讓我再想一想，計劃還有不完善的地方。」
嚴建躬身施禮，轉身離去。
一夜無話。
次日，嚴輝和王五忘我奮戰整個上午，棋盤上你拼我殺，激烈非常。象棋就是這樣，越是臭棋，殺起來越是慘烈，因為臭到一定程度，雙方考慮的就不再是獲勝，而是不斷的殺戮對方的棋子。
馬上就到午時了，期待中的土匪還是沒有到來，剛敗下來的王五滿臉惋惜，他收拾棋子，輕聲問道：「公子，那些土匪是不是不會來了？」
嚴輝笑罵道：「你這個笨蛋。你以前是怎麼當土匪的？打劫也要選擇好的時間。等著吧，不久他們就會來到。」
王五不解，再問道：「公子，你是說他們會在趁著我們用飯的時間過來？」
嚴輝惋惜嘆道：「唉，你真笨蛋，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是不是在用飯？呵呵，他們到來的時間其實是在我們的控制中。」
「我不懂。」王五不解，打劫的是對方，他們的到來的時間是他們自己選擇的，怎麼會是自己的公子控制呢？
嚴輝擺上棋子，對一旁的嚴建說道：「小建，下令將所有的灶爐點燃，等炊煙升起，他們就會知道我們開始用飯，也就會進來。」
王五恍然大悟，造飯時就是村莊防守最脆弱的時候。聰明的土匪，必然選擇這個時機進村。
裊裊炊煙不斷的從村落那裡升起，藍藍的天空下，一道道長長的灰色煙柱有著說不出的美麗。
這是另外一個村莊，莊子里的村民已經被清除了，現在住在這裡的是屠龍山的匪眾。同樣在樹蔭下，四個人圍站在絕美的梁聰巧身旁，其中靠前的一人正是改名王龍的楊起宏。坐在木椅上，手中捧著書冊，梁聰巧望了炊煙一眼，然後將目光收回在書本上，同時道：「發出信號，讓他們全部出擊。」
楊起宏領命離去，不久這個村落里也升起了成片的炊煙。炊煙就是信號。
額前的秀髮掛在耳際，卻因為過於柔順，在低頭時它們不時的流落在眼側。梁聰巧再次撩回秀髮，目光卻已經從書頁上離開。「德叔，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總是心神不寧。」她輕聲說道，「總是感覺我們的計劃出現了什麼紕漏？」
身後三人都是中年男子，最右側的一位一身青衫，相貌俊朗，氣質儒雅，名叫楊德；站在中間的一位白衣裹身，面容冰寒，叫做楊福；最後一位是長相威猛的漢子名叫楊全。此三人全是楊起宏派來保護梁聰巧的高人，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道修高手，其中那個楊德最是深不可測。
聽到問話，楊德笑道：「小姐從來是算無遺策，怎麼會出現紕漏？」對於梁聰巧他是敬佩不已，她雖纖纖弱質，但卻智慧高深，每每使出計謀無不是絕佳良策，這點就是他們的主子楊起容也是相形見拙。
「沒有什麼紕漏最好，不然強叔和貴叔就危險了。」梁聰巧輕輕揉了揉不斷跳動的眼角，解嘲道：「或許是我多心了，強叔和貴叔都是道修高手，怎麼會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土匪頭目呢？」感覺自己的擔心很可笑，她將秀髮撩在巧耳上，專心閱讀手中的書本。
小土匪，真的就可以這般被輕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