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子民月下追子龍之一(無蹤)
??「袁潞那豎子應該過了樂陵了吧?」侯府大堂內,公孫瓚揉著額角詢問剛進來的關靖。
「此時……大概是酉時末。」關靖看了看外面的月色,猜測道:「彼等走了三個時辰了,說不定都到南皮了。」
「走的時候沒鬧騰吧?」公孫瓚不屑的問道。
「沒有!」關靖笑著搖頭,笑容頗為詭異,「袁公子傷寒未愈,屬下特意找了輛馬車讓其乘坐,另外還送了個美艷舞姬隨身服侍,袁公子頗為喜悅。」
「袁公路(袁術字公路)竟然讓此等豎子前來聯姻,真是不當人子!」公孫瓚罵了一句袁術,搖搖頭嘆道:「子民那小子還是太魯莽,他倒是打得痛快了,老夫卻要白白送出去四百匹戰馬和一百名騎兵。」
昔日十八路諸侯討董卓的時候,盟主袁紹任命自家兄弟、時任南陽太守的袁術掌管糧草。袁術貪婪好財,時常偷偷剋扣諸侯的糧草,和他宿怨頗深的劉備更是深受其害。劉備忍無可忍之下,令張飛和關羽前去吵鬧,硬要鬧到諸侯面前去分說此事,幸虧劉備的同窗、時任北平太守的公孫瓚大力調解,雙方才沒當場火併。
自那之後,袁術就和公孫瓚時有往來,等到後來袁紹成了他們共同的仇敵,雙方來往更是密切。兩年前還特意締結了針對袁紹的盟約,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袁術用糧食和鹽從公孫瓚手中換取戰馬。
這幾年袁術從公孫瓚手中換了幾千匹戰馬,只是麾下沒有得力的騎兵將領,騎兵戰力一直很差。公孫瓚的白馬義從卻戰無不勝,使得袁術十分眼紅,每次交換戰馬的時候都會想法設法『借走』一些騎兵,公孫瓚已經『借』出去了近千人,卻從不見袁術歸還一人。
公孫瓚不在乎戰馬,但是在乎那些精銳騎兵,以往每次最多只給二三十個人,這次一『借』就是一百個,還白白送出去四百匹馬,主要原因就是公孫續毆打袁潞,使得雙方聯姻化為泡影,送人送馬算是對袁術的一種歉意和補償。
聽得公孫瓚感嘆,關靖笑道:「小侯爺和小姐兄妹情深,侯爺該高興才是,區區幾百兵馬何足道哉?」
「高興?實在高興不起來啊!」公孫瓚搖搖頭,佯怒道:「袁公路狡詐多變,這次聯姻被拒,指不定又會暗地裡動手腳呢!」
關靖勸道:「侯爺多慮了,袁公路想要戰馬就絕對不敢背盟。再者兩家中間還隔著其他幾家諸侯,即便他做些手腳又能如何?」
「這倒也是,袁公路和陶謙、劉備等人素來不睦,只要袁紹一日不死,袁公路就不敢和吾決裂。」公孫瓚點頭贊同,忽而笑道:「士起,可知吾兒如何評價這樁未成的婚姻?」
關靖樂呵呵道:「願聞其詳。」
「虎女安能嫁犬子?哈哈!」公孫瓚大笑,臉上滿是自得之色。
關靖讚歎道:「小侯爺一語中的,屬下佩服!」
公孫瓚止住笑,問道:「劉和那邊,可有新的消息?」
「無有。上次侯爺派出使者前去,那劉和卻說使者身份低微,請侯爺派出麾下幹將前去商談,真是狂妄!如今被侯爺晾了半個月了,屬下以為,是不是可以另外派人前去了?」
「該去!只是讓誰去好呢?」公孫瓚有些躊躇。
「父親,孩兒願往!」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大喝,公孫續大步走了進來,他剛剛從練武場下來,身上的黑色勁裝布滿了灰塵和汗漬。
「萬萬不可!」公孫瓚和關靖同聲反對。
關靖急道:「小侯爺萬金之軀,豈能以身涉險?劉和小兒不足為懼,只是其麾下既有粗暴殘忍的鮮於兄弟,又有萬夫不當的大將閻柔,這三人都不是以與之輩!一旦彼等起了禍心,小侯爺豈能全身而退?」
公孫瓚皺眉道:「士起所言極是,仲英(田凱表字)和劉虞交情不淺,讓他前往既可。」
公孫續正要爭辯,又一人沖了進來,大聲叫道:「兄長啊兄長,你怎麼能把小弟那麼得力的手下送給袁術呢?請准許小弟馬上追他回來!」
來人穿著一身精良的魚鱗甲,方面闊口、濃眉大眼,英氣逼人,正是公孫瓚的從弟公孫范。此人勇武善戰,對公孫瓚忠心不貳,袁紹多次以高官厚祿相誘都宣告失敗,公孫瓚對其也十分信任,麾下最強大的兩萬多白馬義從就歸其統領。
「得力手下?」公孫瓚一愣,訝然問關靖:「士起,跟隨袁潞回去的人是汝所選,怎麼能把校尉都送給袁術呢?」
在公孫瓚看來,能被這個悍勇的從弟稱作得力手下的人,最少也該是能獨領一軍的校尉才對。
關靖尚未答話,公孫范連連擺手:「不是校尉,是個軍侯!」
只是一個軍侯而已?公孫瓚愕然而笑,心裡頗不以為然。
