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教室內除了梅老師的聲音，講台下沒有發出任何動靜，所有人都在專註地聽課，唯獨寒冉童此時在開小差。

新的環境對她來說還太陌生，她需要時間適應。

目光飄然望向窗外不斷翻飛的落葉，起風了。

天氣一天天轉涼，她的穿著卻有些單薄，本來也沒幾套衣服，甚至一套可以反覆穿幾年，就如她此時身上穿著的牛仔外套，顏色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就偏愛復古風。

她靜靜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渾然不知身旁有一道寒冰似的目光在注視著她。

應榮嚴總是忍不住想去看她的眼睛，想探析她內心的想法，他第一次有了無法專註聽課的無力感，梅老師在台上所講的內容，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這就像是病，而他已經表現出了初期的癥狀。

下課鈴聲將寒冉童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梅老師不拖堂，鈴聲一響就立刻閉了嘴，拿起教課書抬步走了。

教學樓陷入了一片人聲鼎沸的躁動中。

寒冉童沉默地坐在位置上，不像其他同學那樣有說有笑，追追打打，但看著他們，她覺得挺有趣。

「寒同學。」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寒冉童微微愣了一下，這是在叫她？

她抬眸，看到了一個留著齊劉海直長發的女生，女生眼睛很大，水靈靈的，個子很高，體型偏瘦，淡粉的唇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在看著她。

「我叫李亞軒，你叫我亞軒就可以了。」

這是第一個跟她說話的人。

她淡淡地笑了笑。

「你好。」

李亞軒超乎她想象的熱情，完全自來熟地拉了張椅子在她旁邊坐下，笑容明媚燦爛：「新同學，歡迎你加入我們班，如果你有什麼不知道的儘管問我，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帶你到學校各處逛一逛。」

「謝謝。」

「那……我們算是朋友嘍！」

「啊？」寒冉童又是一愣。

李亞軒沖她嘿嘿一笑，起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看著那頭烏黑直發垂到了腰際的背影，寒冉童淡淡地笑了笑，這也算是她在這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吧，對方看起來不錯，性格很開朗，愛笑。

一天的時間過去的很快，除了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之外，這一天過得相對比較平靜。

放學鈴一響，同學們就像是解放了一樣，一面歡呼著一面收拾書包。

寒冉童慢慢騰騰地整理書本，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應榮嚴，他也在收拾書包。

她初來乍到，對這個城市不熟悉，如何回家還是一個問題。

「哥，我去凌炎家幫他輔導功課，你先回去吧。」應榮玫已經背起書包走到了教室門口，對應榮嚴說完這句話后，不等回應就轉身走了。

應榮嚴起身，寒冉童跟著起身，應榮嚴往教室外走，她也跟著往教室外走。

她不敢太過靠近他，與他之間保持了幾步路的距離。

走出教學樓，她打算一直這樣跟著應榮嚴，這樣一來，不但可以順利到家，順便也可以認一下路，下次她就不需要再偷偷摸摸地跟著他。

出了教學樓沒多遠，李亞軒的聲音自背後傳來：「冉童，等等我。」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到李亞軒正朝自己跑過來，她的臉上依舊掛著明朗燦爛的笑。

「你家住哪？我看順不順路，如果順路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啊！」

這句話還真問倒了寒冉童，她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哪個區哪條街……她什麼也不知道。

眼看著應榮嚴已經走遠，她想追上去，否則跟丟了他，她就回不去了。

李亞軒卻在這緊要關頭拉住了她。

「你應該沒什麼急事吧，我帶你去個地方，跟我來。」

不等寒冉童反應，李亞軒已經拉著她朝校門相反的方向跑去。

有史以來的第一個朋友，她怎麼忍心在她的這股熱情上潑冷水？可是與應榮嚴錯過的話，她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亞軒，其實我……」

「到了。」李亞軒停下腳步。

寒冉童駐足觀望，這是一間音樂教室，講台旁邊放著一台雅馬哈黑色鋼琴，台下是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桌椅，教室內空無一人，窗戶緊閉，有些悶。

「可以給我一個為朋友彈奏一曲的機會嗎？」李亞軒看著她，一雙水靈的大眼忽閃忽閃的，看似無辜而又靈動。

她無奈地點頭，既然已經到了這，而應榮嚴肯定也走遠了，她就聽聽吧。

李亞軒徑直走到鋼琴前，打開琴蓋，坐了下來，雙手抬起，纖指在黑白鍵上一下一下按動，音樂聲徐徐響起。

她所彈奏的是法國作曲家保羅·塞內維爾的曲子《夢中的婚禮》，在此之前，寒冉童從來沒有見過鋼琴，也不懂音樂，但當這淡淡的悠揚的旋律響起之時，她的心沉靜了下來。

有細碎的陽光打在彈琴的人身上，像是在她的四周氤氳起一圈美好而又夢幻的光暈，畫面很唯美，很柔和。

寒冉童靜靜地聆聽，直到曲子結束。

她忍不住為李亞軒鼓掌：「你彈得真好。」

李亞軒笑容漾在臉上，臉頰微微有些泛潮。

「冉童，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吧？」她忽然說。

寒冉童沉默了一下，用力點點頭：「當然可以。」

在新學校的第一天，寒冉童感覺良好，只是在校門口與李亞軒分開之後，她卻只能獃獃地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她想，如果蘭雲霜發現她一直沒有回家的話，應該會來學校找她吧。

她靜靜地等著。

忽然，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應榮嚴，他此時正朝自己這邊走過來。

他還沒走？

她耐心地等著他走到自己面前，本想問他為什麼還沒走，對方卻先開了口，只有冷冷的兩個字：「走吧。」

她默然地點頭，然後跟著他的腳步一直走到前面不遠的公車站。

應榮嚴面色沉靜地從包里掏出耳機戴上，耳機的另一頭連接在書包里的某個東西上，她猜應該是MP3，兩個人默默無語，直到35路開過來，停在他們面前，應榮嚴上車，她也跟著上車，各自找座位坐下，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