大漢軍制設定為五人一伍、有伍長,十人一什、有什長,五十人一隊、有隊長,百人一屯、有屯長,二百人為一曲、有軍侯,千人一部、由校尉或者別部司馬統領。
軍侯其實就是二百人長,不大不小是個軍官,不過擁兵十幾萬的公孫瓚當然不會把一個軍侯看得太重。
公孫范跺腳叫道:「哎呀,兄長啊,那趙雲軍侯武藝超凡,騎術精湛,小弟麾下無一人能與之相提並論啊!」
公孫瓚瞠目道:「如此人才,吾為何不知?」
公孫范慚愧道:「小弟也是剛發現不久,尚未來得及稟報……」
公孫續早就暗自懊惱,怎麼把這麼一個超級猛人忘了?此時那還顧得爭辯劉和的事情,一把抓著公孫范問道:「三叔說的趙雲,可是字子龍的那個?」
「子民如何得知?」公孫范愕然。
「哎呀!果真是他!父親,孩兒馬上去追他回來!」公孫續顧不得換衣服,拔腿向外就跑。
「天都黑了啊……唉,這小子!」公孫瓚稍稍一猶豫,就聽到外面馬蹄陣陣,只好自嘲的笑了笑。
公孫范和關靖也都陪著笑了笑,前者鬆了口氣,心道子民親自去追,怎麼的都能把趙雲追回來吧?
城門早已關閉,不過公孫續出城自然無人敢擋。城門卒慌不迭的打開城門,目送公孫續帶著十幾名護衛飛馬衝出,難免會嘀咕一番閑話。
借著皎潔的月色,公孫續一行沿著官道一路向南飛奔,原想著很快就能追上趙雲,沒想到一直狂奔了許久,圓月都升得老高了,卻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公孫續覺得有些不對勁,經過一個小村子的時候停下來前去詢問,一問之下卻得到了一個壞消息:今日一整天都沒有馬隊從此經過。
公孫續傻了眼,自言自語道:「奇怪,他們去哪了?難道沒走官道?天都黑了,就算不走官道也不可能改走山間小路啊!」
公孫乙眼珠子一轉,建言道:「公子,守株待兔如何?」
「守株待兔?去哪守?」公孫續有些摸不著頭腦。
公孫乙道:「小的見過趙雲幾次,知道他是真定常山人,家中似乎還有個常年患病的親人。趙雲去淮南不能速歸,肯定會歸家一趟,不如直接去他家等候何如?」
公孫續一拍額頭,叫道:「哎呀,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這點?有人認識去真定縣的路嗎?」
「小的就認識啊!公子,請隨我來!」公孫乙一夾馬腹,掉頭向著西南方向而去。
眾人紛紛掉頭跟上,在明亮的月色下繼續狂奔。
『常山趙子龍』這句話中的『常山』其實並不是山,而是冀州治下真定縣城外一個大村鎮的名字。如今冀州在公孫瓚手中,公孫續一行又是順著官道走,根本不怕遇見敵軍,前行的速度極快,兩個多時辰后真定縣城頭上的燈火已經遙遙在望,此時已經是子時了。
公孫續停下來,氣喘吁吁的詢問:「接下來怎麼走?」
「小的也不知道啊!」公孫乙晃了晃腦袋,指著北面幾里開外的一個村子,「公子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問問!」
「去吧!」公孫續跳下馬,只覺得大腿根處劇痛無比,肉皮十有八.九被磨破了。他取出水囊猛灌一氣,暗嘆長途騎馬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自己騎術還算不錯都已經累了個半死,真不知道那些縱馬千里奔襲的傢伙怎麼做到的?
沒過多久,前方的村子里傳出狗叫聲和說話聲,接著就傳來公孫乙的叫喊聲:「公子,原來這裡就是常山鎮!」
公孫續大喜,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趕緊忍著疼痛上馬向村子而去。
到了村外,公孫乙帶著一個打燈籠的褐衣老者迎了上來,介紹道:「公子,此乃常山鎮的鄉大夫趙世恆,也是趙雲的叔父。」
「見過老丈!」公孫續拱了拱手。
趙世恆不敢受他的禮,側身讓開,拱手道:「不敢當!敢問公子何人?打聽子龍的家人所為何事?」
公孫續不假思索就編了個借口:「吾等都是子龍的軍中好友,出外公幹從此路過,想去探視一下他的家人,還望老丈領路。」
「軍中好友?難道諸位也是白馬義從?」趙世恆聽了有些驚訝,他把燈籠向前湊了湊,看清公孫續的衣著之後眉頭皺了皺,賠笑道:「老朽斗膽問一下,諸位說是子龍軍中好友,可有什麼憑證?」
「憑證?」公孫續頓時愣了,當時連衣服都顧不得換就出城追人,此時除了馬背上的長槍和弓箭之外再無他物,哪來的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